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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待看清了荀真,眼光不善地从头看到尾,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女人?“你是谁?我可不曾在府里见过你?”
荀真倒退两步,抬眼看去,这个人的长相与许冠庭兄妹颇为相似,不过没有许冠庭温文尔雅的气质,此人给人感觉颇为阴沉粗鲁,因此皱了皱眉,不过想到这里是许家,不好给许悠添麻烦,“我是尚工大人的手下。”
中年男子一听眉尖皱得死紧,突然朝领着荀真的小厮道:“三妹回来了?”
小厮忙低头道:“回二老爷的话,悠小姐刚回府没多少……”
中年男子一听许悠回来了,连与荀真废话也没有,赶紧朝后院奔去,看得荀真一愣一愣的,想来应该是许悠的兄长吧?她刚想举步,突然又有一名中年女子与一名少女一把推开她,在后面追着前面许悠的二哥。
荀真隐隐听到那对母女提到家产什么的?爷爷病得要死了,还有心思挂念家产?遂摇了摇头,那小厮见状,强笑道:“荀掌制是宫里的人,见惯了大人物,二老爷与二夫人都是担忧老太爷的身子。”
荀真道:“为人子女者正应这样。”看这小厮的样子,许冠庭治家还是不错的,不过那二老爷看来不咋样,不禁对许悠的处境有几分忧心。
魏家的生意涉及到衣、食、住、行,不过尤以衣这方面最为卓著,大到成衣小到绣线无不囊括。
荀真此时正在魏家的店铺内仔细分辩几种金线的成色。
一旁的掌柜口沫横飞,“姑娘真的好眼光,这几种金线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论起品质,我们魏家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荀直对于掌柜的口沫横飞不甚在意,而是把手中的金线放到光亮处一一对比,半晌后,她的秀眉微蹙,这些金线的品质不太好。“掌柜的,没有了吗?若是魏家就是这种货色,那就太令人失望了了,这金线的色泽不均,金粉的纯度也不够……”
掌柜的原本看她年轻,又能分辩得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差?现在一听她开口,方才知道遇上了行家,“姑娘好眼光。”
“既然如此,掌柜的何不把最好的货拿出来给我看看?”荀真笑道,宫里的金线品质大抵也是跟刚刚手中的一样,其实商家还是狡猾的,贡到宫里的品质一般不会是最上乘的,但也绝对不会是差,只能折中而取,若让皇帝享受到了最高品质,往后弄不出来岂不是要掉脑袋?“还是说掌柜的怕我付不出银子?”
“非也,非也,正所谓好货也需人欣赏,姑娘稍等。”掌柜的这回笑得真诚多了,亲自转身进去里面拿货。
荀真在一旁等候,这时原本有些空旷的店铺进来了几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其中一名穿着大红绣色锦缎的却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一进来就点名让掌柜的出来迎接。
掌柜的刚把绣线端出来给荀真过目,转眼就看到那个穿大红锦缎的少妇,脸色有些悻悻地上前垂手道:“三夫人来了?”
“嗯,这几位可是我娘家的姐妹,你去把最上等的绣线拿出来给她们过过目。”秋玉蝶坐下来端起茶碗茗了一口。
掌柜的不敢怠慢,赶紧让人去把上等绣线端来,这三夫人一来准要生事,然后看到三夫人的几名亲戚都一脸热忱地选绣线。
原本正在认真看金线品质的荀真,听到三夫人这几个字眼,遂转头看去,目光掠过秋玉蝶那张骄傲的脸,这就是魏纶的妻室?魏纶为人精明随和,怎么娶了个这么不够斤两的妻室?
掌柜的转头看向荀真,“姑娘觉得如何?”
荀真没想到魏家居然能出产如此高品质的金线,“不错,色泽均匀,看来是用足金粉染的吧?”
“姑娘好眼力,我们店里这种金线每年出产不多,只是供应少数的客户,若姑娘不是行家,我可不会拿出来。”掌柜的压低声音道,然后眼明手快地想到绣线包起来。
荀真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莫明其妙,难不成还怕她会抢了不成?心下微有不悦,“掌柜的包好先送至许府……”
“且慢。”秋玉蝶突然出声道。
掌柜的一听到她的声音,脸上掠过不悦,回头时却是笑得勉强,态度还是颇为恭敬地道:“三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刚刚看到这里金光一片,小老儿,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好货不给我的姐妹们挑?”秋玉蝶发难道,刚刚其中一名姐妹就带刺地笑说,她舍不得把好货拿给她们看,怕她们付不出银子吗?皇商家也不尔尔的话。
荀真的眉头微皱,瞥了一眼那几名像是官宦人家的少妇,此刻她们正在张望着,“这位夫人,这批金线是我先看上的,夫人不应夺人所好。”
“笑话,我自家的铺子想要什么没有?不卖给你也成。”秋玉蝶一看到荀真说话,轻蔑地扫了一眼,这个女孩才不过及笄的年龄,居然敢独自出门选绣线,遂围着荀真转了几圈,目光嘲讽地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千金小姐,若我没看错,这是金线吧?你买得起吗?一副穷酸样,还要学人充大头。”
“就是,二姐姐,我刚刚可是看上了那金线,只是远远一观就觉得富贵十足。”之前怂恿秋玉蝶的一名穿松花色衣裙的少妇笑着走近。
“四妹妹看上的,姐姐哪会藏私,尽管挑,我让掌柜的免费送给大家。”秋玉蝶大方道,免得这些姐妹老说她身上的铜臭味重。
掌柜的脸上变了又变,每次这三夫人一来店里就要亏损不少,这次还要拿顶级金线去做人情?月底结账,他这里的亏损也太大了,遂道:“三夫人,这金线是这位姑娘看上的……”
“我管是谁看上的?反正我是要定了,你就得给我留着……”秋玉蝶霸道地道。
“魏夫人,你这话就不合道理了,即使你是魏家当家的夫人,也不能这般做生意,我与掌柜的已谈好了,你横插一刀是何道理?再说我又没说付不起账,夫人莫要狗眼看人低。”荀真也扬着小脸冷气直冒。
“你!臭丫头,你敢骂我是狗?”秋玉蝶一脸气愤。
“我可没指夫人,夫人应声承认是自己,那我也没有办法。”荀真这回摊手笑了笑,“夫人愿与狗为伍那是夫人的事,与人无尤。”
“你这丫头是怎么说话的?竟然骂我们都是狗,岂有此理?我家老爷任着五品大员呢,你这样是以民辱官,我这就让人报官处理。”其中一名少妇赶紧让身旁的侍女去报官府,然后满脸怒气地看着荀真。
荀真算是见识到了魏夫人及其娘家人的风采了,报官?她还真不怕,全天下敢与皇家抢生意的人还真没见过,遂端起之前的茶碗悠闲地喝了一口,“魏夫人,我劝你还是赶紧放手,这批金线的买主是我,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此时,她的口气相当强硬。
“好大的口气,臭丫头,这里是皇商家开的店,由不得你放肆。”秋玉蝶怒极反笑道,今天总算长风识了,“你是哪家的下人?把你家主子的名号报出来,回头定要你家主子把你卖到妓院去才算完。”
荀真眼里的怒火一闪而过,卖她到妓院?这魏夫人好毒的心肠。
“二姐姐,我刚刚听到她说要把金线送到许府去,京城的许府能有几家?不就是那礼部尚书府吗?”其中一名尖嘴猴腮的女子道。
“原来是许府啊?听说礼部尚书府的下人都是极有教养的,怎么出了这么个丫头……”
“就是啊,难怪说话如此不客气,黄毛丫头一个也敢与我们这些官夫人叫嚣,许家真是嚣张得可以,回头报与御史公爹,让他参一本才行……”
“二姐姐放心,这回姐妹们定会为你出气……”有人义愤填膺地道,不过那双眼里却满是嘲笑之意。
秋玉蝶觉得一辈子就属今天最没面子,士农工商,商家地位最低,现在一个黄毛丫头,身旁的姐妹不是说报夫君就是报公爹,总能以势压人,她嫁的那家人除了钱多有什么?还得每年孝敬给别人大把银钱这生意才能做得顺,真是越想越气人。
荀真看了看天色,没有那么多时间与这群不知所谓的官夫人计较,遂朝脸色变青的掌柜道:“掌柜的,这批金线你交给我……”
“臭丫头,我都说不会做你生意,而且你也别想走,今天非要你赔礼道歉不可。”秋玉蝶朝侍女们使个眼色,让她们拦住荀真的去路。
荀真的眉头紧皱,冷冷地道:“魏家的人就是这样做生意?”
“我魏家如何做生意不到你这个臭丫头评论。”秋玉蝶强硬道,“掌柜的,把金线包起来给我娘家的姐妹们带走。”
“魏夫人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看来魏家是不想当这皇商了。”荀真把手上的茶碗重重地放在案桌上,冷脸站起来。
掌柜的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早练就了看人的本事,荀真的年纪不大,但那气度不是小门小户培养出来的,凭那看金线的本事就可得知。他真不走运,明知三夫人是那样的人,一看到她来打秋风,赶紧就让荀真进内去看货就好,使了个眼色让人去给三老爷通风报信。
“臭丫头,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们皇商家你说不当就不当吗?”秋玉蝶今天就与这臭丫头较上劲了,错步上前挡住她的路,“官差正在来的路上,你今天是想走也走不得。”
荀真没想到买个金线也能碰上这种蛮横的女人,突然一笑地拂了拂衣服一派从容地坐下来,“既然魏夫人不让走,那我就不走了,只怕到时候不知道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秋玉蝶也冷笑数声,就看到时候谁不放过谁?
没一会儿,就有官差到来,那个报官的少妇一看到官差到来,一脸得意地站出来,高傲地指着荀真,“就是这许家的家奴,居然出言侮辱官夫人,以民辱官这可是重罪,我可是有诰命在身的。”
秋玉蝶嫉妒的目光一闪而过,走上前,“她在我家铺子里耍横,侮辱我皇商家的名誉。”
那名官差一听是官夫人与皇商家,态度顿时恭敬起来,走近荀真上下打量,毫不起眼,遂伸手欲抓荀真,“小姑娘,走吧,别让爷动手抓你。”
荀真就坐在那儿,眼眉轻挑,“我就不走了,官爷要如何?”
“以民辱官可是重罪。”另外一名官差喝道。
荀真微抬头看着那名官差,“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是民?”遂从袖子里把一块令牌抛给掌柜的,“掌柜的不陌生吧?”
掌柜的忙捡起来一看,是内侍省梁公公的令牌,他每年供应给宫廷尚工局的绣线都是由梁公公出面主理的,遂两眼震惊地看向荀真,失声道:“你是宫里的人?”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真多?由头到尾没说过是宫里的人,不然他怎么会任由三夫人把事情闹大?
秋玉蝶等几名趾高气扬的贵夫人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荀真。
“你不是许家的下人?”那名报官的官夫人惊讶道。
“许家还请不起我当下人,我都说你们狗眼看人低了,你们还不信?”荀真冷声嘲讽道,“宫里每年的绣线不是你们皇商家供应的吗?这次我让梁公公让我亲自来选绣线,没想到你们皇商家居然不想做宫里的生意?那早说,我向我们尚工大人请示,另选一家供应不难,况且这次的绣线是太子殿下及冠礼服所用,我倒可趁机向殿下‘美言’几句,魏夫人尽可以不卖货给我。”
她脸上的嘲意越来越浓,况且早已说过这金线她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斜眼看向官差,“不知官爷现在还要不要抓我到衙门里问话?”
几名官差都面面相觑,荀真这身份很尴尬,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不是一般的升斗小民,一样小东西只要与宫里沾边,那处理起来都相当麻烦,眼前之人虽然是宫女,不过看样子是有品阶的宫女,只要打出为皇帝办事的幌子,他们哪还敢随便处置?
几名官夫人脸色也有几分悻然,她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与皇家抢生意?这宫女打着内侍省与尚工局的旗号,她开口说要选购哪种绣线,她们哪里还敢截她的糊?
秋玉蝶的脸色是最难看的,若不是想着自己住回娘家,怕在回娘家的姐妹们失面子,这才带她们来白选魏家的货,好显得自己大方,而且在魏家是呼风唤雨的存在,若真害得魏家丢了皇商的身份,那她娘家再大的官也保不住她不被魏纶那个没良心的休弃?
掌柜的这回丝毫没再给秋玉蝶脸面,上前朝荀真拱手道:“姑娘,都是我们家主母说错话了,我在此向姑娘赔礼,只是这金线,现在是宫里要,我需回过家主方能卖给姑娘。”早知道她是宫里的人,打死也不能把这金线给她过目。
“到底出了什么事?”魏纶的声音响起,话音刚落他就踏进屋子里,首先看到的是一脸惨白之色的秋玉蝶,皱眉道:“你又在此惹了什么事?”昨天才收到金店掌柜的诉冤,说是秋玉蝶带着娘家人白拿了不少东西,没想到今天就轮到这儿。
秋玉蝶一看到丈夫冷冷的神色,丝毫没给她在众姐妹们留颜面,遂梗着脖子道:“我到自家店还要向你报备吗?”
魏纶火气上,正想骂她几句,但看到一众看好戏的人,而且还有官差在旁边,掌柜的小声向前在他耳里说了几句,这才暗中狠狠瞪了秋玉蝶一眼,“这位姑娘说话过于大口气了,即使是内侍省也没……”刚说了两句,突然看到荀真那带笑的脸,惊讶道:“阿……不,荀掌制,你怎么在这儿?”
荀真却是笑道:“魏公子,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会面?魏家的架子真大,尊夫人一口咬定不卖金线给我呢?”她的美目斜瞄向秋玉蝶,看到她的神色有几分慌张,笑得更是甜美。
“荀掌制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身为皇商,当然是第一时间把最好的货卖给皇家,哪会不做皇家的生意?荀掌制莫听这无知妇人之言。”魏纶笑道,原本当他听了掌柜的话后,心下是不痛快的,即使拿着宫里的令箭也不能说话如此大口气,待看清是荀真,这女娃与太子的关系可是暧昧得很,这话也就算不得大口气了。
“那这金线?”
“李老儿,还不赶紧把金线包起来给荀掌制。”魏纶轻喝了一声,不过心下苦笑,看来以后不得不每年进贡这种最优品质的金线了。
荀真笑着与掌柜一起钦点金线的数目,然后斜眼看到魏纶命人把银子给那几名官差,然后送人出去,至于秋玉蝶的姐妹们早就一一告辞离去,只剩秋玉蝶站在当下尴尬万分。
魏纶回来眼角也没看向发妻,径自走到荀真的身边问:“荀掌制的眼光真利,往后若不按这品质供应宫里,只怕都不行了。”
荀真笑道:“魏公子是皇商,有这顶级的绣线不选送宫里,若有心人问起,只怕魏公子也不得好,况且今日看到的人可是很多。”眼角瞄到秋玉蝶有几分失望地看向魏纶,然后又拉不下面子相求,绞了绞帕子灰溜溜地走了,她这才悄声道;“魏大叔,你的夫人还没回家吗?”
“怎么现在又叫我魏大叔了?”魏纶其实是挺欣赏荀真的,然后回头冷眼看着妻子上马车,“她就是这种不识趣的女人,好了,你也别与她一般见识。”
荀真待得店里清静了,这才道:“若魏大叔不想让这金线成为贡品,那就给我几锭即可,不过可能要委屈魏大叔把价格降一降,不然瞒不过梁公公的眼。”魏纶帮过她大忙,她也不是那种不记恩的人。
魏纶颇爽脆地道:“这也不算什么,回头每年把供应给皇家的数额留出来即可,当然价格可要贵一点,在商言商嘛。”
荀真内疚道:“魏大叔,看来还是我让你为难了。”
“你是阿兰的侄女,就像我的侄女一样,哪来为难之说?”魏纶笑道,“对了,你怎么出宫了?”
荀真把因由解释了一遍,然后吩咐掌柜的暂时送到许家去,再把梁公公的令牌给了掌柜的,让他去梁公公那儿取钱。
魏纶其实是一个挺不错的男人,荀真如是想,只是他家的妻室看来不太好惹,就这点不好,原本想撮合他与姑姑的,现在看来也不太适合。
坐在去倚红楼的马车上,魏纶又岂会看不出荀真的想法?“阿兰的侄女,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劝服阿兰,至于我妻子那儿,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她为难阿兰的。”
“魏大叔,你数次帮我的忙,荀真又岂是不知恩的人?这次又顺路带我去看姑姑……只是……魏大叔,姑姑若嫁你为小其实已经委屈了,虽然你那妻子真的不咋样,可她毕竟名正言顺,她若容不下姑姑,内宅之事你又能管得多少?”
荀真的表情很是担忧,若不是看出姑姑对他有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姑姑为小。
魏纶清楚秋玉蝶的为人,荀真的担心他是看在眼里的,半晌后,遂道:“荀真,你放心,若你让阿兰跟我,我绝不会亏待阿兰的,秋玉蝶那儿有我压着,不会让她弄什么夭蛾子的。若我早些年遇到你姑姑就好了,定不会娶那如泼妇的秋玉蝶。”
荀真是有几分动容的,姑姑要嫁她为妻不太可能,毕竟要隐姓埋名,身为当家夫人又岂能没有身世来历?姑姑的身份一旦被人揭穿了,那就是大罪,毕竟荀家还是皇帝的眼中钉。“魏大叔容我问问姑姑的意思?”
魏纶一听,知道荀真有几分动摇,遂欣喜地看着她,“阿兰的侄女,我向你保证的话绝对有效,此生绝不负阿兰。”
荀真点点头,“魏大叔是一言九鼎的人,我又岂会不信你?只是你一个男人夹在三个女人当中真的就很幸福?”
她至今都不明白男人娶了一堆妻妾就很幸福美满了?像她爹娘一样只有对方才是最好的,爹疼娘,娘也爱爹,小时候总听嬷嬷说,娘嫁的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魏纶的脸色尴尬了,虽然时下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荀真的想法是不合时宜的,不过荀兰拒绝他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荀家的男儿一生只娶一个妻,无论如何绝不纳妾。”
“阿兰的侄女,你这话寒碜我了,只是没遇到你姑姑之前,娶什么样的女子,我都没所谓,只要爹娘满意即可,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阿兰,毕竟我已有家累,但是请你相信我,如果此时给我选择,我绝不想要这齐人之福。”魏纶沉痛道。
荀真也看多了皇帝的三宫六院,后面的阴险手段哪个不会使?前些日子的宫女暴动就有后妃参与的影子,魏纶只有一妻一妾已经算是很少的了。
“魏大叔,我也不好打包票,不过我会试着劝服姑姑的。”
魏纶闻言,心下大喜,当即朝荀真行了一礼。
荀真笑着侧过不受他的礼,“若你成了我的姑父,那就是长辈,哪有侄女受长辈的礼?况且往后我要倚赖魏大叔的地方多着呢。”
“我们是一家人,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你魏大叔帮得上忙的绝不会推辞。”魏纶许下承诺。
自那天见过荀真后,荀兰就有点茶饭不思,虽然现在徐妈妈已经不让她出去卖艺了,长吁短叹了一声,不知真儿过得可好?
“兰香姑娘,魏爷来了。”外头的侍女禀道。
“来了就来了,让他直接进来就行了。”荀兰闷闷地道,仍坐在原地搅着那琵琶的弦,突然眼睛被人蒙住,顿时恼道:“魏纶,这个法子好玩吗?”遂伸手欲把那蒙着她眼睛的手拨下,但一碰上,软软的,还小得多,这哪里是一个男人的手?
“猜到我是谁了吧?”荀真笑道。
荀兰一脸惊喜地转头看向满脸笑意的荀真,“真儿,你怎么来了?”
荀真的手被荀兰抓着,“尚工大人得了皇后的特令可以出宫探亲,我顺道又要选几锭极品金线,再顺道来看看姑姑啊?”
“原来我只是顺道的?”荀兰假意恼道。
荀真笑着揽住她的腰,“好姑姑,还跟真儿计较这个?好吧,来看看姑姑是特意的,选绣线是幌子。”
“这还差不多。”荀兰拉着荀真的手坐到桌前,然后让人端上吃食,“咦?刚刚不是说魏爷来了吗?”
“我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魏大叔,他带我进来的,姑姑想念魏大叔吗?”荀真状似天真地道。
荀兰的脸色一羞,动手把那糕点摆到荀真的面前,“小孩子,乱说话。”
“姑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及笄了,姑姑,魏大叔人挺好的,真儿前段时间有赖他的帮忙才能渡过难关,也没见他挟恩要胁我一定要姑姑嫁给他,可见魏大叔人不坏。”荀真认真道。
荀兰的脸色微微有变,“真儿,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帮你大忙?”
荀真点点头,把前段时间葛布之事说了出来,然后才又道:“姑姑,本来我还担心魏大叔会被柳晋安那老匹夫揪住小辫子,今儿个问他,才知道后来他连夜将其他的布冒充葛布装船运往南方去,一趟不必要的水路还是让他损失颇多。姑姑,真儿还是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
荀兰听得心里一跳一跳的,皇宫果然不是一处善地,难为侄女在里面生活了多年,心中微痛,伸手慈爱地轻抚侄女的秀发,“真儿,你不懂,他已有妻室,再说我又是这种身份,如何嫁得他?”
“姑姑,不懂的人是你,你的身份不难解决,既然姑姑不用荀家的姓氏久矣,那就暂且抛下,相信祖宗不会怪罪的,待得他日我们家得以沉冤得雪,又何愁不能恢复姓名?到时候,与人为妾的名声总比沦落风尘好,总有能遮掩过去的法子,太子殿下已开金口应承我了。”
荀真喝了一口茶水,看到荀兰有话想说,遂又道:“魏大叔对姑姑的心意应该不是假的,只是他家的妻室很是厉害,这倒是我不喜的地方,要委屈姑姑与人为妾,真儿也不愿意。”说到这里,她心里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荀兰更是忍不住哽咽起来,心都要被撕扯成两瓣,若不是家中当年遇到这等事,现在的她早已嫁人生子。
荀真给荀兰抹了抹泪水,“姑姑,就当给魏大叔一个机会,再说太子殿下还用得上我们荀家,有这个关系在,就能拿捏得住魏大叔,真儿也不愁他将来会对您不好,不过这些算计的话是不能说给魏大叔听的。”再加上她已经取得魏纶的承诺,有这两方的保证,她才能真正的放心把姑姑交给魏纶。
荀兰却像是初次认识荀真的样子,“真儿,你怎么……”那么有心计?这样的真儿让她陌生,即使她沦落风尘,但是在徐妈妈的保护下,又遇到魏纶,她的个性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姑姑,真儿再怎么变也还是真儿……”荀真赶紧两手抱住荀兰的脖子,急道。她不想表现出这一面给姑姑看,皇宫那块地儿的人不可能有心思单纯的,不然都活不久的。
“姑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心疼我们真儿的遭遇。”荀兰轻抚着她的云鬓。
荀真埋在荀兰的怀里心有感慨地想要哭,惟有缩了缩鼻子,强忍住泪水。
姑侄说了好一会儿话,荀兰才道:“真儿,那个太子是不是拿我来威胁你?”若是这样,她从不从良都没所谓了。
荀真摇摇头,“没有的事,他一句也没提过,姑姑,你不用考虑他的事情,你只需要考虑魏大叔是不是你可以托负终身的人?真儿只想要姑姑幸福,姑姑不能再待在这个下三滥的地方了。”
她们都是彼此惟一的亲人,自然都会为对方着想。
“我……”荀兰有几分娇羞地低下头,咬着唇的样子就像十来岁怀春的姑娘。
荀真见状即刻明了,起身往前去推开门,看到外面一脸焦急的魏纶,笑道:“魏大叔,姑姑已经有所松动了,能不能抱得美人归,接下来就看你了。”
荀兰跟在后面冲出来,看到魏纶裂开嘴笑的样子,不禁羞怒道:“真儿,你……”
荀真一把将看到美人而呆怔住的魏纶往前一推,然后看到魏纶反应快地一把抱住荀兰,脸上的笑意更浓,转身出去把门带上,把空间留给他们。
“真儿……”荀兰要去把她追回来,难得见一次面,不能就这样浪费掉。
“阿兰,我们谈谈。”魏纶知道荀真的用意,抱紧荀兰。
荀兰羞怒地推却了一下,谁知魏纶却是低头封住她的口,没一会儿,她反抗的手就渐渐地圈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
荀真把门关上后,一个人踱到院子里,此时繁星点点,好在荀兰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也没见着寻欢作乐的恩客,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看着那石子咕噜噜的转动,玩上瘾的她突然追着石子踢了起来,一副童真未泯的样子,石子转到前方黑色的鞋子面前,停了下来。
而收势不及的她碰到前面的人影的胸膛,鼻子一痛,忙捂住,抬头看去,落入对方黑色的眼眸中,顿时大吃一惊。
宇文泓从没有看到荀真像孩童般笑着,见到的要不是沉稳,要不是胸中有丘壑,当然少不了她时常不经意流露出对他的惧意,此时才记起她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好玩吗?”
荀真忙收起小女孩的姿态,咬着唇正准备行礼,宇文泓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孤问你刚刚踢石子好不好玩?”
荀真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严肃,心下转了几个念头,不会是他记恨着她上回踹他的事?怕他报复,她忙后退,“当然好玩,不过若殿下没出现更好玩。”
宇文泓听到她这样说也不恼,只是上前伸手轻抚她的脸蛋,“那孤陪你玩好不好?”
“殿下不打算找奴婢的麻烦?”
“我看来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像。”
宇文泓气结,这个丫头真是敢说。
“你看你看,现在不就是生气了,还敢说自己不小气?”荀真像抓到什么把柄似地指着宇文泓笑出来。
宇文泓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她近身,板起脸来,“现在还懂得取笑孤?”
荀真收住笑,“奴婢不敢。”
“孤给你胆子,你敢不敢?”宇文泓不喜欢她的笑容因而被打断。
荀真歪着头想了想,“殿下不追究,奴婢又有何不敢的?”脸上的笑容又浮现出来。
宇文泓放开她的手,退后几丈,然后踢起地下的石子,“孤陪你玩。”
荀真见他似乎玩兴颇浓,遂也笑着接过他踢来的石子,一脚又踢回给他,一来一往,不大的庭院里,两人倒是玩得尽兴,荀真的秀发微扬,如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星夜里。
孙大通把要经过人都赶走,派人守住要道,悄然躲在阴影里,从没有见过殿下还有这一面,殿下平日太过老成持重了。
荀真追着那石子而去,突然脚下似被什么一绊,差点摔跤,宇文泓却是反应快地忙冲上去一把抱住险险要摔跤的荀真。
而荀真受到那冲力的影响,扑到宇文泓的身上,两人的面部靠得很近,近得对方的呼息都喷在脸上,两眼紧紧地看着对方。
这样的荀真很是诱人,宇文泓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荀真被他炽热的眼神怔住了,不自觉地任由他的头渐渐地靠近她,就在她以为他要吻她的时候,他却是微微一笑,“没事吧?”
荀真被他的话语一吓,顿时回过神来,他不是要亲她吗?
宇文泓看到她怔住的样子甚是可爱,遂大笑出声,“荀真,是不是孤没吻你,你觉得很失望?”
“殿下怎么可以这样说?”荀真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满脸涨得通红。
“孤看你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宇文泓忍不住收紧抱住她腰身的手,顿时她紧紧地贴住他的胸膛。
“奴婢哪有失望?莫不如说殿下是自作多情?”荀真一脸气呼呼,因而没有注意到他居然又用这么亲密的姿势抱住她。
这丫头真敢说,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绝色大美女?宇文泓的心里有几分气闷,偏他就是受到她这副平凡的面容所吸引。
荀真半晌也没听到宇文泓回话,正要说话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她居然又被这厮占便宜?遂趁他处于自我唾弃中,一把推开他,抚了抚有些乱的鬓边秀发,两眼圆瞪。
宇文泓失笑道:“好了,别瞪了,再瞪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
荀真噘着嘴,撇头不搭理。
这丫头真的是越来越大胆,居然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宇文泓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没有他的纵容,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他竟不觉得后悔,这样的荀真比那个在他轿前打冷颤的样子要好。
荀真转身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到那台阶上,抬头看着满天星斗,满脸的惬意。
宇文泓走近她,也不嫌地上脏,居然纡尊降贵,优雅地坐到她的身侧。
“地上很脏。”荀真刻意道。
“没关系,反正洗衣服的不是孤。”宇文泓笑道。
“真好命。”荀真撇嘴道。
“没办法,按佛家来说,孤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所以这辈子才这么好命。”宇文泓道。
“自大狂。”荀真嘀咕了一句,没见过人这样自恋的,看到他侧目,她忙道:“殿下怎么在这儿?”
“孤恰好有事要到这儿办,碰上你很偶然。”宇文泓云淡风清地道,不提他让孙大通去打听了荀真的行踪,所以才想到她会趁机见荀兰。
“有事要办?有什么要办?莫不是殿下在这儿有相好的?”荀真侧头问道。
宇文泓转头看向她清亮的眸子,挑眉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莫非你吃孤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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