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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一出口,倒是让杜鹃和唐弘业嗅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咸和玉确实是因为血压导致死亡的,”唐弘业对张医生点点头:“他是因为服药过量导致血压过低,突发昏厥并引发了车祸。跟你方才预期的有出入么?”
张医生一愣:“有出入么?这简直就是出入太大了!服药过量?咸和玉?他要是能记得好好服药,不乱来,我在他的身上得省多少心!”
“咸和玉的高血压已经有很长时间的患病史了,是么?”杜鹃问。
“对,他在我们这个体检中心建档也有五六年了吧,从最开始就是我来负责,中间也没换过别人。咸和玉这个人,按照他的这个年龄来说,总体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错的,就是血压一直控制的不好,”张医生点点头,“我从刚刚开始做他的健康医生的时候就跟他说过,别小看高血压,控制不好,后续可能导致很多大问题,趁着还可以调控,坚持用药,把血压降下去,稳定住,他呢,根本听不进去,从来没有规律服药过,而且还不跟我打个招呼咨询一下,就偷偷让人从国外买那种药吃,我告诉他那样不行,偶尔一次半次的也就罢了,就他那个血压,长期使用就等同于是玩儿命一样,他也不听。你们说他服药过量导致血压过低……该不会是因为服用了那种药,所以作用叠加在一起造成的吧?”
“你说的‘那种药’是哪种药?”杜鹃没有明白张医生的意思。
张医生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他原本就是考虑到有杜鹃在场,所以故意说的委婉了一些,结果没想到委婉的有点过了头,别说是杜鹃了,就连一旁的唐弘业也没有明白,于是他只好再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提示:“你们肯定知道咸和玉刚刚又结了婚对吧?娶了一个小他二十岁的小姑娘当老婆,他们两个人过来我们这里做婚前健康检查的时候,我还帮他打过掩护,说他的血压只是小问题,不严重。那你们自己想一想,他一个奔五张的人,找了一个两张半的,真的可能跟小伙子一样么?那不得想想通过别的办法去找补找补?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吧?”
他的这个暗示还是比较清楚明确的,如果这样说还听不懂,那可就真的成了傻子了,杜鹃和唐弘业赶忙表示已经明白了,生怕张医生会说的更直白一些。
“我本人当然是非常反对他用那种东西的,作为医生,我提醒过他,我说那种药本身就不适合他,低血压和高血压都不能乱用,并且那种事,量力而行是最重要的,总不能为了在年轻的老婆面前假装小伙子,回头再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他每次就嘻嘻哈哈的应付应付,我虽然是他的健康医生,但是也不是他父母,更何况他这个岁数的人了,父母都管不了,所以我也只能给他建议,给他忠告,听不听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我没有权力去干涉。”张医生说。
杜鹃和唐弘业并没有打算揪着那个“叠加用药”的问题去深究,毕竟法医那边已经得出了结论,就是咸和玉平日里使用的那两种降压药过量服用导致的,并不存在其他的药物成分残留,因此不管咸和玉过去是否有过那种用药史,暂时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追究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那实际上咸和玉的高血压病史已经很长了是么?他服用的那两种降压药是你建议他使用的么?”杜鹃问。
“不是,那是他在到我们这里来之前,因为高血压住过院,是住院期间,那边他的主治医生是我的一个朋友,推荐咸和玉到这边来找我,算是为了找个人帮忙监督一下健康问题,有个保障,咸和玉过来的时候带着出院时候的医嘱,就是让日常规律服用那两种药来控制血压,我觉得挺对症的,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并且只要他规律服药,血压确实控制的就挺不错的,就没给他做什么改变,就一直维持着原来的用药。”张医生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咸和玉啊,心思全用在别的地方了,根本没把控制血压这件事当回事儿,吃药有一搭无一搭的,控制的好一点,就得意忘形,一段时间都不记得规律服药,结果过一阵子血压腾一下子又上去了,他再学乖,再老老实实的用一阵子药。我是这么没想到,,他到最后会因为服药过量出事儿!要是按照我的观点,他早晚得被自己折腾得血压降不下去,闹出什么脑出血来什么的,才能老实下来。”
“也就是说,咸和玉服用这两种降压药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可以追溯到他前一段婚姻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唐弘业说到这里,忽然试探着问,“张医生,我也冒昧的问一句,你见过咸和玉的前妻么?他过去带前妻一起来过么?”
“我知道他之前是有过一段婚姻的,不过没见过他的前一任,”张医生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带他前妻来过,听说是感情不太好,来我们这里没多久两个人好像也就离婚了,平时都是他自己过来做一些常规检查,就连他前阵子结婚的这个年轻的老婆,也是结婚前了才带过来做了一下健康检查,而且走的还是常规体检的流程,没有给他老婆建档,也就是说不打算给她购买家庭医生的服务项目。”
“那他女儿呢?他有给他女儿在你们这里,或者别处建档么?”杜鹃问。
张医生抿着嘴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没有吧,在最初的时候我还问过他,要不要考虑办那种家庭档案,比单个人一个一个的建档要省不少钱,他没同意,说就建自己的,别人他管不了那么多。说实话,当时我不了解他的家庭情况,以为可能是经济也没有宽裕到那种程度,毕竟我们这里的收费也不算是多么经济实惠,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当然了,后来接触久了,我也知道他大概是个什么家底了,再加上后来要新婚,后找的这个年轻的老婆,他也不打算给人家建个档,我当时就想,估计咸和玉这人就是那种性格,就是自保型的,对别人都没那么上心。”
从体检中心出来,杜鹃和唐弘业算是有了两个小小的收获,其一是咸和玉的用药史是很长的,实际上的血压问题也不是史瑜妍表述的那么乐观。其二,咸和玉这个人的个性也从张医生对他的讲述当中可见一斑,似乎并不是一个对配偶和家人特别关爱在意的人,可是一个连给自己孩子都不肯出钱办个家庭医生健康检查的人,却一连好几年,每年都掏腰包续保险,购买那么多份交通事故方面的保险,并且受益人都是自己的女儿,这两种做法似乎又带着某种矛盾感。
唐弘业又给黄帅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他那边的情况,黄帅和尹湄那边的进展也很顺利,保险公司方面负责直接与咸和玉接洽的业务员表示,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咸和玉是带着一个女孩子一起去的,那女孩子从容貌是与咸和玉长得十分相像,一看就知道是一对父女,只不过整个过程当中,女孩子都没有什么表示,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似的,咸和玉与她沟通也并不多,两个人要不是一起来一起走,就好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
唐弘业叮嘱黄帅,在对保险公司方面进行调查的时候,顺便挖掘一下咸和玉有没有为自己或者他人秘密购买过什么别的类型的保险,史瑜妍可能并不知道的那种。黄帅表示自己在这方面与唐弘业是不谋而合的,一定查个彻底。
接下来杜鹃和唐弘业还需要到咸和玉出事之前逗留过的那个招商酒会的主办现场,询问一下当天晚上在现场提供服务的服务员,看看那些服务员是否对于咸和玉还有什么残留的印象,能不能够记得有什么人和他接触过。
当天的招商酒会是在A市的一个著名四星级酒店举办的,唐弘业对那里并不陌生,豪华宴会厅虽然没有去过,但是之前也因为参加朋友婚礼倒是来过这里几次,所以非常顺利的就找到了隐藏在一条小胡同里面的停车场入口,找到了酒店相关负责人,在对方的帮助下把当天晚上在酒会现场服务的服务员都给叫到了一起,拿着咸和玉的照片让他们逐个辨认,看看有没有人对他还有印象。
作为一家星级酒店,对于职员的着装还是有着非常严格要求的,并且每一个酒店都会根据自己的风格和相对应的主题,给自己的职员定做相应的不同风格制服,寻常比较经常见得到的可能是女服务员身穿旗袍,男服务生则是白衬衫配上黑西裤和黑马夹的组合,又或者干脆走纯中式风格,也穿着与旗袍相呼应的马褂之类,结果偏偏这家四星级酒店就要跟别人家不一样,策划了一个什么OL主题风格,男服务生一人一件黑衬衫配上黑西裤,女服务员则是白衬衫陪西服裙,要不是两者都需要佩戴款式不同但面料颜色都完全一致的金灿灿的领结,乍看起来还真的是跟寻常的办公室白领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完全不会显得不和谐。
唐弘业把咸和玉的照片递给当天晚上在现场服务的这十几个服务员、服务生,希望他们能够努力的回忆一下,看看是否能够想起一些与咸和玉有关的事情,照片在这些人当中传来传去,但是并没有谁立刻给出了什么让他们感兴趣的答案,因为当天晚上的那个酒会,咸和玉名下的那家公司并不是主办方,甚至不是主请的对象,就只是众多受邀者当中的一个,所以并没有特别隆重的请他讲话致辞之类的,这也就意味着那一整晚他在一群人当中并不是一个很显眼的位置,再加上当天晚上主办方采取的是自助的性质,因此就更加不存在什么固定的座位,连个坐标都没有办法给这些服务员、服务生,就仅仅凭借出事当时咸和玉身上穿着的那一套同样不具有什么辨识度的藏蓝色西装,恐怕不足以唤起什么记忆。
好不容易等了半天,终于有一个服务生想起咸和玉来了。
“我记得这个人!当时可能整个酒会也就进行了一半多吧,还没到快结束的时候呢,我们那天是这样的,食物放在自助餐台上面供客人自取,酒水饮料那些是我们这些人用托盘托着满场走,喝完的杯子也可以放到我们的托盘上面让我们收回去,或者在大厅一角有一张桌子是可以放置酒杯餐盘这一类东西的,结果我从这个人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把我给叫住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往我托盘上放了一个空杯子,把我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说我们服务太差了,这么多客人都看不见几个服务生,他着急走,还得到处找我们还杯子,他的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什么的,说话的态度特别的没礼貌特别的狂,我就感觉他那天可能是有点什么不太顺心的事儿,整个人跟吃了枪药似的,那是拿我撒气呢。”
“他当时急着要走,情绪还特别的不好?”杜鹃很感兴趣的追问,“你能不能帮我们再回忆一下,当时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举动?”
“当时没有了,不过在他叫住我之前,好像刚刚挂断了电话,手机攥手里头,屏幕都还亮着呢,我猜八成是电话里头有什么事儿惹他生气了,还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把他给怎么着了,他那人家没办法,结果好死不死的,正好刚挂了电话我就撞枪口上了。”那个服务生不无委屈的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