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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屏娘早早起身叫醒了庄婉仪。
庄婉仪打着呵欠探出头来,只见窗外天色未明。
“什么时辰了?”
屏娘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大约叫早了,因这院子里没有钟摆,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辰。”
“不妨事,宁可早一些去,省得叫人挑刺。”
庄婉仪穿上衣裳,下床来趿上了绣鞋。
这身衣裳是屏娘早就准备好的,依然是正红色,款式比家常衣裳要华丽一些。
上身的对襟小衫镶着金边,显得精致轻巧,下身的马面裙层层叠叠,用金线绣出整只的凤凰。
这是她身为一品夫人,方可穿戴的金凤图案。
从今日一直到三日回门,她每天都要正红色的衣裳,以示新婚的喜气。
即便新郎官不在,她也要独自喜气着。
抱竹从门外进来,她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铜盆,只得用肩膀顶开门帘。
庄婉仪朝她看了一眼,屏娘立刻会意。
“弄琴去哪里了?你抱着热水不方便,她也不知道替你揭一揭门帘!”
弄琴闻声赶进来,一路小跑,手上端着面帕和香胰子。
“我也拿着东西呢!抱竹走得太快了,我一时没跟上!”
她拿的东西轻,走得还不如抱竹快。
屏娘有些不悦,想着敬茶的事情要紧,便没再纠缠此事。
“好了好了,快伺候小姐梳洗吧。”
大婚之后,她的少女发髻就要收起,改梳妇人发髻了。
屏娘是个梳头的好手,什么花样她都能梳得好看,还能保证一整天下来不乱。
“小姐一向不喜欢太过华丽张扬,连脂粉都是淡淡的。不如奴婢就给小姐梳个凌虚髻吧?既能衬托小姐的美貌,又不显得厚重。”
庄婉仪轻轻一点头,一副全凭屏娘心意的样子。
对于梳妆打扮的事情,她还是很相信屏娘的。
屏娘一手捏着桃木梳,一手在她发上拨弄,很快便梳好了一个凌虚髻。
只见两股发束如云盘回,凌托顶上,摇而不落。
再戴上一只赤金点翠的彩凤步摇,恍若神仙妃子一般,似乎就要乘云而去。
打扮好了之后,庄婉仪便带着屏娘去了正房,把抱竹她们留下看屋子。
走到杏林院的庭中,才发觉日光之下,院子更显清朗大气。
满庭杏花与梨花的香气,淡雅中透着清甜。
怪不得昨夜她提出要杏林院的时候,凤兰亭气成那副模样。
“小姐,给老夫人和三位奶奶的礼物,您就这样换了,没关系吗?”
屏娘手中托着一个木盘,有些担忧地问着。
“没关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庄婉仪脚步笃定,朝着正房走去,丝毫迟疑也没有。
她拒绝了下人要为她引路的提议,自己带着屏娘就去了,竟然没有走半点弯路。
像是早就走过无数遍似的。
到了正房,珍珠看见只有她和屏娘两人,不禁朝她们身后看了好几眼。
“三奶奶是自己过来的吗?这些下人也真是的,也不知道为三奶奶带个路。”
庄婉仪笑道:“你们三爷走之前同我提过,说是从蘅芷院,只要顺着一路的翠竹,便可到老夫人的正房了。”
这当然不是岳连铮说的,而是庄婉仪前世总结出来的规律。
她故意这样说,让珍珠以为她深得岳连铮的喜爱,这样府里的下人才会多敬重她一些。
果然,珍珠听见了她的话,面上的笑容带上了讨好之色。
“三奶奶快进来坐吧,老夫人才刚起身,怕是还没这么早好呢!”
“不妨事,我身为儿媳,多等老夫人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庄婉仪淡定地跟着她走入正房,熟门熟路地在偏厅坐下,喝茶等候。
她来得过于早了,就连府里的大奶奶、二奶奶,和一向对老夫人最狗腿的凤兰亭都没到。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忽然听见正厅外头传来尖声,正是凤兰亭的声音。
“我就知道,那个庄氏是肯定要迟到的。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户人家女儿,昨晚经过了那么多事,还不吓得一夜睡不着?”
尖酸刻薄之意,浓重到庄婉仪坐在偏厅,都嗅到了气味。
只听得一个柔和的声音,讷讷地应了一句。
“老夫人也还没收拾停当,或许她就来了吧。”
先前尖酸的声音不满地哼了一声,“二嫂没见过庄氏,哪里知道她小家子气的样儿?”
凤兰亭嘴里称着二嫂,却无半点恭敬的意思。
将军府的二奶奶古氏,乃是老将军当年得力部将的嫡女。
后来那位部将战死,老将军可怜部将留下的唯一孤女,便做主把她嫁给了岳家二郎。
那个柔和的声音不再搭话。
“我要是小家子气,昨夜就不会饶过四弟妹你,火烧洞房的罪过了。四弟妹,你说是不是啊?”
一道清冽冷淡的声音,从偏厅里头传出。
两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听得珠帘一响,一只绣鞋踢着精致的正红裙摆,露出了小小的一角。
紧接着是整幅绣着金凤的马面裙,一双白净纤细的柔荑,轻轻搭在身前。
纤腰似柳,身前丰盈,脖颈修长如精心养着的天鹅。
她那一张绝美的小脸露了出来,一双如墨杏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凤兰亭。
若不是她口中四弟妹的称呼,古氏万万想不到,眼前的女子就是庄婉仪。
这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四品翰林之女?
倒比凤兰亭这个一品太师之女,看起来更加光彩夺目,气度高华。
凤兰亭看着古氏眼中的惊艳之色,恼羞成怒。
将军府的少奶奶中,她的出身自然比不上大少奶奶,是郡主之尊。
但要论容貌,她绝对是将军府主子奴才中,最美貌的女子。
庄婉仪这一来,却把她彻底比下去了。
“说你小家子气你还不认,为什么躲在偏厅偷听我和二嫂说话?!”
庄婉仪没有理会她,而是笑着走上前来,对古氏福了福身。
“原来是二嫂,婉仪这厢有礼了。”
古氏见她笑得亲切,丝毫没有对着凤兰亭的冷淡,便笑着福身还了礼。
这一还礼,只见凤兰亭瞪了她一眼,像是要吃人似的。
古氏不禁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
庄婉仪这才看向凤兰亭。
“我何尝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是我先来先坐在偏厅喝茶的,四弟妹自己说人坏话不挑地方,怎么,被苦主听见了,恼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