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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龙二不愿赠琴,但宝儿学琴的事却是定了,于是居沐儿决定再去买一把新的。而趁这机会,她也要见一见林悦瑶。
依龙二的规矩,居沐儿眼睛不便,不能不带家仆独自外出,于是居沐儿带上了丫环小竹,又碰巧苏晴过来,便一起去了。
琴很快挑好,但居沐儿却并不急着回家,她说有些饿了,要到旁边的酒楼歇歇脚吃点心。苏晴便陪着她过去,让小竹在琴坊等着拿琴。居沐儿在雅间坐下了,又支开了苏晴去买些香。苏晴前脚离开,林悦瑶后脚就进了来。
林悦瑶带来了一个消息。原来西闵国的琴使去了惜春堂寻芳,几杯黄汤下肚便滔滔不绝地胡侃吹牛。他们道那琴圣师伯音原来曾在他们西闵国习琴,所以论琴艺,他们西闵国是最强。他们的首席琴师雅黎丽当年还教过师伯音弹琴,算是他的师傅。两人之间,更是情根深种,只是没料到最后师伯音却死在了萧国。
居沐儿皱起眉头:“他们可曾说,来咱们萧国斗琴,意欲何为?”
“那倒是没提。”林悦瑶接着问,“姑娘有何良策?是否该趁斗琴机会向皇上诉冤?”
居沐儿摇头:“若是未明形势便大张旗鼓诉冤,只怕申冤不成,自绝后路。悦瑶姑娘切莫着急。”
“可是事情已过两年,拖得越久,越是不好翻案。当年的人证已然不在京城,物证我们一样没有,越是细究越是无望。若是不能弄明白一白的死因,我是死也不能甘心。”林悦瑶说着说着激动起来。
居沐儿抿紧嘴,沉默片刻,低声道:“悦瑶姑娘先回去吧。此事我想好如何办,会给姑娘消息的。”
林悦瑶咬咬牙,扭头走了。
居沐儿静静坐着,有些事在心里忽然清明了起来。这时苏晴和小竹各自拿着东西说说笑笑地来了,三人坐着吃了些点心,一起离开。
刚出雅间门,碰巧遇到丁妍珊和另两位大户小姐从另一头的雅间出来。那两位小姐看到居沐儿,不约而同地转向了丁妍珊,眉眼一挑,含着笑走了。
丁妍珊气得脸发绿。劫案之后,坊间风言风语,虽然被劫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她的名声已然被毁。原本与她交好、走得较近的那些个大户人家千金闺秀,都与她疏远起来,更不用说之前频频向她示好的那些贵族适婚的公子哥儿了,早没了踪影。
丁妍珊这一段时日没一日好过,可那居沐儿遭遇与她一般,竟还顺顺利利嫁进了龙府,更听得坊间传龙二爷元宵节当众示情,两人甜蜜恩爱。这让她心里真是郁结了一口闷气,怎么都舒坦不得。
这日好不容易约上两位好友见面,岂料那两人对她不咸不淡的,临走遇到这居沐儿,还用眼神嘲讽了她一把。丁妍珊怒上加怒,禁不住狠狠瞪了居沐儿一眼。
她瞪居沐儿没关系,居沐儿瞧不见,可苏晴在一旁却是不乐意了,她帮着居沐儿瞪了回去。丁妍珊的丫环不干了,对着苏晴骂道:“瞪什么瞪,敢对我家小姐不敬。”
苏晴是市井小贩,什么人都见过,完全不怕骂街的。当下回道:“我哪有不敬,我是瞧着丁姑娘生得美,眼睛跟牛似的,禁不住学了学。”
“你……”那丫环气得一巴掌挥了过来,岂料苏晴早有防备,一抬手将她的腕擒住了:“想打人?我可不怕你!姑娘我如今也是练过的。”
“小玉。”
“晴儿。”
丁妍珊和居沐儿同时喝住了这两人。丁妍珊又气又急,这大庭广众,她丢不起这人。居沐儿却是听了这声喝才悟了苏晴怎么跟个炮仗似的。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丁妍珊却是一转头喝了句:“走!”领着那小玉走了。
苏晴冲着她的背影扮鬼脸,蹦蹦跳跳的也跟着下楼。居沐儿当着小竹的面又不好说她什么,只得叹气跟在后头慢慢走。
出了酒楼,正遇上丁妍珊上了马车。车夫替她将车门关上,刚转身却被两个追逐的孩子撞了下。车夫的帽子掉了,他捡起戴上,骂了几句,然后坐上了车子前座。
苏晴嘀咕了一句:“恶小姐养恶仆。”
居沐儿却是猛地站住了,她一把拉住苏晴的手,问:“那车夫长什么样?”
“很普通的长相,高高大大的,普通眼睛,普通鼻子,没什么太特别。”
居沐儿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那丁府的家仆,我怎会见过?”
“可我听过他的声音。”居沐儿转过脸,她听到马车咔嗒咔嗒离开,没来由地心里一紧。
“在哪里听过?”苏晴回身盯着已驶远的马车看。
“他长了胡子吗?”
“没有,脸上很干净,刚才他的帽子掉下来我有看清楚他的脸。”苏晴答完,猛地一怔,“难道是那个山匪头子?哎呀,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
居沐儿握紧竹杖,忽道:“小竹,你快去唤人。”
小竹听得她们说土匪头子心里已是着慌:“唤……唤什么人?”
“唤府里护卫,报官,先遇上谁便唤谁,让他们速来!”
“对,对,快找人来。”苏晴在一旁附和,愤愤不平,“没想到那土匪跟刁蛮小姐是一伙儿的,我那时真是白帮着她了。”
“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居沐儿有些着急,“若是同谋,依丁府的势力能耐,断不会安置不了一个汉子,又怎会让他在街上招摇,还给丁姑娘把车?那可是通缉要犯,被人认了出来,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吗?”
“那……”
“靠我们自己不行,他们坐马车,我们追不上,还是得快找帮手。丁姑娘危险了。”
“我……我……我这就去。”小竹急忙道,“夫人等着我,我速去速回。”
小竹撒腿跑掉了。居沐儿抱着竹杖立在原地不语。苏晴左右张望,街上行人不少,众目睽睽,那劫匪头子还真是胆大,居然敢当街劫人。她想起当初被劫时那些匪类的恶行恶状,想起那两个村姑的丧命,她顿时又惊又恶心,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刁蛮小姐也太笨了,自己的车夫不认得吗?她要是认出来,大叫几声,这街上这么多人,还能让那匪类这么顺当地把人劫了去?”苏晴跺跺脚,替丁妍珊着急。
“她当初被劫上山就与我们关一屋子,没什么机会见那匪人。适才又正生气,定是没甚留心。丁家仆役众多,找个由头编个借口,很容易混过去。加上人容易被外表迷惑,你我被那匪人押上山的,该是最容易认出他来,可他刮了胡子换了容貌,你乍一看不也没认出吗?怪只怪我们发现得晚了。”
“不晚,不晚,一会儿官差来了,马上封城搜查,定是能将丁姑娘救下来。”
居沐儿想了想,道:“晴儿,那匪人定是趁丁姑娘在酒楼时换下了车夫,你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酒楼后巷那头有人尖叫,然后是纷杂的吵嚷声:“死人了,有人死了,快报官。”
居沐儿脸色一下白了。苏晴拔脚就往那头跑,没一会儿又冲回来:“姐姐,死的是个年轻男子,看那打扮,确是大户人家的仆从。”
居沐儿亟亟问:“晴儿,从这处往丁府去,路程并不远,是不是?”
“对。”苏晴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这城里的路,“不到五条街,便是丁府了。”
“青天白日,又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那匪人没敢明目张胆动武劫人便是怕惹人注目。他如今是丧家犬,只能躲躲藏藏。丁姑娘以为他是家中仆役,未有防心,自然不会呼救。可如若他将车子驶离了归家之路,丁姑娘察觉了不对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那匪人会在丁姑娘察觉他的身份之前,将丁姑娘制住?”苏晴问。
居沐儿点点头,又问:“从这里到丁府,途中有哪些僻静不招眼的地方吗?”
“都是大街……啊,定安路那里连着条胡同,叫水子巷,不知什么时候被堵死了,成了死胡同。里面的宅子破旧没人,听说闹过鬼,大道上的人一般都不往那里拐。”
“晴儿,你去酒楼那儿嚷一声,说是看到有可疑的人往定安路上去了。”
苏晴应了,快脚奔去传话,一会儿回来道:“那些人光会嚷嚷,都等着官差,也不知有人去报了没有,似是没人打算去定安路探探。”
“不用理会他们,把话传到就好。我们先去。”
“好。”苏晴完全没想要劝阻,牵着居沐儿的手就给她带路。居沐儿一路走一路道:“我猜得未必准,所以还是先去看看。万一那匪人有别的帮手,根本不怕声张,那他就不会走往丁府的路,也不会在水子巷停留。”
“我明白。”苏晴带着居沐儿一路疾走,应道,“姐姐是看他乔装车夫,由此推断他不敢明目张胆行事,所以很有可能在途中找个僻街再下手。姐姐放心,别的我不敢保,但这路我最熟了,要是他跟姐姐猜的一般,最容易下手的地方便是那水子巷。”
两人亟亟奔走,不多时便到了地方。定安路比不得繁华大街,但街上也有行人,零星铺子和摆摊的,使得这街并不清冷。
苏晴机警地四下张望,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把居沐儿安置在一家茶水摊那儿,让那摆摊大娘帮忙照看。然后与居沐儿打了招呼,说她先去那巷子里探一探。
苏晴去了,很快又跑回来,道:“姐姐,巷子里头确实停了辆马车,看样子便是带走丁小姐那辆。我再去探探,一会儿回来。”
苏晴不待居沐儿应,已然奔向了水子巷。巷子挺深,虽然紧挨着大街,但里头静悄悄阴森森的,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苏晴搓搓手臂,心里嘀咕着“难怪大家都不来这里”。
马车停在巷子中间,四下没人,苏晴仔细观察好了,便偷偷靠了过去。车里很安静,苏晴转了一圈,正想着要不要靠近些往里瞧,这时候似听得有滴水的动静。她心里发毛,低头一看。
鲜红的血正从马车里往下滴。
苏晴猛地捂了嘴,把尖叫声咽了回去。她猛吸几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看清楚车里的状况。
她小心靠过去,趴在车门那儿从门缝处往里瞧。虽是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里头的景象吓了一跳。那里面赫然躺着丁妍珊的丫环小玉,身上满是血迹。
苏晴两腿发软,用手紧紧捂着嘴靠在了墙上。她定了定神,刚想跑出去告诉居沐儿,却听得巷子里隐隐有一声惊恐的尖叫。苏晴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潜了过去。
那是巷子后半段的一间小破院子。院门搭着扣没闩紧,门破破烂烂,一眼便能看到里头。苏晴走近了,里头的动静听得清楚。那确是丁妍珊的声音,她没叫唤两声,便似是被人捂了嘴。
苏晴听得那匪人头目压着声音骂,但骂的什么没听清,紧接着是撕破衣裳的声音还有丁妍珊呜呜哭嚷的挣扎动静。苏晴往里一看,顿时热血冲头,怒火中烧。
这王八蛋,竟然又欺负姑娘!
苏晴猛地从腰间掏出防身用的匕首,那是她学武后缠着李柯给她买的。当然,也是她用“帮师傅养老”给换来的。
苏晴有了匕首,用力一脚踹开了院子的破门,大吼了一声便朝那匪人刺了过去。
劫匪吃了一惊,猛地转身躲开。苏晴一把将丁妍珊拉了起来就要往外跑。那劫匪回过神来,一探掌便向苏晴抓了过去。
苏晴摆开架势,刷刷两下舞了两招。丁妍珊趁着这会儿已经放开了嗓子大声叫着救命。
那劫匪原是对苏晴的会武吃了一惊,但很快发现她也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他一掌将苏晴打翻在地,看她倒地不起,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正要上去补一刀,丁妍珊却已跑出了门外大声叫。
但劫匪是习武之人,速度比丁妍珊快。丁妍珊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他一把抓住按到了墙上。沾血的匕首指着她的咽喉:“再敢作声,老子捅死你。我可不会在乎你是生是死,拿着尸体,我一样可以跟你们丁家算账。”
丁妍珊又惊又怕,眼睛盯着匕首上的血迹。那是她的丫环小玉的血,她亲眼看着这匪贼刺死了小玉。
丁妍珊颤着声音哀求:“别杀我,别杀我……”
“老实点,别给老子找麻烦!”匪人压低着声音恶声恶气,“不然我就一根一根剁了你的手指,正好祭我那死去的九个兄弟。然后再把你那光秃秃的手掌给砍了,给你家里送过去,再把你……”
“咚”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