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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荞被他拉起身,跟着小家伙穿楼过阁绕了好远,最后爬上王府内最高的一座楼阁。
“你能带我上去吗?”小家伙指了指房顶,说道。
楚荞笑了笑,拉着他足尖一点两人一起上了房顶,远阔的视野不仅可以看尽整个宸亲王府,甚至可以看到王府外的长街。
“来这里干什么?”楚荞拉着燕禳坐在房顶上,问道。
燕禳小脸扬起一个神秘兮兮地声音,然后从衣领里抠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银哨子,冲着她摇了摇,“你看着哦?”
小家伙说完,含着银哨使劲吹着,哨子很奇怪,声音不大,却可以传得很远。
楚荞正思量着,边上的小家伙眼睛一亮,欣喜地朝着远处的天空招手,“大雪鹰,大雪鹰,我在这里!”
楚荞顺着他招手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天空之中,一只罕见的雪鹰正朝着这边飞来,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圈,然后落在了燕禳的小肩膀上,可能是太重了,燕禳被压得身子都斜了斜。
“你怎么又长胖了,以后会飞不动的。”燕禳皱着小脸,伸着小手摸了摸雪鹰的头。
楚荞笑着侧头望着蹲在他肩头的雪鹰,这是生长于雪山之巅,颇具灵性的珍禽,甚少有人能驯服它,她也只是从书中听闻,今日倒真的见了。
燕禳取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银哨递给楚荞,说道,“这是禳儿最喜欢的大雪鹰,送给你。”
楚荞愣了愣,将银哨接过又挂到小家伙的脖子上,“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你不喜欢禳儿吗?”燕世子见她不接受自己送的礼物,小脸满是失落,“大雪鹰很聪明,很听话的。”
楚荞摇了摇头,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还是留在你身边好,我不善长跟它打交道。”
这样灵性的珍禽,想来也是燕祈然驯着留在小家伙身边,以便随时知道他在哪里,保护安全的,她哪能拿走。
她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宸楼的方向,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想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予她,只是如今,她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在哪里了?
他在很近的地方,却又好像隔着好远,好远……
“以前爹爹也经常带禳儿来这里跟大雪鹰玩的,以后他肯定不会再跟禳儿玩了。”燕禳难过地叹了叹气。
他也不想惹爹爹生气的,可是爹爹干嘛要跟他抢荞荞嘛!
“不会的。”楚荞笑了笑,她可没打算真要把这小子带回西楚去。
燕禳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在楚荞面前提情敌,于是问道,“西楚在哪里,离上京远吗?”
楚荞笑着指了指西边的方向,道,“在很远很远的那边,就是西楚了。”
她来从岐州离开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当时自己的悲痛之下一纸留书来了上京,诸葛无尘,沁儿,玉溪他们一定都很担心。
他们都遵守着萦萦的遗言,不想她卷入这场仇恨之中,她最终也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萦萦为她所设想的,她都懂,她那样聪明早就看穿了她,看穿了她还未曾真正放下燕祈然,所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死,而让她与他再次对立为敌。
她希望,将来她与他还有机会重新走到一起,所以苦心成全。
她懂,她全都懂……
可是,如今的燕祈然,如今的她,早已没有了未来。
燕禳顺着她指地方向望去,望着云霞满天的尽头,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原来爹爹以前经常望的地方,就是西楚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望那里……
一阵冷风吹过,楚荞蓦然回过神来,侧头望了望边上的小家伙,道,“这里有点冷,咱们下去吧。”
“嗯。”燕禳点了点头,让大雪鹰自己飞走,然后让楚荞带着自己从房顶上下来。
夜里,楚荞一如以往的计划准备与花凤凰和黑鹰外出行动,正要出门,燕祈然却直直站在了门口将她堵在宸楼。
“三天之内,不许出去,不许动武!”
楚荞沉着脸,针锋相对,“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想干什么是与我无关,但你这手再伤一回给落了残废,我若是医出个残废,传出去丢人。”燕祈然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楚荞只恨自己武艺不精,打不过他,不然非一脚把他踹开不可。
“别把人都当白痴傻子,难不成离了你他们就不成事儿了?”燕祈然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外面的花凤凰和黑鹰,冷声哼道。
“你……”花凤凰心中那个怒啊。
黑鹰却拦住她,上前对楚荞道,“主子留下养伤吧,剩下的事我们去办就行。”
虽然对这个宸亲王没什么好感,但他总归还是为楚荞着想的,她那伤确实该留下来好好休养一下。
楚荞咬牙望了望拦在门口的男人,于是望了望花凤凰和黑鹰两人,“你们行事小心些。”
“是。”黑鹰应了声,拉上花凤凰一道离开。
楚荞看着两人离去,一语不发地进了房内,重重地将剑拍在桌上,却又震得手臂上的伤口一阵阵疼痛。
燕祈然闲步走进屋内想要替她换药,楚荞却断然拒绝了,自己动手上药包扎,不再让他插手。
“当年,上京城外,你放了我们一次。这一回,你又帮了我一次,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两件事,但要与我报仇的事无关。”楚荞平静地说道。
她不想再欠着人情纠缠不清,既然已经无法再走到一起,就分得明明白白吧!
燕祈然望着了她半晌,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答应我第一件事,以后不要去找什么神王遗物,也不要再跟那些神域魔域的人牵连。”
楚荞闻言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二次向她提这样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
“至于第二件事,以后再说吧。”燕祈然说罢,起身自己回了软榻看书去。
楚荞点了点头,而后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压抑的颤抖,缓缓说道,“那个人害死我最好的朋友,我本是一定要杀了他的,但你总归帮了我很多,这一次我不会取他性命。”
燕祈然抿唇,没有说话,却也知道这一步的退让,对她而言,有多么艰难。
良久,楚荞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所以,以后不管我再发生什么事,是生是死,你也别再插手了,虽然过了五年,也经历了这么多事,即便到现在,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但是以后……我想试着忘了你。”
她无法否认这五年来心中的牵挂,无法否认每一次听到这个他的名字,都无法控制心的悸动,但是,这五年来……她也走得累了。
他的若即若离,明珠的夭折,父母的薄凉,凤缇萦的惨死……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坚强,她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磨砺了。
燕祈然闻言抬眼望了过来,看着她瘦削的侧脸,目光有着春水映梨花一般的温暖柔情,却又蘊藏着彻骨的寂寞和苍凉。
楚荞似有所觉侧头望了过去,燕祈然却已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沉吟了许久,薄唇轻启,“那样……很好。”
终于……她被自己逼得无力再爱,想要忘记放下了。
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
只是,为什么在她说出句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倏地有什么空落了,让他惶乱得不知所措。
楚荞一时间有些怔然,或许……这五年来一直为过去而羁绊的人,只有她而已。
次日,不知从何处归来的老酒鬼一回来便霸占了他们的早膳,燕禳便拉着她要带她去城里吃好吃的,她想着上京正处处搜捕她便要拒绝,结果却燕祈然不由分说替她答应了下来。
她换了身男装方才出门,好在有那一个人见人怕的活阎王一道,右卫营的人虽然在城内四处寻人,却没有一个敢出现在他们周围。
在街上救下了一个被丈夫殴打的女子,细看才发现竟是尹家的大小姐尹宝镜,五年前燕胤留下一纸休书带兵叛逃出京,她与大夫人在国公府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最后被指给了一个好赌成性的商人之子,丈夫不仅败光了家产,还隔三差五地逼她回国公府拿钱,拿少了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楚荞有些看不过去,便暗中见了尹宝镜一面,安排人将她和大夫人送离了上京城,回到宸亲王府之时,燕禳一个人在院子里闷闷地坐着,见她回来便控诉道,“爹爹去了东篱园,又不准我进去。”
楚荞微震,她知道住在东篱园的人是尹沉香。
老酒鬼一觉睡醒,瞧见院子里的楚荞,便招了招手,“丫头,你过来。”
楚荞抿了抿唇,步上前去,“怎么了?”
老酒鬼左右望了望,确定某人还没回来,便问道,“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
“神王遗物。”老酒鬼说的极轻,似生怕被外人听了去一般。
楚荞闻言皱了皱眉,这师徒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不要她去找神王遗物,一个又一再拜托她务必找回来,她到底,要听谁的?
“你是神域中人,应该比我更容易找到。”楚荞淡声说道。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长叹了一声,道,“我要是能找到,就不会找你了。”
“你都找不到,我就更找不到了。”楚荞淡淡笑了笑,回绝道。
老酒鬼望向她,醉意迷蒙的眼睛,一瞬间清澈明锐起来,低声说道,“这天下间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找到神王遗物。”
楚荞微怔,而后笑了笑道,“前辈,你是酒没醒吗?”
“我很清醒,也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老酒鬼平静说道,那双总是泛着醉意的眼睛,此刻格外的明锐而沉静“这世上除了他和你,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神王遗物的所在。”
楚荞皱了皱眉,有些好笑,“可是,我确实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她早就去找到救白二爷了。
“你现在不知道,但你一定能找到它。”老酒鬼往她跟前挪近了几分,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这番话是又是绝对不能落入那二百五徒弟耳中的。
楚荞抿唇沉默了片刻,坦然言道,“我已经答应了燕祈然,不会再去找它,也不会再跟神域魔域的人牵扯,所以……我大概帮不上你的忙。”
“如果,它关系到白止神王的生死呢?”老酒鬼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
“白止神王?”楚荞眉头越拧越紧,想了想,然后道,“那就与我更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她是个很遵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燕祈然,她便不会轻易违背。
“如果,它将来也攸关祈然呢?”老酒鬼沉声道。
楚荞抿唇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什么意思?”
燕祈然和白止神王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当初在桃源谷的时候,她就算再不明白,也知道那是与钱疯子身上气息一样的魔族气息,甚至比钱疯子身上的魔煞之气更盛。
如白二爷所说,自古神魔不两立,那样的燕祈然应该就不会是与白止神王再有什么关系,可是他所学的许多,又是出自神域。
“不管你愿不愿意去找,我先跟你说一些线萦,待到哪一天你想通了,就沿着这些线索去找。”
老酒鬼仰头灌了一口酒,对她道,“可好?”
楚荞想着答应了燕祈然的话,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于是点了点头,“你说。”
“神王遗物便是神王仙骨,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后来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在诸葛家,如今想必是在左贤王诸葛无尘的体内。”老酒鬼神情难得的认真,一字一句地低声对她说道。
楚荞闻言顿时愣住,难道凤宁澜当年大火中获救,死而复生便是因为神王遗物,他并不是白目神王的转世,白二爷之所以会错认,便是因为他体内的神王遗物?
那么,白二爷和钱疯子一直寻找的白止神王,又躲在了哪里?
“你是……要把所有的部分都集齐?”楚荞追问道,那样岂不是连诸葛无尘体内的那一部分也要拿走?
“如果你不能尽早找到其它两份的话,取他体内那一块,也没有多大用。”老酒鬼道。
楚荞闻言,沉默着不再说话。
老酒鬼望了她许久,出声道,“丫头,这些日跟我学些东西如何?将来你总会有用到的地方。”
楚荞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下来,“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也想请你答应一件事,到西楚去帮我医好一个朋友,它叫白玉堂。”
“神王殿的小耗子?”老酒鬼挑眉问道。
“对。”楚荞点了点头,在之后的几天都跟着老酒鬼凑在一块练功,同时也免于跟燕祈然的尴尬碰面。
一连数日过去,右卫营的人在花凤凰和黑鹰的连番击杀之下,终于只剩到赵进和常啸林二人,虽然两人都已经被逼得几近疯狂,但是……她必须要去亲手了结这两个将萦萦送地狱的魔鬼。
深秋的雨夜,城中的百姓因着京中那夜夜发生的右卫营血案,一到天黑都不敢再出门,城中显得格外寂静。
楚荞撑着油纸伞穿行在长街,她走得很慢,也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
她不是嗜杀之人,她也知道杀这些人也换不回一个凤缇萦,可是有些事她必须要去做。
花凤凰披着油衣在后面跟着,带了包瓜子一边走一边磕,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响得又格外清脆,格外渗人。
黑鹰皱着眉侧头望了望她,想叫她停下来,花凤凰却大方地抓了一把递过来,“你也来点儿?”
黑鹰没有接,大步走前了几步,不再与她走在一道。
右卫营灯火明亮,却也处处都透着亡灵的气息,死在这里的人……太多了。
“大哥,我们就真的要在这里等死吗?”赵进握刀的手沁着冷汗,不时四下张望,似是要提防着不知何时会扑出来夺他性命的凶手。
“不然呢?”相较于赵进,常啸林此刻显得很平静。
事到如今,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逃脱不了的。
“我们走,离开上京,离开大燕,我还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赵进不服气地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