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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大军离京雪茫茫
十一月中,司仲卿与莫启凌、梁恕一起领着大军北上。
早在大军出发两天前,城里城外主干道上的积雪就已经全都被清理干净,大军出发当天,雪衣与流烟一起在城楼上目送,说不出是出于何故,看着大军渐渐走远,雪衣心底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以太子为首的几位年长的皇子齐齐出城相送,碍于夜青玄身体不适,并未让他策马随行,而是乘着马车在城门内等候。
雪衣和流烟从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夜青玄正站在马车外面,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一动不动。
“在想什么?”雪衣缓步走到他身后,轻声问道。
夜青玄回身,看着她微微摇头,“这场雪已经下了十多天了,不知道打算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肯停。”
雪衣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淡淡一笑道:“瞧这势头,怕是至少要再来个十天半个月的,才有可能会停。”
“呵!”夜青玄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雪下得越大,你就越开心,这一次可算是开心够了。”
雪衣抿唇笑了笑,没有应声。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夜亓晟三人已经策马回城,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缓缓停下。
“啧啧……”夜亓晟连连摇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弟弟,“为何本宫总觉得咱们这个时候不该出现?”说罢,他朝夜青玄和雪衣看来,“三小姐,本宫可有打扰到你们?”
雪衣下意识地浅浅一笑,夜青玄接过话道:“大哥说笑了,我与雪衣只是在讨论这场雪何时会停,并没什么可不可以打扰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底陡然闪过一抹诡谲,“光天化日的,我就是想,也要顾及一下雪衣。”
闻言,就连站在不远处的流烟也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夜亓晟和夜华修相视一眼,而后齐齐摇头,朗声而笑。
夜华修目光静敛,与雪衣点头致意,温润一笑道:“没想到二哥与三小姐相识之后,性格也变了不少,我以前从不知晓,原来二哥也是会说笑的人。”
兄弟几人有说有笑,独独夜明澜一人面无表情,只偶尔与几位兄长相视之时,勉强一笑,其余时候始终静默不语。
寒风凛凛,撩起雪衣披风的衣角,夜青玄走到她身侧,替她挡住风,轻声道:“待会儿要去哪里?我让钟舸送你过去。”
雪衣向流烟看去,轻声道:“我与烟姑娘约了下棋,你就不用担心我了,照顾好自己就好。”
夜青玄便顺着雪衣的目光看去,与流烟点头致意,又小声嘱咐了雪衣一番,这才与兄弟几人一起,目送着雪衣和流烟的马车缓缓离去。
“那不是蜃雪酒坊的老板烟姑娘吗?”夜明澜眯着眼睛看了看,上前来道:“原来三小姐与烟姑娘是朋友。”
听出他话中深意,夜青玄并不在意,垂首敛眉道:“那一次大火之后,烟姑娘总觉得此事让雪衣受了惊,心里过意不去,便派人送了雪衣最爱吃的糕点到府上,又多次设宴宴请雪衣以表歉意,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
天衣无缝的解释,让夜明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也不好再坚持下去。
夜青玄自然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心,否则也不会在清风苑失火之后,还一次次地派人前去试探蜃雪酒坊的底。
让夜青玄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娇柔纤弱的烟姑娘,倒是有些能耐,不动声色、甚至不曾出面,便将这些明里暗里的试探给挡了回去。
雪衣和流烟乘坐的马车并没有直接奔着蜃雪酒坊去,而是在街角的岔路口调转马头,朝着侧门去了,最终停在那日雪衣来过的山脚下。
“你是说,表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雪衣被将离搀扶着下了马车,脸色也跟着变了,回身看了一眼从马车里下来的流烟。
“楼主留在莫凉城的人,并非只有蜃雪酒坊。”流烟嗓音清淡,简单的一句话就说明了其中缘由。
这一点早也在雪衣的意料之中,蜃雪楼既是能在短时间内查到那么多惊人的秘密,自然不可能只是因为一个蜃雪酒坊,说白了,这里不过就是一个联络点而已,真正的蜃雪楼的人定是分布在每个角落,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雪衣像是想起了什么,与流烟一边向山上走去一边问道:“烟姑娘一定知道嵇冷玉这个人。”
流烟神色一滞,略有担忧地看了雪衣一眼,“你见过她了?”
见雪衣点头,她不由正了正脸色,沉思道:“冷玉是蜃雪楼三大杀手之一,脾气古怪,心狠手辣,楼主曾经劝她多次,道我们蜃雪楼以打探消息为主,不宜妄乱伤人性命,可是冷玉每次遇上难缠的主儿,从来不是选择避开,而是……杀掉。”
雪衣绝对相信这一点,虽然她和嵇冷玉见面次数并不多,却能柑橘得到这个姑娘浑身上下的冰冷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杀意。
流烟又道:“今后,三小姐还是少接触她来的好,冷玉发起脾气来,可是不分敌我的。”
听得出她是真心关心自己,雪衣不由弯起嘴角笑了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提镜禅院门外,雪衣抬头定定地看了匾额一眼,神色沉了下去。
犹记得上一次离开的时候,拂尘最后说道:“若是三小姐不愿死心,老夫愿意为夫人诊治一番,只是,老夫是断然不会下了这山,更不可能进你们司府的,三小姐若是愿意,可以将夫人带来,让老夫看一看。”
是以,夜子衿的伤刚刚好了些,雪衣便找到容霜,以年关将至,外出入寺斋戒祈福为由,将容霜带到了提镜禅院。
刚刚踏进容霜的院子,就看到拂尘正静静地坐在榻旁替容霜把脉,脸色是雪衣未曾见过的凝重和深沉。
许久,他将容霜的手腕放进被子里,对容霜淡淡一笑,“夫人好生休息。”
说罢,他起身走到院里,雪衣一见他那脸色,便知情况不妙,“前辈,我娘她……”
“三小姐,你可知便是寻常千芒蛊,也未见得能解得了?”拂尘皱眉看着雪衣,压低声音道:“夫人体内的蛊毒已经将近十五年之久,莫说此毒无解,就算是本身有解,如今已是毒入心脉,早已无药可医。”
十五年!
雪衣的手没由来地轻轻颤抖,流烟见了,伸出手覆上她的手背,转向拂尘道:“大师的意思是,夫人是在三小姐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人下了蛊毒?”
拂尘点了点头,看向雪衣的眼神中带了一抹厉色,“可知是何人下的毒?”
雪衣轻轻摇头,抬眼向容霜的房门看去,“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千芒这个蛊毒,直到最近……最近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才发现原来娘亲身体一直不好,是因为中了蛊毒……”
拂尘了然,“这怨不得任何人,只是,既然这蛊毒在体内已经有十五年,就算三小姐年纪尚轻,发现不了什么,令尊他与夫人是为夫妻,平日里接触最多,关系最密切,他又是司家的主人,掌管所有秘方,自然该知道夫人中了千芒蛊才是,难道,他从来没有与你说过吗?”
雪衣下意识地摇头,蓦地,她像是听出了拂尘话中深意,顿然抬头向拂尘看去,只见拂尘了然地点点头,“有些事情老夫一个方外之人本不该多说,只是,此事事关夫人、甚至关系到三小姐今后自身的安危,所以老夫不得不提醒一句。至于这毒,非老夫不愿相助,而是无力而为。”
话说到这份上,雪衣已然明白拂尘的意思。
纵然是有心相助,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别说眼下容霜的蛊毒已经没有解方。
“大药方……”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念叨了一声,嚯地站起身来,神色冷厉地看着拂尘,“大师,晚辈可否求你一件事?”
“三小姐是容楼主重视的人,只要用得上老夫的地方,老夫一定会竭尽全力相助。”
雪衣沉声道:“晚辈可否将娘亲托付于大师一段时间?晚辈不能强求大师一定要解了娘亲的蛊毒,但求大师这段时间能想办法尽量缓解蛊毒发作的时间和发作时所带来的痛苦,晚辈……”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晚辈一定会找到真正的大药方!”
看着她冷绝凄然的神色,拂尘和流烟心知多劝她也无益,便只能应下。
千芒蛊最惧冬寒,而今气候越来越冷,容霜的毒发作得也就越来越频繁、每一次都痛不欲生。
虽然拂尘没有言明,雪衣却已然听出他话中深意——容霜恐难熬过今冬。
心中骤然狠狠一痛,为何!即便她重活了一世,即便她已经提前一步知晓太多的秘密,却还是没能阻止得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毕竟,容霜体内的蛊毒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存在,她又如何能回到十五年前,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