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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说,黄帅也被问住了,愣了一下,有些接不上来。
“算了,现在讨论这些意义也不大,等到了解的东西再多一点,可能反而就清楚了。”唐弘业看黄帅被杜鹃这么一问,也因为方才那一番长篇大论而感到十分尴尬,忽然之间对他莫名的生出了几分难兄难弟的情谊,于是便开口结束掉了方才的那个话题,也算是替他解了围,“明天黄帅和尹湄,你们就先去银行弄清楚肖玲境外游这一大笔开销的来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这边就到咸和玉的公司里面去打听打听,咱们根据到时候的收获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黄帅和杜鹃都表示同意,尹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主动跳出来唱反调的人,于是第二天的工作安排就这么干脆利索的布置好了,时间已经不早,四个人便结束了一天的调查工作,黄帅和尹湄原本是打算回去招待所的,但是看唐弘业和杜鹃决定留在局里面凑合一夜,就也选择了留下来,于是尹湄和杜鹃一起住在一个小值班室里头,唐弘业和黄帅去找恰好值夜班的汤力作伴了。
上一次跟尹湄在同一个房间里面过夜,还是调查丁正青的那个案子,在他们村的那个农家乐的时候,当时杜鹃因为原本在原单位的时候和尹湄并不怎么熟悉,所以两个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还让她或多或少的感觉有那么一点不大习惯,不过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杜鹃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安安静静的性格是如此的讨人喜欢过,比起住处那边的那一对不怎么打照面却又无时无刻不让人强烈感觉到他们存在的室友,真的是不知道要可爱上多少倍。
躺在值班室的床上,杜鹃一时之间还有些睡不着,于是就把手臂枕在脑后,默默的思索着这个案子的一些事情,值班室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以为早就已经睡着了的尹湄却忽然开了口。
“杜鹃,你……睡了么?”她很小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问。
“哦,我还没睡,”杜鹃正在想事情,忽然被尹湄这么开口一叫,还真有点被吓了一跳的感觉,连忙开口回应,“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没事,没事,”尹湄好像生怕杜鹃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似的,连忙回答,甚至她好像还在黑暗当中摆了摆手似的,“我就是随便问问,要是你没睡,也不着急睡的话,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跟我聊几句……”
“不介意,我正好也没有什么睡意呢,”杜鹃答应的很爽快,顺便她也忍不住对尹湄说,“咱们两个虽然原来打交道的次数不算特别多,但是好歹也是同事一场,说起话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对不起,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也觉得不太好,但是改不掉……”尹湄一听杜鹃这么说,立刻二话不说的开口道歉,声音也很小,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下,也还是需要杜鹃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杜鹃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了,她是真的不希望也不喜欢尹湄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那种谨小慎微的态度,但是假如对方的性格就是这个样子,自己本身出于善意的建议可能反而会成了一种负担。
还好,难得尹湄这一次没有被动的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主动小声的问杜鹃:“你和那个唐弘业,是已经认识很久,很熟了对么?他……人怎么样?”
突然被尹湄主动向自己打听起了唐弘业,杜鹃心里面有点纳闷,并且也并不是特别舒服,虽说她很清楚,以唐弘业的性格,尹湄这种比兔子还胆小的状态简直可以让他分分钟就抓狂暴走,但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听到有年纪相仿的其他女性打听唐弘业的个人情况,还是会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被这种排斥情绪影响,杜鹃的回应就显得冷淡了那么几分,并且也比较的简练,甚至可以说是有那么一点敷衍:“还可以,就普通人呗,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怎么了?为什么不睡觉忽然跟我打听起唐弘业来了?”
“杜鹃,你们俩关系好像挺不错的样子,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尹湄似乎纠结了很久,这才终于鼓起勇气开这个口似的,“我……我有点害怕他……”
这个答案倒是和杜鹃心里面的原始判断有很大的出入,所以她一下子也愣了,回过神来之后忽然觉得有点难为情,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实在是太小心眼儿了,便赶忙把态度放柔和了一些,带着几分笑意的问尹湄:“你为什么怕他啊?他也不是那种特别严肃,不苟言笑的个性,说起话来也不是句句带刺,特别打击人,我觉得在这边刑警队里面算得上是最随和好说话的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总觉得自从我在帮你租房子的那件事上没有办好,搞砸了,每次他看到我的时候,那个眼神里好像就有点那种不高兴的情绪,感觉好像是挺生我气,挺讨厌我似的,搞得每次看到他心里都觉得毛毛的,特别紧张。我看得出来他跟你特别熟,你们俩的感情好像挺不错的,所以我猜可能他是嫌我没帮你办好事情,所以……”
尹湄说到这里,忽然没有了声音,杜鹃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还在等着下文,结果下文没等到,却听到了被努力压抑着的啜泣声,她赶忙起身把值班室里的灯打开,等眼睛重新适应了光线之后,便看见了尹湄背对着自己躺在对面的那张值班床上,裹着被子,肩膀一抖一抖的,很显然是已经哭起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哭起来了呢?”杜鹃有些头大,赶紧起身去拿了几张面巾纸,走到尹湄的床边递给她。
尹湄抽抽搭搭的接过杜鹃递过去的纸巾,坐起来慌忙的擦着眼泪,她似乎努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结果却是适得其反,眼泪越擦越多,人也抽噎的越来越厉害,杜鹃站在一旁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束手无策并且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眼泪断线珠子那样不要钱的一直掉一直掉。
那些在恋爱当中不知道该怎么哄女朋友的呆头鹅小伙子看到自己女朋友掉眼泪的时候,是不是就是现在自己的这种感受啊?杜鹃忍不住胡乱联想起来。
“对不起,我没忍住……”哭了一会儿,尹湄终于稍微平静下来一点,她红着眼睛对杜鹃开口道歉,“我就是心里头害怕,所以一下子就失控了。”
“你害怕什么?不会是害怕唐弘业对你有什么敌意吧?不会的,你想多了,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向你保证。”杜鹃虽然知道唐弘业的确是不大喜欢尹湄,虽然和尹湄猜测的原因不太一样,但是那种只是单纯对其性格有些吃不消的敬而远之,总不至于就把尹湄给吓成这个样子了吧?那她可就真的要替唐弘业感到委屈和打抱不平了,以自己对唐弘业的了解,那个家伙是出了名的健谈好相处,不管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样,恐怕唯一一个让他一开口说话就变得阴阳怪气的人,就只有自己而已。
有这样的“殊荣”,杜鹃都不知道自己是该自欺欺人的开心,还是难过。
“不是……我不是害怕他会把我怎么样,”尹湄摇摇头,表示杜鹃误会了,“杜鹃,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是我记得你,咱们是一个专业的,但是不在一个班。你在学校的时候就是那种各方面表现都特别好的人,学习成绩回回名列前茅,奖学金永远都是一等的,每次开大会表彰优秀学员肯定有你的名字,就连工作都是直接被人抽了档案过去,抢着想要留下的。我不一样,我从最开始想要当警察的时候就没有人看好我,我家里人都不支持我,在学校里我体能考试每一次都是勉强通过,考试成绩普普通通,大学四年,几乎没有哪个老师记住过我的名字,毕业之后考进了咱们局里,也是赶上了那会儿缺人手才没把我‘退货’。好不容易留下了,我的表现也不尽人意,就在这次借调之前,领导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要把我调内勤,是我拼命争取了借调的机会,想要给自己拼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我很怕,因为我一来就办砸了帮你找房子的事,唐弘业讨厌我,他对我的看法再影响到这边的其他人,影响到这边的领导,这边的领导对我借调期间的表现评价很差的话,那我就真的一点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了。”
杜鹃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尹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并且看得出来,说出这么一番话也是尹湄不知道鼓了多久的勇气才做到的,现在把话都说完了之后,她便好像是用力过度之后整个人都脱力了一样,歪着身子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皮已经有些红肿,脸色又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看起来又憔悴又可怜。
尹湄说的这些事情,杜鹃在此之前还真的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包括她们两个原来竟然是同一个专业不同班的同学这一点在内,就像尹湄说的那样,杜鹃对于她还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不是这一次两个人一个调转一个借调,恰好在A市相遇了,恐怕对于杜鹃而言,尹湄这个人也就仅限于能记得住长相和姓名,仅此而已,不太可能有更多的其他交往了。
但是现在人家都哭成这个样子了,说出来的话又严重的缺乏自信心,杜鹃也不好意思实话实说,于是便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其实在学校的时候我对你也是有印象的。不过……我这么问希望你别介意,你为什么一定要当警察,还是当刑警,当外勤的一线刑警呢?你的性格和你的理想确实挺有差距的。”
“因为我爸爸,他以前就是一个警察,后来牺牲了,他以前说过,希望女儿长大了也当警察,所以我不希望自己让他失望,虽然他已经看不到了……”尹湄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颤抖和哽咽,一边说着话,眼泪又从眼角滑落下来,她赶忙用手里的纸巾去擦拭,就好像怕自己又哭起来会惹人讨厌似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别难过……”杜鹃听了她的话,感觉又是尴尬又是自责,她没想到尹湄努力想要当警察原来背后是这样的原因,现在知道了,心里面也很不是滋味,想来如果不是带着对自己父亲的眷恋和怀念,谁又会愿意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去从事一份与自己的个性完全不匹配的工作呢。
她搜肠刮肚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点能够安慰尹湄的话:“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悲观,我听说队里面的那个顾小凡,原本也是特别软的性子,也没有人觉得她能做得好一线刑警,你看她现在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别人的看法都扭转了么!所以你还是要对自己有信心的,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一路从考上警校开始一直走到现在,不是么?别的事情你也不用多想,唐弘业真不是你担心的那种人,而且你帮我租到那个房子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怎么能算是错误呢?如果你不帮我,我可就真的要面临到底是睡桥洞还是睡马路的选择了!”
尹湄当然听得出来杜鹃和自己开玩笑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当下眼圈就又湿润了几分:“杜鹃,谢谢你帮我宽心,我听说你还没找到新房子,上次我也是第一回租房子,没经验,等这个案子了结了,我帮你一起找,这次一定找一个又靠谱又理想的。”
杜鹃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了,自己慢慢解决就好,可是又怕说出来以后尹湄多心,误以为自己还责怪她,万一又哭起来自己可就真的要头疼了,于是便对她点点头,含含糊糊的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