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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剥茧抽丝
“阴黎大人怎么会有夏桑皇室的贡品？”夏桑喃喃道，眉间两条深邃的皱纹被拢起。
“是呀，所以这就是阴黎的可怖之处呀。”余泱似是赞扬，似是叹息。
“那殿下，我们怎么办？”夏桑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本来就不是非常喜欢阴黎，只是觉得皇命难违而已。
“能怎么样？”余泱冷笑，看向那件火红的嫁衣，“胜者为王，我输了自然是要付出代价，不过是嫁人而已，这点代价，我还付得起。”
是她棋差一招，她认栽。
“殿下，皇上那么喜欢你，若是你求情。”夏桑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说不定陛下就会……”
“别傻了。”余泱打断夏桑的话，“圣旨可不是儿戏，更何况，明日就是婚期。”
她伸手，拿过那件嫁衣。
“明日我就穿着这件嫁衣，我倒是要看看，那些认识这件衣服的人，会是怎么样的神情。”
她的神情太过冷寂，夏桑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
这一日，整个公主府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公主殿下不满意这个婚事。
但是很奇怪的是，余泱也没闹，反而是好吃好喝的养着自己，准备着自己明日的要用的东西。
小皇帝派人送来了好多奇珍异宝，说是给余泱的添妆。
长长的送礼队一直绕了半个京城。
据说这队人正好和李家迎亲队伍装上了。
本来礼部尚书和丞相两家成亲也是轰动一时的。
但是和小皇帝阔气的出手放在一块儿看的话。
真是有点寒碜了。
连这点‘添妆’的一半都不到。
而且他们成亲，还得给人家让路，也确实憋屈，坐在轿子上的李灵倾都快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
这一日的京城十分热闹，第二日的京城会更加热闹。
一大早，余泱还半睡半醒的，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吵吵嚷嚷的。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怒声道：“谁在外面。”
马上就有人推门进来，“殿下，尚书大人派了冬歌和白春过来，说是今天人多事杂，让这两人护着你。”
余泱本就因为睡眠不足有些暴躁，闻言更是怒火中烧，“让他们两个滚蛋，我这儿还缺护卫了是吧？”
“公主殿下。”白春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公主殿下，该起来梳妆了。”
她面无表情，说着让余泱最讨厌的话。
“我就不起，你能如何？”余泱冷笑着抱紧自己的被子。
白春还是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那属下就只好去找阴黎大人了，大人说他不介意亲自来帮您穿衣服的，他不是介意那些俗礼的人，左右今日之后便是一家人了。”
最后这三个字听的余泱浑身就是一麻。
无端的就想起了自己还是阴滚滚的那段日子。
“滚！”
余泱冷声吐出一个字，身子却是悄悄的立起来了，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白春低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退到了一旁。
夏桑她们见状赶紧冲进屋子里去。
她们知道余泱起床时脾气不太好，本来早就该起来梳妆了的，愣是拖到了快中午了也没敢进去打扰她。
如今自然是得加快动作了。
于是余泱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吃，脸上就被刷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她都觉得自己扯一下嘴角，脸上的粉就扑扑的往下掉。
那些话本子里说的，出嫁之日面若天仙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就是不人不鬼好吗？
“全福女来了。”外面有人高声的喊。
余泱扭头，看见一个妇人拿着一条绳子一样的东西，笑眯眯的对着她凑过来。
余泱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妇人手上的绳子就对着她脸上一弹，一扭，然后狠狠一转。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眼泪都要被弹出来了。
“殿下可莫要乱动。”那妇人按压住余泱的脸吗，“这面开好了，未来才能美满和顺。”
余泱冷笑。
“开不开都一样。”她眼中寒光凛冽，气势冲天像是要上战场一般。
五福女正打算笑眯眯的说点好听的，却听见余泱又接着说：“反正都是注定了的鸡飞狗跳。”
这话惊的她连棉绳都没拿稳，一下子弹在了余泱的眼睛上。
余泱痛呼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
白桑看见了，皱了皱眉，开口道：“你下去吧，开过便好。”
那全福女是尚书府那边安排过来的，自然是听白春的。
她额上冒着冷汗，想起阴黎那张冷脸，忙不跌的退下了。
等会儿阴黎大人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吧？
全福女惴惴不安的想着。
众人怕余泱发脾气，在她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就开始七手八脚的给她套嫁衣。
就在余泱的脑袋卡在衣领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时候，小皇帝的笑声在门外响起来，十分猖狂。
“皇姐皇姐，我来看你了。”
紧接着就是小皇帝被拦住的声音。
“陛下，公主殿下在换衣服，您不方便进去。”
小皇帝惊疑的喊了起来。
“哎呀，我认得你，你不是阴黎身边的那个侍卫吗？”他啧啧有声，“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我皇姐还不是你们家的呢。”
声音莫名透着不爽。
“属下不敢。”
冬歌声音带着点尴尬。
小皇帝傲意无双的冷哼了一声。
等余泱穿戴的差不多了，她才让人请小皇帝进来。
今日小皇帝不似以往爱笑，一张小脸挺阴沉的。
和刚刚在院子里的笑声有点不一样。
余泱隔着镜子看着小皇帝，良久之后，笑了起来，“陛下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小皇帝嘟囔着自己的嘴巴，像是在碎碎念的不安，“皇姐，你日后是不是就不进宫了？也不来看我了？”
余泱觉得他这样的担心实在没有必要。
“陛下多虑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弟弟。”这话她讲的不亏心，这皇城之中，若说还让她觉得温暖的，也就只有这个傻气里透着一股子醇厚的弟弟了。
可惜了，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皇帝。
“皇姐，要是阴黎对你不好的话，你来告诉我，我一定教训他。”小皇帝握紧自己的拳头。
余泱微笑，上了红妆的唇弯起，是一个温暖艳丽的弧度。
她一身嫁衣仿佛缀了碎光一样的美艳。
“及时快到了。”夏桑提醒这两尊大佛，“迎亲的队伍也到了。”
余泱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头上就冷不丁的盖下一块红艳艳沉甸甸的盖头。
她下意识的呼吸一紧，觉得肯定是闷得慌，却没想到这所谓的鲛纱居然十分舒服，一点都没觉得憋闷。
她不安躁动的心定下几分。
“皇姐，我背你出去。”
小皇帝突然凑近余泱，这样说了一句。
寻常人家有这样的礼数，皇室可是没有的。
小皇帝在为她撑面子。
余泱心口一软，掩在盖头地下的眼睛半阖起来，鼻尖酸胀。
公主府外面已经挤了一堆人。
其中包括了年事已高的李丞相李大人。
他沉着一张脸，看着公主府门口的张灯结彩。
昨日他请了余泱也请了余矢曜，这两人愣是谁都没来。
可是他今日却不能不来。
敏秀太后和小皇帝都来，他不来，岂不是找死，难不成他这老脸比皇家人还大？
他正意难平着，一转头，却发现周围的人像是吃了哑巴药一样，一下子皆是死寂如瘟鸡。
与其同时，公主府那悬挂而上的长长的红色炮仗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带起浓烟阵阵。
李丞相老眼昏花有点严重，眯着眼睛努力的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差点没吓的跪下来。
那抹小小的明黄色，折成一个十分卑微的角度，努力且认真的，用自己消瘦的肩膀，背起了一身嫁衣的新娘子。
当今圣上，弯下自己的腰身，亲自，将自己的姐姐背了起来，送上花轿。
李丞相瞪大眼睛，场面一度十分的寂静。
小皇帝却是笑眯眯的，眼中带着关切，站在余泱的花轿外，脊背挺的笔直，给人一种小山巍峨的感觉。
李丞相脸色复杂，这个他们曾经一度看轻甚至是无视的奶皇帝，如今也长大了。
本来是该由媚人来喊几句吉利话的，但是小皇帝这么直挺挺的杵在这儿，哪个胆子肥的敢开口说话？
“陛下？”清冷的声音响起来，胆子肥的流油的尚书大人开口催促了。
他从未穿过艳红色的衣服，这是第一次。
本就白皙的肤色添上几分红润，显得……异常可口！
骑在马上那生人勿进的样子又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若不是余泱因为被盖头挡住，肯定就会嘲讽一句，妖精多作怪。
“起轿吧。”小皇帝笑眯眯的。
众人皆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因为尚书府和公主府实在是太近了，所以迎亲队得绕着远路，将大半个京城都绕过来，再从尚书府进去。
这一日，所有的京城百姓都挤在路上，挤不上路的，就站在家门口眼巴巴的看着。
余泱在轿子里，他们是看不见的。
但是他们能看见英俊的尚书大人，啧啧啧，眉眼之间都带上了几分春意盎然了。
那小领口束的那么高做什么，真叫人心痒。
这是一些未出嫁的妙龄姑娘看了阴黎之后的想法。
“好事呀好事！”
人群里，不知是谁这样沧桑又庆幸的感慨了一声，“我还以为尚书大人要孤老一身了呢，总算是来个人收拾他了，这段姻缘来的不容易呀。”
这话有一种看着自家孩子长大的老怀大慰感。
本来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可偏偏阴黎却扭过了头，那双清冷无常的眼睛一下子就定在了说这话的人身上。
直看的那人差点失声尖叫。
然后……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
这话，深得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