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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在伙计搀扶下,哆哆嗦嗦的走到十几口木箱子前面,用手一张张的摸过那些钱引,上面的日期都是一个月前,到今天为止全部都足了整月,钱引上的人的名字几乎都不一样,但是虎头拿着一叠厚厚的“公验”就知道这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能和这张钱引对上。
十几口大大小小的箱子,今天一次性兑换出来,这是多少钱?!!!
掌柜连想都不敢想,看了看微笑正在喝茶的方炎,和门外近百个婢女和小厮,腿发软再也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对身边的钱库伙计说:“快……快去请崔耕崔大掌柜来。”
伙计跑了,出了西市就骑着快马到了崔耕的府邸,慌慌张张跌跌撞撞跑进了崔耕的正堂,崔耕和其他四姓的人正在纳凉聊天喝茶,等着方炎认输,就看到小厮一头大汗的跌跌撞撞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崔……崔大掌柜……方炎来了……”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崔耕皱了皱眉头,这天气本来就热,这个小厮这么一搞不由的让人心浮气躁,又问道:“你说什么?方炎来了,来哪了?”
小厮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情平复了一下,把方炎到了票号的事情说了一遍。
尤其是听到方炎抬了十几口箱子,里面全部装的都是五氏钱库的票号的时候,在场所有五氏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崔耕感觉眼前发黑,原本的谈笑风生也不见了,瘫软在椅子上,明明大堂死角里都有冰块降温,但还是一身一身的冷汗。
其他人也是皱眉不展:“一共多少,大家能不能凑一凑?”五氏现在在统一战线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平时也有争斗,但是现在方炎是大家共同的敌人,先除外忧再解决内患。
崔耕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一亮:“对,我们五族凑一凑顶过去,一样能过了这关,没想到这个方炎这么阴险。”
小厮擦了擦额头的大汗,小心翼翼看了几人一眼:“粗粗估略了一下……大概黄金百余斤,铜钱百万贯……”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崔耕彻底瘫软在了座位上,脸色灰白。要是钱不多,他们还能凑凑,这些钱基本上顶的上一半的国库了哇!要在没有城禁的时候可能到处凑凑或许能凑到,但是现在根本不可能在一天内凑齐这么多钱啊!
现在事情真相大白了,所有人都以为方炎是服软了,连高阳票号也不开张做生意,没有在暗中和他们较劲了,甚至还摆起两文钱一碗的冰糕带着一家人糊口,谁知道居然是暗度陈仓,悄无声息把所有的钱分开存进了五氏钱库。
之前的城禁不管是不是方炎有意,番商一气儿哄把原本寸进五氏钱库的钱取走了,这是第一步,然后接着连续三天,不断的有人开始把寸进钱库到期的钱取出来,造成一种存期已满正常取钱的假象,其实是在试探五氏钱库里钱还有多少,这些人也是方炎的人,这是第二步;到了第四天,方炎算准了五氏钱库里没有那么多钱的时候,就开始发难了,这是第三步。
这一环扣这一环,方炎从一个月开始打价格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彻底针对七宗五姓设下了的陷阱啊!
“现在怎么办是好啊?”
“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发动士子口诛笔伐也没有用,我们的钱引上面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到了期不退钱这就是坏了招牌和名声的大事不说!还要另外赔钱啊!”
“可今个要是还不上,咱们这七宗五姓以后在这长安大街上走,脸还往哪搁?”
几人叹息连连,崔耕已经是心如死灰,这一仗他败了,败的一塌涂地,方炎还在五氏钱库里,这就是在等着他难堪呐!
崔耕发呆着站起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来岁,背也佝偻了,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衣冠,朝着门外走去,小厮结结巴巴的问道:“崔大掌柜,你这是要干……干什么去?”
崔耕惨笑道:“当然是去见方候爷。”
方炎坐在五氏钱库里喝了一口清茶,茶不错,就看到外面停下了一辆马车,崔耕和五姓的其他掌柜也讪讪的走进了进来。
看到方炎,崔耕先是佝偻着身子长长的做了一揖,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方候爷,我们钱库里已经没有这么多钱了。”
方炎淡淡的笑了笑:“崔掌柜说笑了,谁不知道五氏钱库贮存丰厚,崔加又是当世超级豪门望族,这点钱会没有?再说了钱引上,白纸黑字,若是到期无法退还本金和利息,就以双倍赔之。”
几个五姓代表听方炎这么说,擦着额头上的大汗,这些钱仅仅是一点钱吗?
方炎站起来,双手捅在袖口里,低头打量了一下地上那些他带来的箱子:“我都替你们算好了,扣掉我之前派人来取得,金子总计一百余二斤,铜钱一百零五万贯,车子我也准备了百十来辆,今天打算把钱都取走,崔掌柜干活吧。”
轻飘飘的一句崔掌柜干活吧,让崔耕仿佛感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胸口一样,方炎话里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他根本没打算放过五氏钱库和这家钱库背后的五个门阀种姓,崔耕身形晃了晃,苍老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干活吧,有多少先取多少,不够的按照票引上的规矩赔双倍,方候爷这您总算满意了吧?”
方炎笑了笑:“这还差不多,干活吧。”
虎头答应了一声,带着小厮还有账房先生,开始从五氏钱库里接钱,崔耕脸色灰白,再看门外对面高阳票号的门前,那家由方侯爷的妇人王淼涵开的冰糕小铺还在营业,生意因为门前看热闹的人多了,更加的好了。前天他还在这里嘲笑方炎已经沦落到卖两文钱一碗的冰糕的时候,现在局势已经完全翻过来了,简直就像是一个须臾之间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周围凑热闹的人看到这一幕,小声说道:“这下五氏钱库要完了啊!”
“是啊!之前还以为高阳票号要垮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仅仅一天的光景,情势就翻过来了。”
“还废话啊,赶紧看看还有没有钱存在五氏钱库赶紧取出来啊,方候爷存了这么多钱,就是要把五氏钱库搞垮啊,不战屈人之兵,高,实在是高!”
等把五氏钱库掏空,所有的钱算上一个月十厘的利息,搬上了方家的马车,总计五氏钱库还欠方家五十斤金子,三十余万贯钱,这些钱按照票引的规矩,是要翻倍赔偿给方炎的,所以这一仗就把崔家近百年来的积累全部掏空了。
崔耕神情麻木的朝着方炎拱了拱腰:“方候爷,这次我败了,心服口服,其他的数目我回到博陵哪怕变卖家产也会尽快凑齐,如数奉还。”
谁知道,崔耕没有在方炎脸上看出那种赢家才有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表情来,方炎反而看着崔耕也是神情肃穆的拱了拱手:“崔家大掌柜,你真的觉得是输给我了吗?”
崔耕愣了愣:“方候爷……这句话是何意?”
方炎笑了笑说道:“你输给的不是我,赢的人也不是我,而是陛下,还有大唐这个国家。”
崔耕有点发呆,他也明白过来了,长安城城禁是方炎这么一个侯爷能做主的吗?这后面没有当朝皇帝在背后把持推波助澜,方炎能有这么多钱的来存在五氏钱库,一举把崔氏击败?
崔耕叹了口气,朝着皇城李二的太极宫方向拱了拱手,方炎微微一笑,得胜却不得意,深藏功与名,在周围一片赞叹方候爷高风亮节的声音中带着下人们拉着钱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长安城就解开了城禁,东西两市的五氏钱库已经悄然偃旗息鼓,摘掉了牌子,重新低价盘给了其他商贩,西市的已经变成了一家卖汤饼的小店,东市的被一个胡商盘下来变成了一个珠宝店,五氏钱库就好像从未在长安里出现过一样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据说安西四镇的五氏钱库也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在高阳票号的库房里,仅仅是清点钱币就花了整整三天时间,除去五姓欠方炎的钱,这次仅仅是一个月的利息钱,省着点花都足够方炎一家吃一辈子,高阳公主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铜钱眼睛直放光拉着方炎的衣袍问道:“方候爷,这里面有我的钱吗?”
方炎笑道:“这个自然,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换成金叶子放在了木匣子里,自己去看。”
高阳跑到桌前,打开木匣子,阳光照下来,金灿灿的光芒照的她眼睛都睁不开,慢慢一木匣的金叶子,这样下来,要不了几个月她的本钱就能回来了吧?高阳抱着匣子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像个贪财的小狐狸。
李二下了一道旨意,要重新给氏族排名,拟定《氏族志》,这件事在历史上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李二在贞观初年刚刚坐稳帝王宝座的时候就让朝中一个重臣修改《氏族志》,但在初稿中,这个重臣无视皇室,将“山东崔氏”排列为第一位,李二差点动怒杀了这个人,但是迫于七宗五姓门阀的势力,只把这个重臣流放贬官,但修改《氏族志》这件事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