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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热,离出海商船回来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张凡如今也是越来越忙了起来,倒不是他又多少公务需要处理,而是江南各地的官员都知道张凡来这是干什么的,所以很多人都来到扬州拜见这位朝廷新贵伯爵。
这里面自然大多是由扬州镇守太监刘山出面牵线搭桥,不过每一次刘山带着人来见张凡或者邀请张凡去府叙话的时候,那个骆灵儿总是在场。一开始,张凡心里也是知道刘山想利用这个骆灵儿来干什么,只是他并没有拒绝罢了。哪知这骆灵儿的风情当真是无人可挡,张凡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么一点一点地陷进去了,然而每当他自己发觉的时候,他的内心里竟然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再加骆灵儿每次在张凡面前做些明里暗里的挑逗,而张凡又不是柳下惠,自然是沉迷了进去。
不过这可气坏了映月。那日刘山带着苏州的镇守太监魏源来见张凡之时,骆灵儿也在,那是映月第一次见到骆灵儿。小丫头虽然在暗地里将自己和她比较了一番,倒是有些自* 愧不如,不过映月觉得自己起码占着年轻的优势,于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美艳女子并没有多少敌意,只是微微有些羡慕罢了。
可是渐渐的,映月发现这个骆灵儿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挑逗着自己的心人,这可气坏了她。映月为人很是直率,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于是,当天晚,映月就搬出了张凡的房间。张凡着实过了几天煎熬中却带着一丝绮丽幻想的日子,虽然总是受映月的气,可也没怎么在意。
之后几天,映月又不再生张凡的气了。小丫头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她知道张凡并非柳下惠,只是担心张凡被那骆灵儿骗了。于是映月开始了对骆灵儿的敌视,每次见面虽然还是眉开眼笑的,可是每每看着骆灵儿的眼神总是带着厌恶,偶尔的对话间还充满了冷意。
骆灵儿自然能看得出来映月这个姑娘是为了什么对自己不满,可是刘山既然吩咐了她,又有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在他手做人质,骆灵儿只能在心里对映月说句对不起了。
这些只是感情的问题,剩下的就是官面的虚与委蛇。张凡很是奇怪,好像自从自己当官以后,所碰的事情都是以前不管是看电视还是读史、还是亲耳听这些历史人物诉说都不曾见过的。就好比如今的他执掌锦衣卫,本来他的身份众官员躲避还来不及。可是如今倒好,这些人因为自身性命以及比之性命仿佛都重要三分的钱财之物而对张凡趋之若鹜,似乎是选择性的忘记了张凡的身份。各种送礼献银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张凡心里自然清楚他们这是为了什么,不过他有隆庆的御令在手,这次当真是防守腐败了一把,不管你送什么来,张凡都照收不误。而对于那边,不管是刘山还是各地前来拜见张凡的官员们心里也都清楚的很,他们也明白张凡知道他们的心思,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仿佛乐此不疲地前来“拜见”钦差大臣。
直到据福建传来的消息,第一条归来的商船就要在三天后进港了,那条船的船主是一位苏州的商贾,所以这船也就是直接开到苏州来。这股送礼风波才停了下去。终于可以闲下来的张凡让人将那些东西一清查着实吓了一跳,且不说数量巨大,很多东西都是张凡甚至朱翊钧在宫中都没有见识过的物品。张凡专门让伯父找了懂行的人来估价,估出来的价格让在场的几人下了一跳。
“这……”张玉方手中拿着一张纸,面是几位懂行的当铺先生估算的价格。
“怎么了伯父?”张凡奇怪地问道,他除了初次回家的那日,平日里却是没见过张玉方有这种表情。
“你自己看。”张玉方将手中的纸条交给张凡。
张凡接过来一看,也是被惊呆住了:“伯父,这……这是真的吗?那几个当铺请来的先生不会是弄虚作假?”
“这点反而放心,这几人与我平日里也是有点关系的,断然不会如此作弄与我。而且这几人都是做了多年的老手,绝对不会看错的。”张玉方很是肯定地说道。
“那这……也太夸张了!”张凡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面色如此惊慌?”正在这时,朱翊钧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张凡那张不知所措的面孔,不禁问道。
“太子殿下。”张玉方赶紧向朱翊钧行礼。张凡在朱翊钧刚来的时候就将他的身份告诉了张玉方,从没见过皇家的张玉方顿时大惊,立刻给朱翊钧下跪。朱翊钧是好说歹说,张玉方这才不再见到他就下跪了,只是他始终改不了“太子殿下”的称呼。只是谁又能知,在他心中其实也有些优越感的。
朱翊钧前扶起张玉方,继续看向张凡。
“这……”张凡向他晃了晃手中的纸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是什么?”朱翊钧好奇地接过纸条看了看,说道,“一百三十七万两?老师,这是你估算的今年朝廷税收银两吗?这才六月就估算出来了,老师的手下当真可谓是无所不知啊!只是看来这是没加今年港口税收的数目,倒是比往年少了不少。”朱翊钧身为当朝太子,虽然并不用他关心这些,可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听了朱翊钧的话,张凡心里有些汗颜,他赶忙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朱翊钧。
这下可好,张凡这句话可算是通了马蜂窝了。朱翊钧是什么人,当朝太子,未来的大明天子,而且如今朝众人都知道,隆庆身体不好,不久的将来这整个天下都会是他的。张凡如此把事情这么一说,朱翊钧顿时就怒了。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朱翊钧愤怒之下,拿着纸条的手整个用劲地拍在桌,他也不在意自己白嫩的小手如今都隐隐有些肿了起来。俊俏粉嫩的小脸,表情虽然还没有扭曲,可是看起来倒是怪吓人的,“这些贪官污吏,忘了当年太祖爷爷是如何惩治贪渎的官员的吗!十两就杀头!然而这一百三十七万又值得多少个十两!我……我要抓起,不,我……我要杀了这些人。”朱翊钧年纪虽小,可是自幼就很懂得事理,对于自己将来将要统治的这个国家他曾经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和梦想,可是如今他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期望在身。而且这个“杀”字也是他平生第一次说出来。
“太傅!”朱翊钧突然改变了语气,面向张凡很是郑重地说道,“本宫如今只是太子,如今却是要借用太傅手中的锦衣卫用用了。还请太傅派人将这些人全都个抓来,本宫要一一好好地问问他们。还有,还请太傅将父皇所赐的方宝剑拿出来,以震慑宵小之徒。”朱翊钧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做事也是有些愣头青。
张凡和张玉方伯侄二人倒是被朱翊钧的话给吓住了,张玉方更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张凡率先清醒过来,赶紧到朱翊钧身边说道:“殿下,您先坐下。”
发了一通脾气,朱翊钧也稍稍冷静了一些,随着张凡的手势坐在了椅子。
“殿下,并非因为殿下是太子的身份,而是微臣实在不能这么做。”张凡说道。
“怎么,太傅难道想要姑息养奸不成。”朱翊钧听了他的话有些气愤,“还是太傅也真的深陷其中了?”
“殿下误会了。”张凡说道,他把手伸到身手冲着张玉方挥了挥,示意他先出去。张玉方并无不满,虽然张凡在辈分是自己的侄子,可是张凡还是在朝为官的仕人,而且如今正要和当今太子说话,他自然识趣的很。
待张玉方退出去关了房门,张凡才继续和朱翊钧说道:“殿下想必也是知道一些陛下和微臣说的话。”
听张凡这么一说,朱翊钧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这本宫是知道一些的,听说父皇许给太傅查处脏银的四成。太傅劳苦功高,年初更是解了与鞑子的一场大战,这也是太傅应得的。”
“谢殿下的夸奖。”张凡道了声谢,说道,“既然殿下知道了,那么殿下请想,微臣若真是贪钱的话,这些人光是送就送了这么多,若是彻查下来,微臣岂不是得得更多,有怎么会去在乎这些蝇头小利呢!”将一百多万两白银说成是蝇头小利,张凡着实在心中向那不存在的玉皇大帝告罪了一番。
“那太傅为何要阻止本宫去缉拿这些人?”朱翊钧很是奇怪地问道。
“殿下的心思微臣明白,可是微臣不能这么做。”张凡说道,“如今来向微臣献礼的这些人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若是殿下如今因为一时气愤而打草惊蛇,岂不是让其他的漏网之鱼有心思藏匿起来!那么微臣这一次来江南便完不成陛下的交代了。”
朱翊钧听了张凡的话,好生思索一番,说道:“太傅说的是,本宫又受教了。只是就这么放过这些人,本宫有些不甘心,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张凡却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微臣倒是以为不必如此在意这些事情,反而应该高兴才是。”
“这话怎么说?”朱翊钧疑惑地问道。
“殿下想啊,微臣只要放任他们,他们自然就会觉得微臣好说话,而且有心思贪渎他们的银子。”张凡分析道,“到时候这些人必然会蜂拥而至,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一一把他们记下,等到彻查开始之时,都不用对账目,直接拿着礼单去抓人就行了。”
朱翊钧听了哈哈大笑,刚才的郁闷仿佛也瞬间消失不见了:“太傅实在是好计策。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再过问这事了。”
张凡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他不知道,今天的这件事对朱翊钧还是很有触动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等到朱翊钧登基以后,十分欣赏海瑞。虽然海瑞与张凡并无矛盾,可是海瑞在朝中着实没有什么朋,而张凡的老师张居正也不怎么喜欢海瑞。朱翊钧,也就是以后的万历皇帝曾多次想要提拔海瑞,却全都被那时已是内阁首辅的张居正给阻拦。只是这么一来,万历也天天找张凡想张居正疏通,张居正这边却是整日让和万历关系最好的张凡去打消他启用海瑞的心思。这着实让张凡烦恼了很久,而且在他从万历口中知道了原因之后,他很后悔今日没有能再多劝他几句。
“殿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张凡说道,不这么做的话,这些人又怎么会钩呢?
“只是本宫又一事不明。”朱翊钧说道。
“殿下还请问。”张凡说道。
“太傅是读人出生,又是我朝第二位连中三元的进士。”朱翊钧歪着脑袋,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太傅通读圣贤之,入朝为官日子又不长,而且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并未久经官场,为何会有如此计策?”
“这……”张凡有些无言以对,难道告诉他自己后世厚黑学看多了不成,半晌,张凡才想到个说法,“微臣前几次去漠北,再加微臣泰山也是军中将领,让微臣多看了几本兵法什么的。微臣此次只不过是将兵法的谋略变个法子用在了这里。”
“妙,太傅此招果然是秒。”朱翊钧笑着说道,“本宫曾经跟父皇说过,此生最不后悔的决定就是拜了太傅,将来本宫还有更多事情要向太傅请教。”
“微臣惶恐,微臣必定知无不言。”张凡说道,心中却不知怎么的,听了朱翊钧的话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他有种指桑骂槐的味道。
“对了,殿下,这些东西当如何处理?”张凡突然问道。
“太傅不知道吗?父皇如今已经颁下圣旨,今后不管是何人送何物与张府,张府只管收下,自可处理。”
“可如今微臣并不在家中啊。”张凡说道。
“太傅什么都好,却是不会变通。”朱翊钧说道,“这里不是太傅家吗?这里不是张府吗?”
张凡一想,不由得开口说道:“这倒是。”
“既然是,这些东西还是太傅自己想办法。”朱翊钧随口说了句,也不再理会张凡,又躲进自己房间中喝那冰镇酸梅汤去了。
留下张凡,在屋子里,连张玉方来到身边都不知道。
突然,张凡自言自语起来:“这可怎么办,且不说东西都堆满了几间屋子,光是那些燕窝补品什么的恐怕能吃死十几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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