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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达磨立恐慌之下,忽生杀心,坐在他一旁的阿旺平措自是察觉有异,不由顿时心中狂跳。
他都能察觉到了,六识已然敏锐到骇人听闻的岳大官人,又岂能感受不到。
便在郎达磨立杀机乍起之际,他便已清晰的捕捉到了,其时也是不由吓了一跳。
我擦,怎么回事儿?貌似事情有些不对,按照他的算计,听完这个消息,该当是这肥猪害怕才对啊。怎么就忽然对自己起了杀机了呢?
紧张之余,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心头,不由的猛然省悟。麻痹的,这是吓过头了,这肥猪怕是想破罐子破摔,以为自个儿没路可走,要找垫背的呢。我勒个去!
“咳咳,赞普可是欲要杀了岳陵,拿去挑拨一下吗?”心中噗通噗通直跳,面上却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淡淡的看着郎达磨立,他忽然直接问了出来。
这话一出,郎达磨立只觉心中猛然一跳,瞬时浑身出了一身的大汗。
“王……王爷说……说什么,嘿,小王…小王不懂。”面颊上微微抽搐着,郎达磨立不敢对视,移开目光,强笑着答道。
“陛下如何不懂?陛下却是懂的多了。陛下只当大周真个认了拔野刚,只当要以党项人为刀,借刀向吐蕃动手了。唉,我大周天子就为了个刚刚占了一小块地的党项一部,就要借用成刀。这把刀好大啊,可不知眼下杀的动人不?既要借刀杀人,却又不将边关放开,任由我威西大都督仍死死守住萧关,却将党项八部另七部挡在甘、瓜之北,唉,也不知天子在想什么。好吧,好吧,看来我是一死难逃了,这便请陛下斩了我头,送去给了拔野刚,如此一来,便真个成全了他,说不定拔野刚就此欢喜死了,也是有的。”
他一肘托腮,另一手举着酒盏,慢悠悠的说着。酒盏银饰的纹路,折着屋中灯火,将他眉宇间、唇角上的讥讽嘲弄,尽数映照出来。
郎达磨立却是呆呆的听着,岳陵每一句话说出,他心中便追问一句,及到最后,忽的猛然醒悟过来,不由的又是羞惭又是后怕。
人家这哪是求死啊,这分明是指点自己呢。可大周既然没这借刀杀人的心,那又为什么答应了拔野刚的和亲?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脑门上大汗不停沁出,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一时不得计,下意识的扭头又向阿旺平措看去。
阿旺平措这会儿却已经平静下来,眼见君上的目光,心中不由微微一叹,这位君王心狠手辣,虽算的上个人物,但显然做为国君,还是在大略眼界上,差了好多啊。
只是这会儿却不容他多想,微微在心中将思绪滤了滤,这才抱拳向仍自懒洋洋的岳陵道:“呵呵,王爷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吓的老朽这心如今还噗通噗通跳呢。什么杀啊杀的,要杀也是之后,咱们去杀那些乱臣贼子嘛。拔野刚贼子,竟敢触犯我们至高无上的王族威严,大周天子仁慈,可以容忍,但我们又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呵呵,就是怕如此一来,惹的上朝天子不快,误会我吐蕃冒犯天子威严,此事,却还需有人解说一二啊。”
他这话一说,郎达磨立立时便反应过来,重新端正了面孔,连连点头不已,满脸的忿然之色。
岳陵一颗心终是落了下来,这才觉得后背阵阵发凉,竟是出了一脊梁的汗。
眼前这个老头,端的是只老狐狸,便只片刻间,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不惟如此,又顺势将疑问抛了回来,简直就是滴水不露啊。老政客的手段,圆滑老辣,果然不同凡响。
“大论老大人又怕什么?我这儿才叫怕呢。唉,这好好的,不过是想到处走走,找点发财的路子,哪知道险险没丢了性命,真不知道值不值的。小子现在考虑,是不是赶紧逃回家里躲着才好。”
没接老狐狸的茬儿,岳大官人却抱怨了起来。阿旺平措脸色一僵,极为古怪的看看他,心中却翻了天一般。
这人怎么如此惫懒?难道真不是汉人的官儿?可若不是,又怎么一言一句中,全是军国大事?而且分析精准?不对不对,这小狐狸在迷惑我!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哈,王爷说笑了。急着回家作甚?吐蕃虽然不大,但以王爷的眼光,想来总是能找到发财的路子的。就算一时看不到,有赞普全力支持王爷,难道还怕永远找不到吗?赞普,老臣说的可对?”说着,老狐狸扭头看看郎达磨立,暗暗使个眼色过去。
这小子是在敲诈要好处呢!
郎达磨立收到,咳嗽一声,正色点头道:“正是如此,恩义王既有在吐蕃经商的心思,那便是我吐蕃之民与大周之民的福气啊。小王添为吐蕃之主,有利于国民之事,便再难也要支持的。王爷便尽管放心好了。”
岳大官人心花怒放,面上却表现出迟疑之色,眼珠子骨溜溜的在两人面上看来看去,直让对面两人恨不得扑过来,一人一指头戳瞎这厮。
“哈,陛下和大论真够朋友的说,那我这里先谢谢了。其实也没啥需要麻烦二位的。就是我手里有点货,要是挨家去分呢,怕是不够,而且还要浪费好多时间。若是能将大伙儿叫到一起,大家一起坐坐,吃个饭啥的,一起品一品尝一尝,嗯嗯,我想这样更方便些,哎呀,就是太麻烦了,算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还是。”岳大官人就差直接安排了,临到最后,却又把头缩了回去。
阿旺平措生平头一回有了冲动,如此强烈的想要将一个人按到地上,然后用脚在那张嘴上使劲碾几下。麻痹的,要好处不是不行,让我们办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明明是你求我们做事的,却偏偏倒过来让我们去求你,这可太他妈的不地道了!人可以无耻,但怎能这么无耻呢?
老头儿觉得胸口很闷,闭上眼,使劲的深呼吸了几口,这才睁开眼睛,询问的眼神看向赞普,在得到肯定而无奈的回应后,这才勉强挤出几丝干笑道:“哈,嘿,咳咳,王爷这想法真是太奇妙了。嗳,陛下,既然如此,何不就由宫中发诏喻,广邀各部大人齐来逻些,正好也一起议一议为我古戎王收复失地的事儿呢?”
郎达磨立假作沉吟,随即也拍手道:“不错,大论此言甚善,便是如此。”
岳大官人混若无事人般看着,脸上半分感谢之色都欠奉。只是听到这里,忽然插嘴道:“陛下,虽然这事儿我不该多言,不过我想,您这诏喻中,先最好不要提什么讨伐失地之事。其实大周天子之所以对外应了婚事,以外臣思之,不过是两个用意。其一,乃是迷惑敌人,使其放松警惕,待到时机成熟,自当行雷霆一击;这其二嘛,嘿嘿,怕也是一种考验,一种激励。至于这番考验和激励的对象,外臣较为愚鲁,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或许陛下和大论睿智,能想到也说不定呢?啊,对了,召集大伙儿来的由头,便可借着外臣开办大周茶马商洽会的名头好了。就说此会是由外臣发起,陛下的内务大臣们协助,共商繁荣吐蕃商事,确立日后茶马最大得利之人的会务。呵呵,能为陛下出些力,办些事儿,这是外臣的荣幸,陛下切莫推辞,也不需言谢。”
郎达磨立和阿旺平措僵硬的笑着,他们现在无话可说,只想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