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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黄小桃戴上面具后,各自坐在桌子两边,她率先开口道:“亲爱的,今天的饭菜还满意吗?”然后噗嗤一声乐了:“对不起,对不起,感觉跟玩过家家似的,忍不住就想笑,我重新来一遍。”
她酝酿了一下感情道:“亲爱的,今天的饭菜还满意吗?”
“老婆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随口答道,然后思考了一下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对了,今天妈又出去打麻将了吗?”
黄小桃点点头:“去了啊,妈今天还赢了几十块钱呢,高兴得不得了。”
我不禁苦笑一声:“平时几百几百地输钱,赢这点小钱算什么,别老让妈出去,在家里看看电视多好。”
黄小桃道:“这话你跟妈说去,我又拦不住她老人家,她就有点爱好,你这个当儿子的还想剥夺了不成?”
“唉,我这不是担心妈上下楼有什么闪失吗?”我说道。
起初我们的对话完全是演出来的,每次说话间隙都会稍稍停顿一下,思考下一句该怎么接。可是渐渐的,我俩就好像融进了角色里一样,那些对话自然流畅地从嘴里说出来,完全像一对正常的夫妻。
我们聊着一些日常琐事,黄小桃还用手扮演吃饭的动作,说来神奇,原本黑漆漆的屋子竟然变得一片敞亮。窗外有阳光透进来,邻居家传来炒菜的声音、小孩的哭声还有狗叫声,时不时有汽车从外面经过。
我就好像陷入一个逼真的梦里,意识与身体完全剥离开了,从我嘴里不假思索地说出一句:“亲爱的,你现在怀着孕,要注意身体,下次别做这种油腻的菜。”
坐在我对面的不是戴着句芒面具的黄小桃,而是生前的死者,她四十多岁,却丝毫不显老态,穿着紫色的针织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位端庄贤淑的妻子。
她娇嗔道:“每次我炖个鸡,炖个猪蹄,你都抱怨说没味道。你每天工作回来不就喜欢吃个炒菜,喝个小酒吗?”
我低头一看,桌上是丰富的炒菜,我面前还有一壶烫过的黄酒,一个小酒盅。我拿起酒盅喝了一口,酒精的辣味在口腔和食道里弥漫,我擦,这感觉太逼真了!
我说道:“为了咱们的宝宝,我愿意吃几个月清淡的,回头我把烟也戒了,二手烟对宝宝不好。”
“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更喜欢是个男孩,咱们已经有个女儿了,一男一女才是好嘛!”她回答道。
我听见旁边有咀嚼的声音,扭头一看,一个老太太,也就是死者的母亲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吃东西。
怎么会这么逼真,我竟然能看见命案当天的情形,每个细节,每个动作都历历在目。
我拼命回想书上写的药方,洋金花、龙荔、鼠尾草、乌头……我擦!这哪是什么唤起情绪的药方,这分明是致幻药剂,祖宗你骗我!
可这时我已经完全身陷其中,连自己的意识都开始迷离飘忽了,‘我’享受着美味酒菜,突然耳朵里嗡的一声,好像一个极其尖锐的声音在脑壳里钻来钻去,脑袋一阵抽疼,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头。
‘妻子’担忧地问道:“亲爱的,你怎么了?”
‘我’答道:“可能是有点着凉了……”
“我就说天气冷了,叫你多加一条秋裤偏不乐意,妈不是常说‘小看脚一双,头上增层霜’。”说完,‘妻子’起身准备关窗户。
紧接着她突然捂着头坐了下来,‘老太太’也不吃东西了,捂着头呻吟起来。
一家三口坐在桌旁,同时陷入怪异的感觉之中。
我突然间意识到,这怪异的声音就是本案的关键所在!
“我的脑袋怎么……”‘妻子’托着脑袋,皱着眉头问道。
“去把窗户关了!”‘我’叫道。
“不行,我头疼,站不起来了!”
“快去把窗户关了!!!”‘我’猛的一拍桌子。
“别对我大吼大叫。”‘妻子’突然把碗摔个粉碎:“一天到晚就知道命令我,我容易吗我?我把工作辞了伺候你们老小,每天做不完的家务,你看看我的手都老成什么样了?”
“你这不知好歹的臭娘们。”‘我’大声喝道:“我一天到晚在外面做生意,在客户面前像三孙子一样点头哈腰,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全是为了这个家,你不但不体谅我,还怀疑我在外面养小三!还搜我的衣服!”
‘妻子’暴怒起来:“少来这些话来搪塞我,每天回来那么晚,还偷偷藏一部手机,当我不知道?鬼知道你整天在外面搞什么名堂。”
‘我’把皮带抽了出来,在手里抽得啪啪作响:“妈的,你敢跟我这样讲话?我这些年没动过你一根毫毛,你是越来越不知好歹了,我今天就要教训你一顿。”
“打啊,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说完,‘妻子’把整张桌子掀了过去,力气大得惊人,满桌的饭菜像下了一阵暴雨似地朝我洒过来。
‘我’下意识地用手护了一下脸,然后挥舞皮带抽过去,‘妻子’用手架住我的胳膊,龇牙咧嘴地扑向我,被‘我’照着肚子一脚踢开。
这时,‘老太太’瑟瑟发抖地不断用手拍着轮椅扶手,大声劝道:“住手……住手……”
看见这老太太,‘我’突然感觉从未有过的厌恶感,冲她吼道:“都是你这个拖累,你这个老不死的,害得我现在又要养小的又要养老的,全家的重担都压在我一个人肩头。你他妈的还不省心,为了给你治病我把买房的钱都花光了,整天就知道出去打麻将,把我挣的血汗钱送人!”
‘我’怒从心头起,从地上捡起一双筷子,朝老太太的眼睛狠狠插了进去,因为用力太猛,筷子的毛刺扎进我的手指里。
‘我’感觉筷子好像直接穿透眼球,刺进了脑袋里。
老太太惨叫的声音快要把我的耳膜刺穿了,两手在半空中乱抓乱挠,把我的胳膊连皮带肉地挠出一道道血杠子。
‘我’暴怒起来,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把老太太连着轮椅搬了起来,朝窗户扔出去。
哗啦一声,老太太摔死在了楼下。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又是痛快,又是懊悔,又是迷茫,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杀自己的母亲,天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我’的胳膊一凉,‘妻子’披头散发,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手里抄着一把锋利的菜刀朝‘我’胡乱劈砍。
‘我’拼命后退,皮鞋踩碎地上的碗筷,‘妻子’尖叫道:“我杀了你!”手里的刀舞得看不见影子,把‘我’的胳膊、肩膀砍出了几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着,格外碜人。
大概是刀子太锋利,起初还感觉不到疼痛,然后火辣辣的痛感渗透骨髓。这股剧痛令‘我’兽性大发,一脚把她踹开,就冲进厨房去拿菜刀。
突然间,一个看不见的拳头落在‘我’脸上,我脸上的一样东西飞了出去。
然后我的视线变得虚幻起来,厨房,鲜血,还有咆哮的‘妻子’在我眼前慢慢消失……
“宋阳,快醒醒!”王援朝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