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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了艰难的流程,姜艾三人走出远航大厦时,已经斜阳西挂了。附近写字楼里的精英们带着工作的疲惫和归家的轻松鱼贯而出,冬季湿寒的暮色显得很重,被起伏的高楼玻璃幕墙围合着,赤红橙亮却冰凉压抑,路灯早早亮了,长龙般的车流阻滞不通,有人在抱怨,有人在嬉笑,有人相约着去high一下,有人急于回家。
范妮茫然地跟随姜艾稳重的脚步走到远航前方的广场中央,还没等背后知情窥探的目光收回,就一把揪住了李蓉的肩膀,她的脸涨得通红,嘴巴絮絮诺诺半晌,只挤出来几个字:“蓉蓉姐,不是你对不对?”
李蓉却目光复杂地盯着姜艾,也不知是愧疚,还是伤感,果然在姜艾的眼中,她只看到了一片寒冷。
“我想问问,你卖了什么价?”
其实论刻薄,姜艾是不输妹妹的,她只是很多年没有碰到过这种让她打心眼儿里恶心起来的事了。
李蓉瞬间摇摇欲坠,下意识去扶范妮,却被小妮子一把甩开,她突然间捧着脸痛哭起来:“他们给了我龙湖雅苑一套三房,老大,对不起!我要结婚,我会有孩子,我和大凡再奋斗十年都不一定能买到一套这样的屋,而且我也不用再做高龄产妇,明年,明年我就可以怀宝宝,你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你……老大,对不起……”
“呸!呸!呸!”范妮几乎跳了起来,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扑上去做点什么,却被姜艾拉住了,她奋力甩开,“老大,你别拦着我,你不当泼妇我当!”
“范妮儿!”
“老大!”范妮愤怒地回头,却在姜艾眼中看到了克制的悲哀与怜悯。
“李蓉,你知道我平生最恨背叛,不过,你的确卖了个好价。”
姜艾的话像尖刀,刺得李蓉几乎要跪倒在地,她泪流满面地抬起了头,看到姜艾淡定的笑容。
“对不……起……”
李蓉泣不成声。
姜艾努力又笑了笑,她不喜欢再让人看好戏,尤其不能让仇者快,所以她一直在隐忍,哪怕胸口有把火已经快要把她烧成灰了,哪怕在会议室里,她最想问的真的是为什么?可是她不能让对方获得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愉悦,她硬撑住了,而且她知道自己会得到答案。
“李蓉,凭咱们这五年的情分,能告诉我是谁吗?”
“我……周特助找的我,她是……”
“周瑶琴是高雷的人,有说为什么吗?”
“没有,不过我猜应该和上次找你和嘉言的是一批人。”李蓉努力把自己能说的、知道的全讲了出来,周特助在劝她时候,是恩威并施的,除了好处,也提醒过她身边可没有一个身手好得不像话的护花使者,别白白受了牵连。
杨伊梅,阴魂不散的杨伊梅,姜艾无声地叹了口气,挺直了脊梁,貌似镇定地指挥范妮先回家休息,在群里通知了所有员工放假两天,然后看都没看依然在哭泣的李蓉一眼,拦车回家。
车子还未开上正道,后座的姜艾已经瘫软如泥,在熬过这么些天的高强度工作后,又遭受猛击,她身体也耗到了强弩之末,只想用最后这点力气撑到家……
许嘉言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出舱后被骤然袭来的寒气激得一哆嗦,仍然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八点多居然有两个姜艾号码来电的通知。
明天是开标日,姜艾应该还在忙,手机应该也不在身边,怎么会有她的未接来电?嘉言赶紧回拨,却无人接听,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在两人手机里都装了的定位软件,他还自我安慰这种恶劣的行径是为了确保姜艾的安全。
“咦——”嘉言不敢置信地望着手机,“怎么会在店里?”
一定是出事了!嘉言拨通了店里电话,没有人接,打小汐的手机,夜猫子居然睡觉关机!连李蓉的电话都无人接听。这一刻他恨不得插翅飞回莫非,可是当他尽最快的速度赶到店里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莫非一片漆黑,门前的路灯朦朦胧胧地照亮了足下一方地,花架上的花草被服务生照顾得很好,唯独埋备用钥匙的那盆花被取了出来,翻得乱糟糟。嘉言小心地推开门,透过昏暗的路灯,终于看清了店里的一片狼藉。
许嘉言在车上拨了无数次电话,也设想过很多情形,唯一没料到的是姜艾就坐在她平时最爱的那个座位上,喝得醉意熏染,酒瓶子摆了一地。而店里的桌椅被踢翻了一大片,亚麻台布凌乱地堆着,好几个靠垫被扔到了楼梯上,红酒被泼上了落地窗、长毛地毯,还有一瓶威士忌自二楼一直流下来,把木质楼板画成了花。
“姜大婶,你喝酒就别上楼,晕头转向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嘉言按亮了灯,跨过酒瓶、坐垫、横七竖八的椅子,站到了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的女人跟前,先把外套脱下来裹住了她。
“不知道自己喝完酒会发冷吗?下次坐到暖气边去!”
姜艾花了很长时间才认出来眼前有几个脑袋的人是谁,然后嫣然一笑,一把抱住了嘉言:“许小白,我破产了。”
她整个人扑到了他身上,嘉言被袭击得猝不及防,差点倒地,只能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姜艾也不放手,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因为醉得头昏脑涨总感觉自己要倒,她甚至把两条腿都盘到了嘉言的腰上。
许嘉言被突如其来的艳福吓蒙了,身体倒是诚实地先起了反应,他面红耳赤地推着:“姜艾,你先起来,先起来!”
“我不要,嘉言,好累……”
姜艾绷了一整天的神经,靠酒精都不能冲淡的憋屈,终于在许嘉言踏实而熟悉的怀抱里找到了缺口。有温热的水滴突然间落在了许嘉言的脖子上,他即刻木了,所有绮念烟消云散,只觉得心痛得揪了起来,赶紧把人抱着坐回沙发,想看她的脸被拒绝后,就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头无声安慰着。
姜艾先前还是默默流泪,后来干脆放开嗓子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骂:“我今天已经够他妈惨!回到家才发现钥匙不见,也不敢去我妈那儿,跑你这里来,偏偏找备用钥匙找半天!”
听见姜艾竟然骂脏话,嘉言默默流起了冷汗,老老实实答道:“钥匙一直放在第二个花盆里面呀。”
姜艾一巴掌就抽上了他后脑勺:“你埋那么深!”她沾了泥的指甲快戳到许嘉言眼睛里,“你看!”
嘉言被骂得很委屈:“是你每次都强调埋深一点儿安全!”
“还犟嘴!”
嘉言望着她形象全无,哭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只能应道:“是,我下次一定埋浅一点。”
“酒也不好喝!”
“好,我回头藏几瓶好酒,再告诉你放在哪儿。”
“到处找不到开瓶器!”
“以后在前台多放几个。”
许嘉言看着姜艾赖皮的样子,心软趴趴的,如果不是怕她事后回想起来追杀,他真想把她罕见地使性子录下来。以前姜艾喝了酒,嘉言都是任劳任怨的代驾司机,他一直以为姜艾是个很能喝而且酒品很好的人,属于喝完了就睡那一挂,原来以前还是喝得不够多——
“厨房里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下酒的东西都没有。”
“那只能明天把服务员都叫过来打一顿了,谁准他们这么勤快的?”
姜艾扑哧笑了,一张醉脸哭得眼泡鼻红,仍然笑得水汪汪地,她伸手掐着嘉言的脸,毫不留情:“再跟我耍嘴皮子!”
许嘉言温柔地替姜艾擦着眼泪,心痛她未知缘由的大醉,却也因为她难得依赖的小女人作态而欢喜,他真的有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姜艾蛮不讲理的耍赖劲了,好像自陈鸣走后,她就再没丢掉过她的理智。
他替姜艾揉着发胀的头,舒服得她直哼哼,见她彻底放松下来了,嘉言才轻声问道:“现在能跟我说说到底咋了吗?”
被拉回现实的姜艾一声哀号,整个人都埋进了他怀里,闷声道:“那我还是再哭一下吧。”
说罢,她就真的揪着他的衬衣,认认真真稀里哗啦又哭了大半个小时,把许嘉言的衬衣都哭透,而嘉言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像他小时候生病了姜艾曾经哄他一样,拍着她,直到她把酒劲完全哭上了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根据事后许嘉言的不完全统计,除去浪费的、打翻的酒,姜艾灌进自己肚子里的黄汤也足以放翻两个大汉,没喝进医院算他回来得及时,也算姜艾命好。
所以这惊天一醉,姜艾一直睡到了第二日傍晚,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摸到床头的水,才喝了一口又跑进厕所,吐了个翻江倒海。等她自磨人的宿醉里找回一丝心神,看到许嘉言端着碗粥,站在卫生间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瘫如烂泥的她,用绝对幸灾乐祸的调调儿问了句“粥你应该是吃不下去了吧”,姜艾二话没说,抄起马桶刷就丢了过去。
但姜艾也只允许自己的任性到此为止了,撑起身子洗完澡,她拿起手机想处理后续事情时,才发现自己手机白天足足拨出去几十个电话,姜艾猛地回头,盯住许嘉言。
“你用我手机干什么了?”
嘉言气闲神定地喝着自己精心熬出来的粥,把桌面一大叠传真资料抛给了姜艾。
“正常来说,不动产做商业贷款只能贷评估价的六成,现在基准利率是六个点,所以抵押贷款应该是在七点五个点左右。我已经把莫非的房产证送去估价了,也找了朋友,建行最近有个新政策刚出台,信贷审查和签批如果加快一点,一个月左右能办好,我哥们儿说他尽量帮我争取到估价的七成,六百万左右肯定没有问题,然后我这里还有三十二万的存款,你前后买了两套房,积蓄不会太多,但一百来万存款肯定有,再不够只能把车卖了……”
“打住!”姜艾被他噼里啪啦一大串说得头晕眼花,手一挥,“你要干吗?”
许嘉言捧着粥瞬间蹲到了姜艾跟前,他年轻的面孔显得有些疲惫,下巴生出了青青的胡茬,眼睛仍然黑亮黑亮的,还带着点讨好之意:“想办法帮你凑钱呀,范妮都告诉我了,不就八百万嘛!咱们凑给他!等这事过去了,哪天我要带个麻袋把那个姓高的和杨伊梅给套回来,胖揍一顿替你出气!”
“嘉言,我不会拿你钱的。”
许嘉言把粥放到了一边,神情罕见地严肃起来:“你的公司想不想开下去?”
“当然要开,我会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卖房子?你房贷没还清,能拿到手的钱肯定不够五百万,而且着急贱卖价格上太吃亏,你公司还得搬家。”
“那也不能拿你的房子去抵押。”
“我只是借钱给你而已,大不了你打欠条,还不上把你两套房产都抵给我,也比急卖要好得多。不然你怎么凑这八百万?问阿姨要?逼得你家砸锅卖铁筹钱?还是拿你的房去抵押?它们本身都有贷款,除非走非正常途径的财务公司,否则是贷不出钱的。”
“我会找人借……”
“问别人借为什么不能问我借?我只是把房产证送到银行去而已,你家我家谁都不会知道,店可以照开,你的公司照旧,百分之七点五的利息是你还,难道你觉得你一年连个利息都挣不上,会害我丢了莫非?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拒绝我,而是和远航去谈判,把毁约金的赔付周期拉长到够银行批出这笔贷款为止。”
姜艾被他说得心烦意乱,只管摆手:“这样不行!”
“你已经动心了对不对?只是觉得过意不去,姜艾,不看我爱你的份上,哪怕把我当亲弟弟,今天如果是小汐把她的房子拿出来给你做抵押,你要不要?”
姜艾愣住了,为他那句我爱你,也为他的理由。
“如果是小汐,你会很愧疚很感动,但你会接受对吗?”嘉言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声音温厚而充满了说服力,“而且我相信,如果是我碰到了同样的难题,你也会这样来帮助我。前年我就把爸妈替我盘店的钱还他们了,莫非完完全全是我个人的产业,我能做得了主,你是个很理智的人,想想目前的局面,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所以舒舒坦坦地接受它,当然如果过意不去,我不介意肉偿的啊!”
嘉言难得正经完,最后还是耍起了嘴皮子,说完他就条件反射地弹开,以为姜艾又会动用武力,可她坐在那里一动没动,目光都有些发直。只有了解她如许嘉言,才知道姜艾只是感动到不知所措了,她的呼吸一定都乱了,她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且一定会平复下来。
所以他笑着又蹲回她跟前,把自己也开始烧红的脸埋进她的掌心:“其实还有我的私心,我就不信我做到这一步,你还不感动,还不肯正视我的心意。”
姜艾的心中百感交集,抬脚轻轻踢了踢他:“蠢材!不划算。”
“如果我说,能让你再也不像昨晚上那样哭,把莫非丢掉我都愿意,你信不信?”
姜艾微微一震,看着嘉言认真告白的脸,觉得胸口被重锤敲过,她其实早就相信了他爱她,她只是没有料到,他真的爱了这么久,又爱得这么深罢了。
她甚至直到现在才发现,嘉言好像几乎没有用高于她的位置,和她说过话。他总是弯着腰、坐着、蹲着,把自己放在了很低的位置,抬头望着她,就像现在。
他眼底带着血丝,棱角分明的下颚上生出了青胡茬,显得有些疲倦,却又异样地性感,他微笑着凝望着她,坦率与爱慕都明明白白写在了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
“嘉言,”姜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许嘉言拉了起来坐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先等等!”
许嘉言也长吁了一口气,还颇滑稽地做了个运气的动作:“你每次这样正襟危坐地跟我说话,我都脚打战,让我缓缓。”
姜艾轻轻笑了,然后目光飘浮,仿佛思绪去到了很远的地方:“嘉言,我以前爱过一个人。”这是自陈鸣走后,姜艾第一次试图与人说起那段往事,一时之间,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说起。
见她面色踌躇,嘉言不愿看她沉浸于与别人的往事之中:“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和陈鸣在一起过。”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盘下莫非。”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了口,姜艾呆住了,她注视着面前这个帅气的男孩子,想起陈鸣突然离开后她的失魂落魄,在她恋爱大于天的二十岁,她有迷惘有悔恨,对着莫非门口大大的“旺铺转让”,站在马路边号啕大哭。
那一年起,她才知道,有些人连同与他有关的一切,是可能忽然从一个人的生命里完全消失掉,除了会逐年淡去的记忆,什么都留不下来。而真正的告别,是连一句再见的机会都不会给,就再也不见。
而当她哭得像个傻子,觉得自己空得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一直在莫非做工读生的许嘉言走了出来,陪她哭了一夜。
后来,他大学毕业,执拗地顶下了已经转手两次的莫非,把望子成龙的许爸爸差点气成脑溢血。
后来,他说自己太懒,照搬了老莫非的装修格局,而她曾经最爱的那个窗边小沙发,从此是她的专座。
他总和小汐嘻嘻哈哈双贱合璧,却总在她左右,随传随到,任劳任怨。
他一直没有恋爱,说他从十几岁开始,就在等他自己长大。
十二年过去了,到她再次一无所有的时候,陪着她醉,陪着她哭的人仍然是他,甚至为了她把莫非都拿了出来。
“姜艾,我说过,我从十四岁开始,眼睛里就只有你一个,所以我都知道。”许嘉言的目光柔软得宛若一泓水,暖暖地将她裹在了里面,四周的声音都静了下去,只有咚咚咚咚不知是谁的心跳在擂鼓,姜艾凝滞的神情和微张的嘴唇实在惹人爱,嘉言情不自禁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嘴角。
没有躲闪抗拒,姜艾只是微微一笑,长发墨黑如瀑落了嘉言满肩,她依偎进了他的怀中:“我现在算不算赌场失意,情场得意?果然爱情和面包只能是单选题。”
许嘉言顿时成了呆头鹅,看她眼尾上挑,眸光流转,看得他胸口发热,指尖都在发麻,结结巴巴地问道:“所……以,所以……”
姜艾笑意嫣然,撩了撩长发,无限风情:“我说过我会考虑,现在我考虑好了。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真有被几百万感动的一天,不过许小白,你是不是先要跟我解释一下,你哪来那么多钱还你爸妈,还余下了几十万的存款?”
许嘉言才登上云端,一刹那又紧张到鼻尖冒汗、直搓手,胆战心惊地望着刚刚才接受自己爱意的那个女人,看她笑得奸诈又危险,他头皮开始惯性发炸,预感自己如果回答得不好,下一秒耳朵就会被拧断在那双纤纤玉手中:“姜艾……你看,我们好不容易……不是该柔情蜜意一下?别这么煞风景,问这么现实的问题嘛。其实莫非生意挺不错的……我还有点小副业,只是副业啊,因为你可能不喜欢,所以……所以我没敢提,也就是……教教武术,给有钱人……”
姜艾想起小汐也多次暗示过的副业,眉头一挑:“我最近才觉得,我好像没真正认识过你,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没,没有——”嘉言在她的斜视里头越摇越微弱,最终苦恼地抱住了脑袋:“是真的还有,但不敢说。”起码,他希望不要在她对他感情刚刚松动的现在说。
“小汐知道?”姜艾不承认自己语气有酸溜溜。
“副业只有小汐知道,我连我妈都没说,还有一些事小汐我都没说……”嘉言长叹一口气,有种自食恶果的无奈,干脆豁出去迎头顶上:“姜艾,有的秘密不是为了猎奇,而是出于善意。不过你如果一定要知道,我都会说。真的!所有的。”
即使,那可能会让他失去她……
“姜艾,我这么多年最大的秘密,不过是我爱你,其他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
许嘉言笑容很坦然,他生性豁达,所以就算看起来有点痞坏痞坏,仍然盖不住骨子里坦荡荡的泱泱气度,这一刻更是全然敞开了胸口,任姜艾来拆的姿态,看起来叫人心动又心软。
姜艾已经过了那种“你不告诉我就是不相信我”,认为所有的隐瞒都是欺骗的天真年龄,她更不像小汐是好奇心过重凡事必要刨根问底的性格,她只是忽然面对嘉言接二连三的隐瞒觉得不适,但她也看到了嘉言所有秘密之后的真心,到她这个年纪已经能懂得,一个人能始终尊重别人的秘密,并不对他人的心事追根究底,其实是可贵的品德。
姜艾释然一笑,她的确不该要求嘉言坦白,尤其在她也没有完全坦白之前。
黑漆茶几上的玻璃瓶里,插着许嘉言不知何时换上的一束马蹄莲,清凌凌的水,透碧的绿叶拱着几枝白玉般洁净的花,沁香似有还无,旁边熬好了一壶清甜养胃的花茶,用茶烛温着,在这冬日的傍晚飘着暖洋洋的热气。
姜艾看着那壶茶,心里也热热的,她握紧了嘉言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嘉言,我既然要和你在一起,有一件事就必须得告诉你,你应该也已经感觉到,我对于特别亲昵的肢体接触有抗拒……”
伴随着自己的叙述,姜艾不可避免地回想起糟糕的往事,那残留于她内心的恐惧与无助像海啸一样扑倒了她,她脸色变得铁青,密密的汗珠自额头冒了出来,可是她目光坚决,试图自凌乱的记忆里拼凑出准确的语言来,并且不要伤害到故人。
陈鸣……他其实是一个那么好的人……
看着姜艾为难又痛苦的表情,剧烈的疼痛噬咬着许嘉言的心,他之前已经做了最坏的猜想,而姜艾的表情也印证了他的猜测,他把人轻轻搂进了怀里,很轻很轻,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你不用为了所谓的坦白勉强自己去回忆,那对我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决定要和我在一起了吗?”
眼前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里,藏着一片星辰海洋,姜艾觉得自己这两天过得实在太过跌宕起伏,猝不及防大好前景就一败涂地,突然间又看到了一线生机,而爱情居然也随之降临。仿佛她还在自己醉后的梦里,许嘉言就用他一贯把生活过成戏剧的功力,让她一口气把感情的酸甜苦辣尝了个遍。
可什么都比不过他最后这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姜艾微笑着,头一次主动吻上了许嘉言的嘴唇,看到年轻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是的,我决定了要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