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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文……”她苦笑,他再继续说下去,她很快就会束手就擒。“爱你是小事,结婚是大事。”
他正经起来,明白她有结婚阴影,“我们分开得太久太久,你不想早点和我在一起吗?”他不疾不徐地一步步逼近。
“我先得说服爸妈。”保垒一点点瓦解,她有一丝松动。
“带我去见他们,我来负责说这事。”他很有自信。
“你以为你很有魅力吗,我爸妈……”舒畅叹气了,爸妈心里面喜欢的是宁致。“还是我来说吧!”
“你确定你会去做?”他危险地瞪着她,“如果三天内你不给我答复,我亲自上门,告诉你,我是个狡猾的商人,有的是办法。”
“知道啦,大坏蛋。”她翻了个白眼,五官皱成一团。
他笑,温柔地提醒她:“女人不能生气,生气会出皱纹。”
“出了皱纹才好,看上去和你一样老。”
他呵呵地笑,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吻着,“这样我们就更配了。”
她欲反驳,唇已经被他吻得实实的。
天地间,很快安静了下来。
一片浮云飘过来,月亮羞涩地钻进云朵里,树影随风轻轻摇曳。
舒畅在心里幽幽地吁了口气,终于不需要再纠结了,这样真好。
舒畅真没食言,时时把这事放在心中,准备挑个合适的机会和爸妈提下。这天,她下午请了半天假,开车带爸妈去和二手房房主签协议。于芬的小包包里放着几折存折,协议一签,立刻付款、办房产转移手续。
房主人已经在家里等了,为了迎接他们,又特地找人把家里收拾了下。于芬和舒祖康里里外外地看,数着几个房间、几个浴室、几个空调,家具都是木质的,装饰画很典雅,虽然比不上小院宽敞,也算很不错。
“唱唱,你陪人家去银行,我和你爸在这呆着,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于芬显然很满意。
舒畅心中一动,“我们晚上庆祝一下,去外面吃点好吃的。”
“行。”舒祖康一口答应。
舒畅抿嘴轻笑,想着吃饭时,可以微微提下裴迪文。
她和房主开车去银行,把款项打进对方的银行卡里。和房主分手后,她刚准备去接爸妈,手机响了。
法治部部长急匆匆地说:“舒畅,有条大新闻,你快去。”
“什么新闻?”
“致远公司正式宣布退出北城区的竞标。”
舒畅手一抖,车钥匙掉在了车内,“这不是房市版的新闻吗,致远为什么退出?”
部长说道:“投资的银行撤资了,没有资金来源,拿什么来竞标。”
“然后?”舒畅嘴唇哆嗦着。
“宁致总经理和对方银行贷款部宋颖经理争执了起来,不知怎么,那经理死了,是昨天晚上的事,他今天早晨去投的案,警方刚刚证实了宋颖经理的死亡。”
“宋颖?”舒畅脸色突变,整个人像跌进了一个黑洞。
“对,香港荣发银行董事长的千金小姐。宁致现在看守所,你快过去采访第一手资料。”
她木然地挂上电话,手抖得怎么也发动不了车。
电话又响起,是叶聪。
“舒畅,你人在哪里?”他担心地问。
“我在建行门口。”几个字,她说出了一头的汗。
“你不要动,我马上过去。听话。”叶聪像个大男人。
她点头,不动,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裴迪文。
“舒畅,你好吗?”他轻柔地问,生怕吓着她似的。
“我想说好,可是好像是在说谎。迪文,那事是真的?”她苦笑。
“我正在找律师向司法部门询问这事,你不要着急,我会竭尽全力帮他的。”
“谢谢你,迪文,他没有一个亲人。”泪,无声地流下。
“舒畅……”他叹气,透着浓浓的无力感。
去看守所的路上,叶聪简洁地把情况说了一下。滨江北城区拆建开发,荣发银行共抛出了两枚橄榄枝。抛向致远公司的那枝有宋颖的功劳,她在董事会上尽力为致远公司游说,她说致远公司有无限的潜力,设计方案合理,利益巨大。董事会冲着这话,同意低调投资,为免失去恒宇集团这个大客户。
谁知宋颖逞一时嘴头之快,向裴迪文挑衅,说出了投资致远的事。裴迪文隔天就给荣发银行打了电话,说为了公平竞争,恒宇将选择中华银行。
荣发银行董事会里的董事,大部分看好恒宇集团,听此一说,着了急,为了挽回恒宇,立即撤回致远的投资。
宋颖硬着头皮,去致远公司通知撤回投资一事。宁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晚上,不知怎么把宋颖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就在公寓里,两人为投资和其他事发生了口角,他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她身子踉跄,往前一倾,太阳穴磕在花岗岩的飘窗上,没几分钟,就一命呜乎。
宁致坐在屋内,抽了一包烟,第二天天亮后,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去小区的派出所投案自首。警察赶到公寓,勘察了现场之后,确定宁致是失手伤人,检察院正式向宁致起诉。
看守所所长只同意舒畅一个人进接待室,叶聪留在外面等着。
法警领着舒畅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锁在几重门里的接待室。这里完全与外界隔绝了,抬头一看,是高高的铁丝网,持着枪走来走去的法警。呼吸,都是轻微的。法警轻轻推开接待室沉重的大门。
宁致坐在椅中,手上戴着手铐,身上穿着橙色的囚服,他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剪,看见舒畅,他的眼眸闪烁出如水的柔光。
“舒舒,我知道你会来。”他用温柔的语气说。
舒畅点了下头,在他面前坐下,两个法警持着枪站在门外。
“你好吗?”他问。
她又点了下头。
宁致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接近她。舒畅略一犹豫,但还是把手递给了他,是那只被击伤的手,伤口有些扯开,红色的皮肉外翻。
“是用这只手打她的?”她轻轻问。
他笑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鬼灵精,什么也瞒不了你。”
“你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她不相信他与宋颖起争执是因为撤回投资的事,那些可以在公司里谈。宋颖跟着他去公寓,一定是谈两人之间私密的话题。他和宋颖很久之前就是认识的,他说的关于裴迪文的资料,都是来自宋颖。
宁致扯了下嘴角:“不要知道,舒舒。你只要记得我对你的好,如果我有过的话。一个人一个命,今生,我的命运太过坎坷,我想把希望寄托在来世。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邻居,你还会喜欢我,一定要早点告诉我,那样我就会守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舒畅只觉着喉咙堵得难受,她咽了咽口水,说:“不要说这些沮丧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找人帮你。你只是误伤了她,不是蓄意杀人,量刑不会太重的。”
“我累了,真的太累。我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他摇头,“什么也不要为我做。你有什么话捎给晨晨吗?”
舒畅心痛如绞,忽一低头,有泪如倾。“这世上有谁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逃离?”
“我没有想逃离。当我与你再次相遇,我已经勇敢地将自己洗涤了一遍,贪心地想和其他人一样,有一个家,有深爱的妻子,也会有一个孩子。但命运之神却和我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舒舒,没什么难过的,没有我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一点都不可惜。裴迪文是个包容度极深的男人,他对你的爱连我一个男人都会动容。不要担心不能适应豪门生活,有他呵护你,你只会比现在更幸福。前几天,我找他喝酒,我说我很羡慕他,是羡慕,不是妒忌,像你这样的好女人,就该配他那样的男人,我会远远地看着你们的。舒舒,我要去的地方,很干净,而且还有晨晨在那陪我!这次,我不会再逗弄他,我会和他做朋友,或者把他当哥哥。我们要在一起,谈你小时候的丑事。说真的,我有些向往那种日子。天堂里,没有怨也没有恨,平静、恬然。”只是,没有你。宁致黯然地低下眼帘。
舒畅的泪打湿了他的双手,他温柔地替她拭去,“以后,再也没机会了。伯父伯母年纪大,不要把我的事说给他们听,只说我回加拿大去了。如果……如果你可以的话,以后请善待裴欣儿。”
“呃?”舒畅愕然地抬起头。
宁致苦涩地眨了下眼睛,“幸好她是个弱智,永远生活在快乐之中,不然……太残酷了。舒舒,别问,能答应我吗?”
舒畅只是哭。
“其实我哪需要问,你一定会做到的。”他闭上眼,把她的手举起凑到嘴边,逐一细吻,“我是多么想爱你爱得久一点,可惜太晚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向外面的法警示意,他想回监狱。
舒畅听着脚步声慢慢地远去,哭得腰都直不起来。
舒畅是宁致见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次媒体记者,后来,除了律师和法官必要的询问,他不肯再见任何人。
宋颖的猝死,让宋荣发剧痛不已,请了香港最好的律师来打这个官司,再加上宁致不改供词,尽管赵凯和裴迪文的律师怎么努力,法院很快判决了他的死刑。那已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滨江入冬都很久了。
他没有亲人,舒畅为他办的后事。火化后,她将他葬在晨晨墓的旁边,在他的骨灰盒里,她将那封粉红色的情书放了进去。这些都是后话。
从看守所回来,舒畅把一些情况说了给叶聪听,让他写报道,她实在没那份心力。胜男打电话要过来陪她,她拒绝了。
裴迪文给她打电话。明天北城区开标,他还在公司里和特助开会。
“我挺好的,你忙工作。”她说。
裴迪文叹气,“我坐在这里哪有心思工作,我过去陪你。”
“迪文,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求婚,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裴迪文沉默了一会,“舒畅,心是不会撒谎的。宁致这样的归宿,是他的选择。”
“为什么要作这样的选择,能有多大的坎迈不过去?”
“有些过去是不能回首的。”
“你知道他和宋颖的事?”
“他刚来香港时,只是保险公司的一个保险员,但他有抱负,可是没有机会。这时,他遇到了宋思远,两人相谈,看中大陆蓬勃的房地产市场,想开公司,但需要启动资金。宋思远带着他去找宋荣发,他认识了宋颖。他……做了她的情人,她给了他启动资金。”
舒畅轻抽一口凉气,“那时,你和宋颖还没离婚?”
“是的,我也是以后知道这件事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宁致有过什么过去,可是你……没提过……”
“没什么好提的。如果真爱一个人,我厌恶拿别人过去的伤疤说事,胜就胜在明处。我更想为你留住久远的一份美好回忆。”
她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抬手拭泪,见鬼,又哭了,稀里哗啦的。
“舒畅,你在哪里?”听不到她的回话,他紧张地喊着。
她在哪里呢?她四下看看,泪眼朦胧,突然对这座城市感到了陌生,她说不清她现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