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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九八七年出道至今,经历了十多年来的剑影刀光,三哥终于站在了这片江湖的最高处,而黄皮一倒,九镇江湖的格局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洗牌。
黄皮走了,九镇范围内的扒手们群龙无首,再也无人管辖。一时之间,街道上、公车上,乃至百姓家中,偷盗事件接连发生。
群魔乱舞,各自为营的乱象延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上街的徐刚和车站的羊胡子最先发动,开始抢夺以前属于黄皮的地盘与生意,弄出了好些起不大不小的流血事件。
然后,在徐刚与羊胡子的争夺日趋激烈、双方有些力不从心的当头,一直按兵不动的红杰突然介入,后发制人,掌控了大部分黄皮留下的势力,将乱局平定了下来。
奇怪的是,面对着这些纷纷扰扰,应该是最有资格享用胜利果实的三哥,反而没有任何动作,手下众人里面,除了缺牙齿不服气红杰他们趁势扩张而闹过两次之外,谁都不曾发表丝毫看法。
我和小二爷私下讨论过这件事情,也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但并不敢确定。
直到那一天,明哥找到了我。
那时开学两个多月了,天气也渐渐地暖和起来,没有了冬日山区那润物无声的彻骨寒冷,人们都换上了薄薄的春装。
每年的三四五月都是南方的梅雨季节,一到这个时候,天空整日都是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从来都不会停歇。整个九镇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还没有完全晾干一样,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没有一点干燥的地方,就连洗的衣服晾个十天半月的都不见干。
我最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极度湿润的空气让人从内到外都像是生了锈一样,没有一点精神,想活动下都不知道去哪里好。
只不过,幸运的是,在这发霉的季节里,我还能看见君的笑脸。
“什么什么?逍遥书生?胡小白给自己取的外号叫逍遥书生?”
君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在我带着些许尴尬的再三点头中,她的眼睛越睁越圆,最后终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胡小白就是胡玮。
胡玮天生一张娃娃脸,皮肤又极为白皙,油光水滑得像个小姑娘。袁伟某次喝酒了之后,突然兽欲大发,一把扯过胡玮,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胡小白,光凭你这个皮肤,但凡是个女孩,不管多丑,今晚我都办了你。”
那天之后,不管胡玮本人如何反对,胡小白这个既顺口又贴切的外号立马就在朋友圈子里面流传了开来,甚至连君现在也都不叫胡玮,改叫胡小白了。
对于这个外号,胡玮非常不满意,他觉得像他这样的昂扬男儿、江湖好汉,被人整天胡小白胡小白地喊,实在是太丢人太娘们了。
于是,左思右想了不知多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说:“钦哥,我给你说个事。你们今后别喊我胡小白了好不?”
“怎么了?不是挺好吗?你本来就白啊。”
“哎呀,反正不好听,我不喜欢。钦哥,真的,求你了!”
“那喊你什么?胡玮啊?出来混要有外号,才够屌晓得吗?你看三哥,义色,明哥,明王爷,武晟,八爷。这些外号多威风啊?混得差的还没资格有外号呢。”
“我晓得我晓得,反正你们别喊我胡小白了吧,我给自己取了个好听点的外号。”
“哦。自己取的,叫什么啊。”
当时,胡小白的眼中冒出了无比骄傲而神圣的光芒,就像是一个等着披红挂彩的状元一般,大声说道:
“你们今后可以喊我逍遥书生。”
全场顿时一片死寂,就连向来心不在焉的险儿也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眯起双眼,看看胡小白,又看看我,看看胡小白,又看看我,半天才憋出了一句:
“啥?你说你叫个啥?”
胡玮满腹热忱地看着险儿,再次大声说:
“逍遥书生!”
“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哎,你们笑什么。我告诉你们,武侠小说里面,逍遥书生是最厉害最……”
胡玮虚弱而无力的辩解声被彻底淹没在了全场的哄堂大笑里面。
从那天开始,这件事变成了永恒的笑柄,而我们也满足了胡玮的要求,只要不麻烦的情况下,我们都会喊他“逍遥书生胡小白”。
当我和君一起坐在操场的草坪上,把胡玮这个匪夷所思的外号告诉君之后,君和所有人的表现一样,笑得花枝乱颤,一边笑一边把头埋在我的肩上,用拳头轻轻捶打着我。
我默默地看着君,她亲热的举动让我感到了由衷的幸福。
就在这样的幸福中,明哥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君和明哥打了个招呼之后,非常懂事的自己先走了。待她走远之后,我问明哥:
“明哥,你怎么过来了?”
“你这几天都睡在学校,也不出去,你三哥找了你几次了。找不到,所以要我过来看下你咯。”
“有事啊?”
“也没有,这是你们三哥给你、小二爷、险儿、地儿的一万两千块钱,每人三千。武晟和袁伟他们的早就自己拿了,你先拿着咯。”
一九九七年,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几百元而已,三哥居然出手就是一万二,这是一笔我见都没有见过的巨款。拿着这笔钱,皮夹克,耐克鞋,牛仔裤,这些当时年轻人都喜欢的东西,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所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看着明哥递到我眼前的那个鼓囊囊的牛皮信封,我顿时就感到一阵口感舌燥,却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只能尽力克制着自己,勉强客套道:
“无缘无故给我们钱做什么?三哥发大财了吗?哈哈哈,我不要。”
“要你拿着就拿着,这是你们三哥给你们的分红。”
“分什么红啊?”
明哥微微思考了一下之后,说出了一个我和小二爷已经猜中了一点的故事。
“是这样的,黄皮以前和虹桥水泥厂签了个合同……”
在我们九镇旁边十五公里之外的虹桥乡,有个由当地乡政府办的专门生产水泥的乡镇企业,销售市场就是在我们九镇附近三镇十五乡的范围之类,以前的生意一直不错。
不过一九九六年之后,外地大厂的水泥打了进来,虹桥水泥厂的产品还过得去,但是并没有什么宣传促销之类的手段。所以,市场就被一步步地抢夺,生意越来越不好。而以前生意好的时候放出去的不少债务,也很难收得回来,欠债的人要不就是拖着不给,要不就干脆不承认。打了好几次官司,钱没有要回来,请客吃饭倒又花了不少。
于是虹桥乡政府渐渐扛不住了,干脆把水泥厂和所有的债务一起卖给了一个从广州回来的市里人,由他经营。转卖的价格很低,只要继续用原来的工人,每年再交一部分的费用给乡里就可以了。
这个市里人的背景也有点复杂,就算不是道上的,也和道上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开始他从市里找了几批人来帮他收账,但是账没有收到,还大大小小的吃了点亏。后来,他大概知道了九镇附近的民风之彪悍,明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
所以之后他想找九镇的大哥帮忙出面,据说开始还想过找三哥,但是他的一个副经理好像是黄皮的什么表亲,最后推荐了黄皮来帮他要账。
黄皮前前后后帮他要回了几十万的账,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就相应地越来越融洽。有次他们一起吃饭,那个厂长无意间说起水泥销路不好,当初上了虹桥乡政府的当。
黄皮听后,答应可以帮他销售水泥,甚至恢复虹桥水泥当初在九镇附近独霸天下的销售市场,但是要占一定比例的分红。
那个厂长一听大喜,于是他们定下了协议,黄皮占百分之三十的干股,专管物流和销售,收账的红就不再分了,但是享受每年底按销售额一次分红的红利和每个月相应的工资。
双方一拍即合,只可惜,黄皮也许是天生就没有吃安稳饭的命。当他谋划多时,水泥厂的盘子也刚开始初见成效的时候,就被三哥和我们给办了。
于是,黄皮一倒,明哥前一段时间就主动找到了虹桥水泥厂。给那个姓唐的厂长说了两个意思:一是黄皮可以做的,他们一样可以做,而且三哥愿意头半年的利润分红不要;二是如果虹桥水泥厂不愿意把这个事给他们做也可以,但是如果敢交给九镇道上别的任何一个人做,那么虹桥水泥厂今后在九镇的三镇十五乡就再也不要想卖出去一公斤水泥。
最后,明哥告诉唐厂长,给他三天时间想清楚,如果三天之后还不给个答复,到时候就别怪三哥翻脸不认人。
唐厂长毕竟是个生意人,谁可以带来最大的利益,谁就是最好的朋友,黄皮既然已经过气了,那还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两天后,唐厂长就在九镇道上的一个朋友陪同之下,亲自找到了三哥的家里,三哥和明哥出面请他吃了一顿饭。
在酒桌上,唐厂长不仅答应了三哥的要求,在权衡利弊之下,他还主动提出,今后三哥就是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和黄皮一样占百分之三十的干股,明哥就是他们的保安科长,也可以参与年底的分红。希望大家齐心合力,一起把厂子办好办旺。
不过,唐厂长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三哥每个月的分红可以照样计算,但是希望三哥在三个月内把县水泥厂真正地赶出九镇范围,因为这是虹桥水泥销售的最大障碍。
三哥答应了他,并且答应只用两个月。
于是双方达成了一致的约定。
而我们兄弟几人,在办黄皮的时候,是出了大力的,也算是帮三哥扫清了障碍。所以这一万两千块钱,是三哥先给我们的一点零用钱。
听明哥说完这一切,我明白了为什么当所有人都在争抢黄皮留下的车站那一摊子的时候,三哥和他的人却根本不为所动。
有了西瓜,谁还会捡芝麻?
涌马的行当,利润虽厚,可风险也大,拿在手上也是个祸害,出了事背黑锅的就是大哥,说出去名声又不好听,也只有缺牙齿这种悍勇过人、头脑不足的货色才会在那里争前争后。
我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黄皮办厂这件事,想必三哥是早就知道的,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给我们说过?而是等到现在办完黄皮之后才说。
当年的我年龄还太小,根本就没有任何城府,一点不高兴都摆在了脸上,八面玲珑的明哥大概看出了我的不痛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钦,怎么了?怪你三哥瞒着你了啊?”
“哦,没事,明哥,其实你和三哥早点给我们说,我们也会帮你们办的!”
“小钦,你想多了,你三哥没有想过要为水泥厂的事来办黄皮。但是险儿的事出了之后,他就可以一起办了。再说你们也不是真的混社会,知道这些事做什么?你三哥还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不要想多了。听明哥一句话,只要你真的把你三哥当哥哥,他也就会真的把你当弟弟。你三哥是个有道义的人。”
那天,等明哥走后,我把兄弟们都叫在一起,把钱分给了大家,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也都说给他们听了。听完后,向来智商情商都要远远超过同龄人的小二爷,说出了一句远超他年龄阶段,极为老练的话:
“大哥就是大哥啊,险儿烧得还真的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