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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先杰沿着猎道往上走,山上的枪声已经渐渐趋于零星,这说明正面的战斗基本差不多结束了。
“厉副处长,等一下。”身后的丁凯文叫住他。
厉先杰回转身,丁凯文在自己身后五六米处,蹲在那审视着一片灌木林。
等到厉先杰走过去,丁凯文伸手从灌木林边缘的荆棘中间扯下一块东西:“厉副处长,你看这是什么?”
厉先杰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块质地粗糙的布条:“好像是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丁凯文:“你不觉得奇怪?”
厉先杰:“你是说这块布条很奇怪?山里有普通村民、还有上百名土匪,出现这种东西很正常。很可能是从什么地方随风吹过来,然后被灌木挂住。”
丁凯文摇摇头:“如果是随风吹过来,它只可能落在灌木上面。这么软塌塌的东西挂在中间,就有些不合理,”
厉先杰并不是笨人,他略一思索,说道:“不用猜了,我进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灌木林另一侧是十几米深的山沟,如果方向感不好的人,很容易转晕了头,一脚踩空掉下去。
丁凯文作势要脱外衣,说道:“厉副处长,还是我进去吧。”
厉先杰摆摆手,扒开荆棘遍布的灌木林钻进去,几分钟后又折返回来,就这短的时间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灌木刮开了好几道口子。
但是他手上多了几块布条,质地颜色和刚才那块完全一样。
丁凯文目光一闪:“这就是说明有人从里面钻出来过,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这个人在一路上,衣服难免会被灌木刮扯下来!”
厉先杰扔掉布条,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说道:“我刚才如果一直走到头,估计也会在灌木上留下一些布条!丁科长,你是对的,这里面是一条秘道,虽然不知道通向哪,但是显然是有人走过。”
丁凯文伸手掏出枪,说道:“有现成的路不走,偏偏要钻这么难走的灌木林,普通村民是不会干这种事!”
这件事再明白不过,只有害怕被抓的人,才会到处寻找隐秘的山路,希望将来一旦遇到危险,给自己多留一次逃生机会。
厉先杰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如果有人从这片灌木林内钻出来,他们可以有很多选择,完全能够避开猎道上的埋伏。
丁凯文:“厉副处长,咱们就守在这吧,猎道上有高处长堵截,他们那么多人,也不缺咱们两把枪。”
厉先杰点点头:“好!”
两个人找了一处低矮的草丛中隐蔽,这里正对着那片灌木林。
丁凯文把枪放到一边,双手揣在兜里:“早知道这么冷,应该多穿一点。”
厉先杰:“这还算冷?你是没去过东北,东北在这个月份,要是像咱俩这样在外面待一宿,还别说抓人,自己都能冻僵。”
丁凯文虽然听说过东北的极寒天气,却没有亲身体验,听厉先杰这么一说,很好奇的问道:“冻僵?太夸张了吧?”
厉先杰:“还真不是夸张,我16岁那年在东北军入伍,每到冬天街上都有冻死的流浪汉。”
丁凯文:“厉副处长是东北人?”
厉先杰摇摇头,掏出香烟递给丁凯文一支,说道:“我是孤儿,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人,反正哪给饭吃,我就去哪,后来就稀里糊涂的当了兵。”
丁凯文盯着灌木林,随口问道:“哦,是什么兵种?”
厉先杰:“骑兵,马占山的第六骑兵旅。九一八事变后,马占山投降了日本人,我不想给鬼子卖命,趁乱逃出来,再后来加入了88师。”
丁凯文:“这么说厉副处长的骑术也很精湛?”
厉先杰笑道:“精湛谈不上,反正是会骑……”
他们在这低声闲聊,在灌木林里,吕宾和丁帆小心躲避着带刺的荆棘,即便如此,手上和脸上,已经被灌木划出十几道血痕,衣服上更是到处都是口子。
丁帆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问道:“吕队长,穿过灌木林是什么地方?”
吕宾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不断拨开或是砍断挡在眼前的荆棘,嘴里说道:“山脚。”
丁帆很不解:“既然有这样的秘道,为什么不带着大伙从这逃出去?”
吕宾叹了口气:“丁政委,没办法啊,目标要是太大,咱们就甩不掉追兵!”
丁帆仔细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如果真的在猎道上被敌人追上,那么狭窄的路上,想找掩体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挨打当活靶子。
他们已经来到了灌木林边缘,只差几米远就能钻出林子。
丁帆不会抽烟,他的鼻子对烟味特别敏感,他忽然停下脚步,做出噤声的手势:“嘘!”
吕宾掏出手枪,警惕的瞪着前方,低声问道:“怎么了?”
丁帆:“附近好像有人。”
吕宾:“不会吧?这条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又一根灌木枝杈挡在眼前,吕宾轻轻一刀下去,“啪嗒!”一声,这根枝杈掉在地上。
他的动作很轻,灌木林外面不会察觉到。
但是枝杈落地的声音,却惊到了在附近觅食的麻雀,十几只麻雀“扑棱!扑棱!”展翅飞上天空。
丁凯文和厉先杰同时拿起枪,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灌木林。
林子里,丁帆和吕宾低声争论着。
“丁政委,我看过了,外面没人。”
“一定有人,而且不会太远,就在附近!我闻到了香烟的味道。”
“我怎么没闻到?”
“应该是掐灭了……”
“哪有那么巧,这会就掐灭了,你是太紧张吧?”
“…………”
“这时候不走,等到他们搜山,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丁帆被他说的信心也有些动摇:“难道是我搞错了?”
“一定是你搞错了!这条道这么隐秘,别人不可能发现!”
“好吧!走!”
两个人从灌木林中钻出来,刚站直身子。厉先杰和丁凯文一左一右,各举一把手枪,喝道:“别动!”
看到果然被丁帆说中,吕宾心里无比懊恼,自己一再犯错,害人害己不说,简直是没脸见人了。他猛然抬起手,还没等做出射击动作。
“砰!”厉先杰开枪。
“砰!”丁凯文开枪。
吕宾左腿上几乎被射中两枪,“噗通!”一声,他单膝跪在地上,大吼道:“丁政委,快跑!”
“砰!砰!”
吕宾豁出去了,不管不顾的举枪就射,他想拼着性命也要保护丁帆的安全。他想拼命,对方却不想要他的命。军统这次来佘山,目的就是要抓活口,尤其是重要人物。
“砰!”厉先杰一枪打在他的手腕上,吕宾身体一个趔趄,手上吃痛,枪也掉在地上。想要伸手捡枪,厉先杰接连扣动扳机,子弹在他脚下打的尘土飞扬,迫得他连连后退。
吕宾手上没了枪,心里本来就慌乱,再加上他拖着伤腿立足不稳,蓦然一脚踩空,顺着山崖滚了下去。
厉先杰心里暗叫了一声可惜,紧走几步往下看了一眼,十米深的山沟,吕宾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丁帆眼睁睁看着吕宾坠入山谷,却是无能为力,因为丁凯文的枪口正对着他,微笑着说道:“丁政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