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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大了眼睛在看,非常的兴奋,本王感觉到,她是真的开心。”
陈述着过往,连他的脸上都似乎有着兴味,“每一次,当本王快被打死、砍死、毒死……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她又出手相救,将本王救活。然后,她就让本王记着她的救命之恩。每一次都得牢记着。”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本王铭感五内,深深地记着她的每一次相救……到本王十岁为止,九十九次。本王真是觉得好可惜,她救不满本王一百次。就差一次,她都多救不了。”
“好残忍的离妃。”她的语气也很平缓。
他摇头,“不,你忘了,她是世上最好的母妃,她怎么会残忍呢,不过是恨本王、恨君舜而已。她若是不够‘好’,本王又岂能活着?”
“是啊。果然是‘好’。”她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这些他所经历过,在常人听来畏惧得恶寒的过往,她却觉得没什么。
曾经,她接受杀手训练时,亦是一步步成长,一百名优秀的‘基苗’里,平日大家一起吃饭、睡觉、训练,有一天,一百名伙伴却要两人一组对决,输的,就是死。
被对方杀死。
于是,只余了五十个。
五十个里,隔不久,再次二人一组对决,如此循环下去,最终,只余两个人。
她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她在组里的好姐妹——七号。
她们是没有名字的。
以一到一百的代号来区分。
她是一号。
她与七号一直互相鼓励,互相进步,互相照顾,最终战胜了所有的人,只余她们二人组。
终场对决,她胜七号一筹,可是,那时年幼,她与七号感情甚深,她舍不得杀她。
七号快输的时候,故意不打了,还记得那时七号说过的话。
“一号,我爱你。杀了你,比杀了我自己还难受。”她泪流满面,一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腹腔,鲜血直渗,“你要好好活着。”
她很焦急地拥有着她,嘶哑地呐喊,“七号,你不要死,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你死。”
“这可是你说的。”七号声音狠戾,匕首插进了她的腹部。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七号一把推开倒下的她,冷冷地说,“我打不过你。所以,只能利用感情。现在,我赢了。”手中把玩的匕首,那是一把弹簧匕首,插进自己腹腔时,她按动匕首上的按钮收了刀锋,没刃的匕首朝自己捅时,压破了事先藏在腹部的鲜血袋,造成捅出了血的假像。
但,捅向她一号的时候,匕首的刃却弹了出来,真的要捅死她。
七号没有惭愧,只有一个杀手的冰冷,“起初,我没打算跟你做姐妹,因为你的实力太强,我料到最终肯定输给你,所以蓄意接近你。残酷的环境下,我们互相扶持的过程中,我对你真的有了姐妹情。但是,相较于活着,一切都微不足道。既然你宁愿自己死,也不要我死,那你就去死吧。”
“你说得对,相较于活着,一切都微不足道。”那时的她,也就是一号拔出七号插/进她腹腔的匕首,一把甩过去,锋刃直接捅进了七号的嘴,插穿了她的头部,只余一个匕首柄露在外头。
七号死不瞑目地瞠睁着眼,嘴里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
她一直记得七号临死前不甘,又恐惧的表情。
她一号被捅了腹部,因为暗中习医,点了伤口周边的穴道,血流速度变慢,没有死,伤又养好了。
但她最好的姐妹七号,却死了。
原以为,一百个里,她成为唯一的一个,也是最优秀的一个。
哪知,那只是一个开端。
原来,组织同时训练的另九组一百名‘基苗’,也进行着一样残酷的训练,九组中,活下九名。
然后,九名连同她在内,一共十个,混杀对决。
她一号成为了最终还站着的那一个,旁边是九具格外出色的尸体。
她成为了千里挑一。
她所在的杀手组织,正因残酷出名,旗下杀手,全部是千里挑一,所以,组织的名字,也叫‘一号’。
再然后,她以各种假名、身份,被安排出具一件又一件,没有止尽的杀人任务。
手段狠绝、残酷,为完成任务不择手段,逐渐地,她被黑白两道封为‘地狱天使’。
每一件杀人任务,她都要完成,如果不能完成,那她就会被组织所派的其余杀手追杀。是以,她从未失败,也不能失败。
孙建峰走进她的生命后,她化名沈治洛,偿到了情爱的滋味,她厌倦了杀手生涯,精心策划灭了‘一号组织’,一心要与孙建峰过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最终,她仍然在堕落在无边的地狱。
以她的出色优秀,明明在执行杀人任务时,用了数次美人计,她都保住处子之身,第一次给了孙建峰,他却连信也不信,还说她是恶心地、装的。
她真是有冤无处诉。辛苦地、极力地维护住的清白给了他,原来他一直认为是她在装逼。
这点还无所谓,孙建峰那个贱男既然认为她是装的第一次,在他破她身时,认定她装,却还故意哄她,怜惜地说了一窜话。
“小洛,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一定会好好爱你!”温存得让她心醉的声音。
厉害的高手啊,他一装,就装了两年,装到要了她的命为止。
当时的承诺让她心折,让她倾付了所有,现在回想起来,只想吐。
恨不得再把孙建峰那个虚伪的男人再杀个一百、一千遍!
君寞殇可怜吗?
或许别人会同情她。
历尽了一切的虚伪情爱,残酷血雨。
她凤惊云的良心早已泯灭,没有同情心。
她若有心,就活不到今天。
沉默的气蕴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君寞殇没有再开口,但他能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绝不输于自己的阴暗气息。
越来越觉得,她不像个人,如同他一般,是沉堕在地狱的幽冥。
不适合、也不能有人间的情爱。
没有再看她一眼,他凉薄地笑了,俊美的右颊恢复冷森得诡异的寒漠,魅影一闪,人已无踪。
凤惊云没有看他一眼,莲步不急不徐地往华阳宫而去。
良久,乾坤宫里才派了宫仆出来清理那惨死的四具太监尸首。
也就像垃圾一样搬走、扔到乱葬岗,无名无姓,也许,没人知道他们曾来到世上走过一遭。
……
齐王府书房,君佑祺站在窗前,深邃漆亮的眸光望着远方,眼神并无焦距,似在考虑着什么。
小厮园子禀报,“王爷,宫里传出消息,您派去监视殇王的暗探死了。包括皇上、皇后、太子派去监视殇王的暗探,三人一并被殇王发现,一招就同时被毙命。您派的暗探死得格外惨,头被真气扫断。”
君佑祺面无表情,“本王料到那些个不中用的东西,没一个能监视得了殇王那个妖孽。”
“既然您知道没用,为何……”
“只不过提醒君寞殇,他的举动,皇宫大内,还是无数人在关注。”
“王爷,大事不妙,殇王野心滔天,原本那些数以百万计的半月教徒虽然遍布祁天国、乃至整个天下,但毕竟是邪魔外道,得不到世人认同。如今,殇王正了名衔之后,打着朝廷的王爷、皇三子的名号,控制了五座城池,分别为许洲、仓定、碓门、晋阳,邺郡,五大城池。殇王迅速将旗下十万计教徒收编进军队,成为直接受殇王指军的正统朝廷军师。再这样发展下去,整个朝廷江山岌岌可危!”
君佑祺表情凝重,“太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太子自华阳宫里与殇王对决,输给殇王之后,重伤躲在东宫休养,现下应该好多了。太子已暗中派人掌控殇王所操控的五大城池周边的城镇,以抑制殇王的势力继续扩张。”
“形势严峻呐。”君佑祺不由得叹了口气,“妖孽果然是妖孽,非寻常人能对付。”
“王爷,您赶紧下个对策……”园子急得火烧眉毛。
“从父皇给君寞殇那个妖孽正了名衔的那一刻开始,本王就料到了会有今天。”君佑祺唇角勾出嘲讽的笑,“太子正在抑制殇王势力的发展,赡养军队,需要大量的钱与粮草,就凭那五座城池的贡税,也就能养活十五万大军。其余教徒要收编为军,还得循序渐近,耗费时日。”
“王爷,那该怎么办?”
“半月教众太多,遍布整个天下,朝廷打击了无数次,不管是本王,还是太子皇兄,抑或是父皇,都奈其不何。”君佑祺看似纨绔的眼瞳微眯,“想要根除半月教,已经是不可能。”
“难道就任由殇王的势力扩展下去?”
君佑祺深沉地笑了,“看似山穷水尽疑无路,实则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爷,小的不懂。”园子觉得主子的话好深奥。
“以前是本王走错了方向。现下……”他眸光阴沉深邃。
园子快急哭了,“小的只觉得王爷您再不有所布署,可就处于极为被动的地步了。”
“那又如何?”他又次遥望着远方,那是皇宫的方向,“本王答应过云儿,放弃江山。”
园子下巴惊得差点掉下来,“王爷,您策划多年、运筹帷幄、势力雄厚,与殇王、太子一争高下,未必会输,难道您真的要为了凤四小姐,放弃大好江山?”
“你说呢?”
园子跪地哀求,“主子,求您别糊涂,只要您登上了皇位,天下女子可以予取予求,千万别为了一个女子犯傻啊!”
“你起来吧。本王自有主张。本王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更改。”
……
夜幕广褒,黑沉沉一望无际,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渲染开,星儿没了影子,连月亮也躲到了云层后。
华阳宫的其中一间药房里,凤惊云忙完了一天,走出门。
今天君寞殇走后,她便回了华阳宫研究医药,时间晃然,她抬首看了看天幕,按现代的时间来算,大约是晚上十点吧。
夜风吹过,院子里的树木随风摇曳、婆婆沙沙。
凉风吹得人格外醒神。
已命小顺子去歇下了,忙了一天,她觉得有点累。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走进厢房,房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原本,她又想离开房间,先自己去厨房弄点吃的,她的视线倏然透过连着客厅的卧室中间的垂帘,目光落在卧室中间的桌子上。
她的视力一向比常人好很多,夜里没有光也基本能视物。
桌上摆着一盘炒肉、一盘青菜,以及一副碗筷。
一个大钵里装着煮好了的米饭。
她的目光又移到床上,只见被褥隆起,褥子里躺了一个人。
随着进门,一股子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刺鼻的酒味。
是谁那么大胆子,未经她允许,居然睡在她床上!
一股怒气蕴升自她胸腔,她大步走身床边,顺道点燃火熠子,指尖一弹,火星飞掠而过,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烛光照亮一室。
那湖绿色的被褥外头,一条胳膊压在被子上,黑袍广袍,袖口还镶着华美的绣纹。袖子半撩着,露出一只皮肤颜色白得过火的手,那大掌很宽,手指修长而有几分优雅。
他的右脸压在枕头里,左颊戴着玄灰色的寒铁面具,如墨的黑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几分狂野、几分霸道!
一地乱七八糟的酒壶,没一个壶有盖子,显然都是喝光了的空壶,东倒西歪乱了一地。
凤惊云微瞟了一眼即有数,地上的酒壶居然有二十个!
不用说也知道躺在床上的男人是谁了。
该死的君寞殇居然喝了二十壶酒醉倒在她床上,以为白天听他一点心事,他就能随意进她的房?
当她这是什么地方!
一把掀了他身上的被子,她狠狠地摇晃着他,“你给我起来!”
那力道之重,怒得几乎要将他的胳膊扯下来。
唔……睡意正朦胧,被吵到,君寞殇睁开了血色的瞳眸。
他的眼皮子半眯着,没有完全睁开,瞳光不若平常的冷森。
血红的瞳子不甚清晰、醉意朦胧,“母妃……”
次奥!我长得很像你娘么?凤惊云眉头都皱在一起,“我叫你起来!”
真搞不懂君寞殇,他娘那么坏,他连喝醉也想着?
他的大掌无意识地拍上左边脸上戴着的面具,位置正好按在左眼上,“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快点准备滚出我的房间。”忙了一天,她有点累,又饿,原想吃了东西就睡个舒服大觉,被他搅弄得整个房间里都是酒味,熏得她怎么睡?
“眼……”他无意识地呢喃着,“挖眼……”
她扯住他的动作一僵,“你说什么?”
他的意识很昏沉,翻了个身呈个大字躺在床上,仰面朝上,“挖吧,准备好了。”
想到他之前打在左面具上的手,想到他断续的话,串联起来,凤惊云倏然听懂了这个醉鬼在说什么。
他的母妃要挖他的左眼!
天,离妃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残酷如她,都不由心一凛。
别人再狠、再毒,那都是有一个敌对的立场,都不是母子关系,可是,离妃是殇王的生母!
“还是……”他俊异的脸上没有畏惧,只有痛楚,“会痛……箭扎进左眼珠,眼球爆了,还是会痛……”
她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醉得一塌糊涂的他,皮肤依然僵白,他的体质,约莫喝醉了也不会像常人一般皮肤发红,依然是渗人的白皙。
“剜刀……太钝了……”他似乎沉浸在过去里,神情有几许不安,“箭扎爆左眼……再剜出来……”
“君寞殇……”她红唇轻启,语气沁凉。
听着她极致悦耳的嗓音,他血色的瞳子里闪过一缕清明,似乎酒意也退去了些许,“你来了!”
她轻一颔首。
“这是你第一次叫本王的名字……”他开心地笑了,笑容不若平日的邪气,只余一种深深地、深得让人难懂的意味,“本王喜欢你叫本王的名字,再唤一遍,好不好?”
她不是仁慈之人,沉默不语。
“时间过去好久了,久得本王都快记不得了。”他又沉浸在回忆里,眸光半是迷蒙。“本王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母妃,她不断向君舜通风报信,当本王快被君舜派的人杀死,快断气前,她就会出手救活本王的命。”
“每救一次,就深刻地让本王记住她的救命大恩。本王是个听话的孩子,一直照她的吩咐记着。她让本王到时候,一并将恩情还给她。本王从不欠人,即便是母妃,亦不会欠。”
他的声音如暗夜中的幽魅,几许苍凉,“突然有一天,她说,过几日是本王九岁生辰,那天,她要给本王一个惊喜,要本王做好准备。为何经历了诸多磨难,本王还会那么天真呢?天真到以为,她终于有了一丝温情。”
她静静地听着,像一个最好的倾听着。
他又说下去,“本王九岁生辰的当天,上山去了,本王去猎了一头鹿,处理干净了带回家。”
想了想,他皱眉,“不……那个地方只是临时落脚点,不能称之为家,不能。”
她伸手抚着他散乱在枕上的发丝,他的头发有些粗硬,不如自己的柔软。
“回了‘家’之后,本王将处理好的鹿肉切成块晾晒,留了一块新鲜的,炒了一盘鹿肉,又将山里摘来的野菜,炒了一盘野菜,煮了一锅饭,等着母妃要给我的惊喜。她说……”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母妃问我,还记得欠了她九十九次救命之恩不?我说记得。她说今日该还了。我当时就明了了,以为她会要我的命,哪知,她只是要我的双眼。真的太仁慈了。”
凤惊云白皙的小手移到他的面具上,他僵了一下,似怕她倏然揭开他的面具似的,大掌捉握住了她的小手,“九岁以前,本王是不戴面具的,住的地方,要么无人烟,要么人很少,也不会有多少人被本王的左脸吓到。那晚,本王安静地躺在床上,母妃用一支箭****本王的左眼,然后,她用平时削竹签的剜刀,一点一点的将本王的左眼球剜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很麻木,“没有麻沸散、**药,本王就这么清楚地、神智清晰地,用右眼,看着她挖我的左眼。本王没有喊一声痛,甚至没有昏过去,你说,本王勇敢吧?”
她感受着他大掌包裹住她的冰凉温度,轻应一声,“嗯。”
“然后……”他思了下,“还没到然后,在挖双眼前,她说,九岁生辰挖一颗眼珠,待本王十岁时,再挖一颗。这样,本王就还清她的恩情了。她看了本王的双眼半晌,动手前,她真的想了很久,最终,她选择先剜左眼。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摇首。
“因为本王的左眼球是正常的漆黑色泽。君承浩第一次见到本王时,不是盯着本王左颊的面具看么?他约莫是在想,为何本王不露左眼,要露出一只腥红色的右眼。”他唇角的笑又邪肆起来,“君承浩肯定不知道,本王的左眼球已经没了。母妃说本王是妖孽。”
“不对……”停了下,他又说,“母妃说本王不止是妖孽,还是一个她恨得发疯的男人所给予的妖孽,本王就不该活在世上!本王活在世上,就是要还弥补她那颗破了窟窿的心。能让本王活着,她一再强调,是她太仁慈了,是她不好,是她还不够狠……”
“虽然住得偏远,离群索居。偶尔看到过本王的人,还是会被本王吓着,然后,好多村民会举着火把到我的‘家’来,要烧死我这个孽蓄,烧死我这个妖怪、异类。不止君舜派人诛杀我,母妃救了我多次,连那些村民要烧死我、打死我,害怕我带给他们灾难,要将我以血肉之躯活活祭天,母妃也是救过我好些次数的。”
他有些痛苦地叹息,“我还是不够好,分不清,我这个于世不容、会带灾的妖孽,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