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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逢人就说士农工商,好似一说起来,就是士农总是高人一等,那工商便是三等、四等人,总要被人看不起些,这可真是令人发噱………”
眼见萧灵儿脸色不善,岳大官人心中暗爽,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口中慢悠悠的继续数落道。
“……..要知道这世上,但凡要生存、发展,就必须百业纷呈,各有所安才行。
以当今时代来说,我大周地广人稠,以农为本自是对的。但是,农虽然能出产稻米、粮食将人养活。可若没有种地的器具,又怎么去种地?难不成要靠两手去挖?
要想要器具,这就要靠工了。工能专司其中,造出各种工具以供各行各业所需。
农夫用的农具,樵夫用的斧头,渔夫用的渔船、渔网,天下所有人穿着的衣物,还有你们女孩子用的脂粉、首饰,这些东西,若没了工,又怎么得来?
怕是没了工,灵儿妹子你便连衣裳都没得穿,要学那茹毛饮血的野人,摘树叶遮身了。哦,饭也吃不上什么好的,多半只是吃些淡而无味的烧烤之类的东西。
因为,没有工造出煮饭的锅,没有工造出制盐的器皿,你便只能如此了。如果真那样的话,哎呀,怕是灵儿妹子也难能生的如此相貌了。毕竟,离了精细的食物,这人嘛,长成什么样也就很难说了。
哦,你听说过上古之人的相貌吗?哎呀,一个个长的跟猴子差不多……..啊,是了,你多半是不知道的。这也怪不得你,毕竟这种知识,现在很难学到的……….”
岳大官人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说着。这些话在后世人人皆知,古人也未必不知,但在这时代,却实在没有这么清晰的分析。
一番话,让屋中几人,除了萧灵儿外,都听的津津有味。便是萧灵儿,虽然心中气苦,俏脸发白,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登徒子说的极是有理。
“………这工说完了,咱们再来说说商。世人每每说到商人,无不是一副鄙薄不屑之色。张口闭口的,就是商人逐利,一身铜臭,似乎便是天下最无良、最不该存在的一撮儿。
哼哼,可是我倒要问问,要是没了商人,那些人又怎么能享受到北方的山珍?又如何能享用到南方的海味?
要是没了商人,那果腹的食物又如何到了自己的家中?难不成要这些个大老爷们自己去地里刨食儿?
没有商人南货北运,北货南调,往来贩卖,这天下人又如何能享用到,如此种类繁多的物品?
再往大了说,一个国家没了商人,则商不兴。商不兴则国难富,国不富,则无力养士治政、无力养兵保国!如此一来,面临的后果,岂不是早晚亡国灭种?
嘿,说到治政、治国,便顺便说说那些个,整天将除了他们外,其他三等人都不足道也的士子们。
这帮子文人,整日价只会卖弄嘴皮子。正如有句话说的好,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他们在攻击诽谤工商阶级时,从来没想想,没了工,没了商,他们用的笔墨纸砚是怎么来的;他们的衣食住行,又有哪样能离得开工商?要是没了工商,这些个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便会冻死、饿死,更不要说什么苦读中举,入朝为官而成为人上人了。
这倒好,一朝飞上了高枝,转脸便诋毁、中伤让他们爬上去的人。嘿,这可不是刚扔了讨饭棍儿,回头便打要饭的?世上最无耻者,不外乎此了!
灵儿妹子,萧大小姐,你看不起我弄的水车,你嘲讽我制造风扇赢利,现在想想,岂不也是跟他们一样了?失望,我真的太失望了!”
他也是憋的久了,来到这大周一年多了,满眼所见,身历其中,对于这个时代的种种不公,虽然在后世多有所闻,但真个亲身感受到后,还是深深的被刺激到了。
本来以他的性子,极是圆滑练达。不管心中多么不平,也绝不会对外露出什么。更何况,在某些方面,他其实还是很爱这个古代时空的。
但是今天,在被美女鄙视了的底线前,又加上这屋中没有什么岔眼的外人,他便索性借机发泄了一通。
只是可怜灵儿小妹子,原本鼓着劲儿的,想要给这厮点苦头吃的想法没实现,反倒是成了猎物的目标,被返回头来打击了一顿。
“你……..你……..,你欺负我,我哪有你说的那种心思………”
萧灵儿已经忍了许久了,此时算是再也绷不住了。有心反驳,偏又方才表现的让人实在误会,心中又气又急,那委屈便不可遏止的涌了上来。
纤手指着岳大官人那张遭恨的嘴脸,颤颤了两声,终是落下泪来。
她这一哭,岳陵顿时大为后悔。旁边沈青竹连忙上前安慰,一边又幽怨的嗔了他一眼。
小胖子萧宝儿也不干了,悄悄扯了扯岳陵衣袖,埋怨道:“姐夫,你这也说得太重了吧。我姐姐可不是那般肤浅之人,你…..唉,实在是太过了!”
岳陵惭惭的,脸上大是尴尬。
“子鸿,你可是误会灵儿了。若灵儿真是瞧不起工人、商人,又怎会与沈姑娘交好?更不要说允许宝儿整日穷究那些商事了。”
一旁自始至终没出声的璇玑老道,这会儿终是站了出来。说实话,当他听到萧灵儿说岳大官人搞水车也会捞钱的话时,心中真是有种戚戚焉的感觉,大叹这女娃儿眼光精准。
谁知,事情随即便急转直下,岳大官人滔滔不绝的一番言辞,有理有据,这会儿反倒将萧灵儿给气哭了,他便怎么也不能当看不到了。
“呵呵,灵儿啊,其实你也有所不知。子鸿虽说爱钱,甚至也确实在水车一事儿上动了卖钱的心思,但是,他却是要拿这份钱去走通朝廷的路子,以便使之能最大限度的推广开来,惠及百姓。呵呵,算了算了,今日大家也都累了,不如且都散了,回去歇息下。待到下午,咱们再来细细推演一番。”
原来,消去老道怒火,最后竟让老道最终应下以自己之名卖水车的原因,就是岳陵想到了自己和钦差原礼的关系,大可利用一下。
按照两人相交以来的了解,原礼此人应该还是个耿直有为的官员,想来这水车交到他手里,应不会有什么纰漏。
当然,给老道下说词时,却不能这么说。自然是自己如何如何正直,赚这笔钱是要结好巡抚的钦差大人,以便为水车尽快推广开路云云。
老道昔日也算是在官场混过,自然知道其中关窍。岳陵这么一说,终于将他说动。这才平心静气下来,和他一起细细研究起这个水车来。
所以,现在眼见他也下不来台,又碍着老友之女的面子,怎能不帮他斡旋?
岳陵正尴尬着,老道既然送上了台阶,岂有不就坡下驴的?赶忙站起身来,扯着小胖子就往外走。
不迭声的道:“是啊是啊,这天儿真热,哎呀,这一热头就发昏。昏了头说话就有些不靠谱…….还是休息好,休息好哈。”
他边走边说,目光往萧灵儿那儿瞅了一眼,又连忙回避开。只对着沈青竹悄悄使个眼色。
沈青竹自是还以一个娇俏的白眼,表示收到。这公母俩,倒也算是相当的有默契。一个把人欺负了,另一个再上阵善后。
岳大官人得了美人儿一大捆的秋天菠菜,那丝尴尬立时抛到九霄云外。乐的屁颠屁颠的,扯着小胖子落荒而去。
萧灵儿本就是一时羞急交迸,这才失态。既得了沈青竹的劝慰,又有老道在旁说辞,心中便已好受许多。
这会儿眼见那登徒子先逃了,而且临走前那话中颇有歉意,也算是找回些面子。
当下,便也在沈青竹的扶持下起身,盈盈向老道施礼拜别,与沈青竹出了丹房。
两人走在路上,沈青竹又是百般安慰,言辞中自然不乏刻意骂上几句岳陵。萧灵儿低头听着,忽然想起那家伙临走时的狼狈,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
只是又想到自己因为被他数落,这才当众落泪失态,不由的一时心里面,羞涩、难堪、气恼、委屈又是百般纷呈。暗暗咬碎银牙,这事儿绝不肯就这么算完。
等着吧,哼,欺负完了人,说几句半软不软的话就算完了吗?后面姑娘跟你扛上了,总要报这一箭之仇才是!
小姑娘心中恨恨的想着,但一时间心绪却复杂之极,正不知究竟是恨是喜,捉摸不定。
远远逃开的岳大官人正拎着袍襟儿急急走着,忽然间激灵灵打个寒颤,不由停下脚步,面上阴晴不定。低声嘟囔道:“阴风阵阵,不是好兆头,不是好兆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