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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群人当中,最正常的是一个年级看起来最大,气质也最沉稳,但是充其量也不过是三十五六岁,皮肤黝黑,头发微卷的干瘦男子,独自一人坐在沙发正中心,兴致勃勃的玩着手中psp游戏机。
男子长相堪称丑陋,鼻子扁平宽大,两瓣嘴唇像是香肠一样又厚又肿,往外凸出,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牛。
可奇怪的是,如此丑陋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却并不让人感到讨厌。相反,会让人想起一个词:奇人必有异象。
随着彼此之间距离一步步缩短,我渐渐发现,在男子精壮的右手上,居然没有了大拇指,而裸露的两条手臂上,也大大小小遍布着四五条刀疤。
正在我打量之时,过肩龙已经越过了我,飞快走到男子身旁,喊了一声:
“杨叔。”
中国文化中对于人与人之间称谓的讲究,在全世界所有文化当中可以说是无出其右。
在官场,上下级之间,到底是喊“局长”“书记”等职位,还是喊“领导”,或者喊“老板”,甚至是直接称呼其名,里面都牵扯到了彼此之间权力大小,轻疏关系,敌友状态等等很多微妙却又不能明说的东西。
江湖也是一样。
混了这么久的江湖,小弟对大哥的称呼我听过很多,“大佬”“老板”“大哥”“老大”“师傅”……,各种各样,种类繁多。
但我从来没有听过一个道上人喊另外一个人为叔。
这是一个亲情社会里面乡邻之间的典型称呼,却绝对不属于江湖。
江湖容不下那么多的亲情。
所以,当听见那一声明显带着远超出普通帮派从属关系的亲昵称呼时,我确实有点愣住了。
一时之间,我甚至都有点弄不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到底是不是一帮江湖人。
干瘦男子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之后,连头也没抬,自顾自继续玩着手上的游戏机,倒是旁边那些吸毒打球的家伙们全都停下动作,用一种看死人一样冷漠而残酷的眼神望向了我。
我微微挺起自己胸膛的同时,却又眼皮下垂,眼观鼻,鼻观心的尽量避开了这些人的注视,默默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之后,干瘦男子似乎终于玩完了一局,将手中游戏机往茶几上随意一扔,拍了拍旁边沙发,对着我一招手:
“来,坐。”
“廖字头上两把刀,海燕稳龙袍彪”。
就因为这一句不知道何年何月出自于何人之口,却已经在江湖上广泛流传了十几年的话语,在现如今的很多年轻流子心中,海燕和龙袍是密不可分,二位一体的。
但其实,海燕和龙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龙袍更符合大众印象中的那种江湖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怒时拔刀,夜夜新郎。
当然,真实的龙袍远远不会就这么简单,一个在黑道上能混到今天这种地位的人,都绝对不会简单。
简单的人早都已经没了。
可是,不管如何,至少龙袍外在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而海燕呢,海燕并不像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江湖人,他要克制得多,也精致得多。
海燕从来不会像龙袍一样在路边排挡光着膀子呼朋引伴喝啤酒吃烤串直到大醉,他只会去各种高档餐馆的私密包间里和三两个人小范围浅尝即止。
龙袍有需求了,随便从场子里拉一个姑娘就可以陪着睡一晚;我见到过海燕的女人,有事业单位的财务,有政府部门的公务员,有在校的大学生,但从来没有见过妓女。
龙袍不贩毒,兴致来了偶尔也溜两口麻古;海燕贩毒,除了烟之外,其它任何东西却碰都不碰。
换句话说,在海燕的心里,他对自己是有要求的,某种程度而言,他可能并不喜欢“江湖中人”这个身份,他更愿意表现的像是一个正常社会里面的成功人士。
所以,以海燕现在的地位,对于人际交往,他已经有了很多选择,他很少会和江湖中人有过多来往,就算有,那也至少是我这种多少有点家业,有点顾忌,有点规矩的级别。
至于那种满身戾气,一看就不是善类的亡命徒,他绝对是有多远走多远,基本从来不沾。
比如,险儿回来之后,廖光惠请险儿吃过一顿饭,龙袍则已经与险儿喝过几次大酒,但是海燕却从来没有单独约过险儿。
这就是我对于海燕一贯以来的印象。
可是现在,我却真的有些捉摸不定了。
昂贵炫富却品味俗气的衣着打扮,随处摆放的各种毒品,眼神里面的狠辣嚣张,举止间的桀骜不驯,便于藏匿却又四通八达的住所,群居的生活习惯……
所有一切,都显示了这帮人的身份。
而且他们和我们还完全不同,不管廖氏集团也好,皮家帮也罢,乃至是义色、老鼠等等,我们至少都还有着明面上的正当生意和正常身份,我们都还含含蓄蓄,藏着掖着把自己伪装起来。
可这帮人就差在额头刻上“黑社会”三个大字了。
他们绝对不是一帮普普通通的地头蛇,小痞子,而是真真正正有组织有等级的犯罪团伙。
海燕怎么会和这帮人产生交集。
来之前,我已经与海燕通过了电话。
电话里,是他告诉了我这个地址,来到这个地方。
那么,按道理来说,这帮人就很有可能是友非敌。
但,到底是不是呢,此刻我的心中,不得不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来,坐啊。”
当干瘦男子再次发出了邀请之后,我举步走到了客厅中央,依着他的示意,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请问下,怎么称呼?”
刚落座,我就抽出一支烟,一边问话一边递给了干瘦男子。
男子斜着眼睛打量了我两眼,既不接烟,也不大搭话,下巴一抬对着桌面点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让我把烟放在桌上,自顾自就低下头去,从桌上拿了一张银行卡,刮起了盘子里的白粉。
我颇为尴尬,只得把烟放在了桌面,再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再次问道:
“麻烦问一下,海燕和祁志宏呢?”
这时,男子已经将盘子里的白色粉末,刮出了三条七八厘米长的直线,闻言之后,放下卡片,看着我说:
“你想找他们啊?”
“是的,来之前和海燕打了电话,他让我过来的。”
“哼哼”
从鼻孔里面发出几声不知道是冷笑还是应答的怪异低哼之后,男子又不说话了,而是半站起身来,在宽大而凌乱的桌面上东翻西翻的,好不容易才从一堆扑克牌的下面翻出了一根塑料吸管,用手掌胡乱擦拭了两下,将吸管塞进一边鼻孔,大拇指堵住另一边鼻孔,低头凑近盘子里面的一条白粉,“呲”地一声,白色粉末一点不剩的被吸了进去。
吸完一条,接着又是一条。
然后,男子的脸色露出了一种类似于狠狠干掉了一整杯烈酒之后的表情,刺激爽快,撕心裂肺。
出来混了这么多年,我自己虽然不碰毒品,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吸毒的场景,我早就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在江湖上,吸毒的人,通常都有个称呼,叫做“道友”。这帮道友们正在过瘾的时候,对于外界的所有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哪怕是妻儿老小死在自己面前,那都不算什么事,必须先要把瘾过足了,才能谈其它的事。
所以,接下来的分把钟里,我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安安静静的等在了旁边,就像是一个老实听话的马仔。
这种被无视,却又不得不低头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终于,干瘦男子从如梦似幻当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拿起了我放在桌上的那只芙蓉王,看了一眼之后,却又丢在了一旁,旁边一个早已准备的小弟立马上前,递上了一只骆驼烟,点燃之后,男子狠狠吸了一口,这才好像彻底回过神来,对着我咧嘴一笑。
两排发黑的牙缝中间,一道浓浓的白色烟雾夺口而出,毫不客气的笔直喷到了我的脸上,外烟所独有的浓烈气味呛得我微微闭上了双眼,耳边传来了男子的说话声:
“玩一点。”
低头看去,干瘦男子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跟前,手上,赫然拿着那根刚刚被他吸过的塑料吸管。
我尽可能礼貌的笑着,说:
“不好意思,我不打K。”
话刚落音,整个房间里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干瘦男子先是扭过头去,与身后众人对望了两眼,再又回头,一言不发的看向了我。
渐渐,男子脸上就浮现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奇怪表情。
莫名其妙之下,我握紧双手,突然发现掌心一片潮湿滑腻,一层冷汗已经不受克制的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