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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大官人打发普济往怡情楼来,提前打打埋伏固然是一个心思,但借此拖住三娘子,给自己留出时间安排,也是原因之一。
与普济分手之后,他马不停蹄的,一上午时间,先是往百花苑那边晃了一圈儿,特意让人看到。然后又连着拜访了苏望和唐澜两人。在付出了写下两副字的代价后,终于请了这俩大佬跟他一起过来,为他的泡妞大业保驾护航。
苏望和唐澜本就欣赏岳陵,如今得了人家好处,再加上这个时代,以狎妓为文人风流之事,自是欣然往之。当然,期间调侃一番,自也是题中之意。
只不过两个老家伙,听闻岳大官人这次要的,是那新鲜出炉的花魁彩荷时,口中不说,那脸上却分明全是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神色,让岳大官人狠狠的肚里鄙视了一通。
听闻苏望和唐澜同来,三娘子可是不敢怠慢。倒不是说怕了这二人,在这江陵一地经营这种行当,又有哪个背后没人支持?她重视苏、唐二人的原因,实在是这两人年高德重,在江陵的士子文人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这青楼开门经营,富绅大家固然是金客,但若真个想出名,却是离不开文人士子的追捧。若能伺候的这两人满意,也就等若拉住了江陵一地的文人士子集团,对于怡情楼的生意,自是大有好处。
“哎哟,苏山长、唐大人,奴家怎么说今个儿一早起来,就听外面这喜鹊叫的欢呢。原来竟是有您二位贵人上门,嘻嘻,奴家这儿跟您见礼了。今个儿过来,是听曲儿呢,还是往阁子里坐坐?前时刚从扬州来了几个瘦马,倒也伶俐,可要试试?”
口中说着,媚眼儿漫天飞着。宽领之间,鼓胀如山,随着手中绢帕轻扬,抖出一阵的大浪。
岳陵被那扑面而来的香粉气顶的直翻白眼,抬袖掩嘴,微咳了两声。
苏望与唐澜却是一派轻车熟路的架子,笑呵呵的摆摆手,由苏望出面笑着答道:“三娘少礼。咱们今日来,只是陪衬,身边这位少年英俊,方是主客,三娘可莫要走了眼啊。呵呵。”
三娘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色,目光在岳陵面上一转,瞬间堆起满面谄笑,袅袅娜娜的靠了过来,直把那挺硕的凶器往岳大官人臂上直蹭,一边娇笑道:“哎呀,真是失礼了。可不知这位公子爷怎么称呼?奴家刚刚少了礼数,待会儿便让几个女儿好生伺候着,给公子爷陪个不是。”
这妇人嘴巴抹了蜜一般,年过三十,本钱却也丰厚,这么一靠上来挨擦,倒也惹火的紧。
岳大官人也不是雏儿,只笑眯眯的坦然受之,并无半分局促。这幅老成镇静的架势落到三娘子眼中,自然又是加了几分小心。
苏望和唐澜对望一眼,唐澜捋须微微一笑,用手点着三娘子笑道:“你这鸨子,这话说的,可真是罪过了。那好处都得了,这里竟不认得那送好处的人,还来问人家姓名,真真可笑。”
三娘子一愣,风流眼一转,再看向岳陵时,便大有疑惑之色。岳陵此时才微微一笑,淡淡的道:“在下姓岳,单名一个陵,草字子鸿。”
三娘子喃喃的念叨了两声,猛然心中大跳了一下。岳陵岳子鸿!可不就是那一词一曲震了江陵,昨个晚上又祸害了自己心头肉的那厮吗?
想到那彩荷刚到了要大把收银子的时候,却被这人夺了红丸,正不知要失去多少身价,心中便又是肉疼又是恼火。
偏偏直到此刻,这正主儿都来了,那不争气的小浪蹄子竟还没回来。该不是食髓知味,乐不思蜀了吧。又或者初试云雨,没个分寸伤了身子?
这没羞臊的!
三娘子暗暗咒骂着,倒也多少有些担心起来。面上重新换上一副惊喜的神色,连连唱喏道:“哎呀呀,哎呀呀,原来竟是咱们江陵第一才子岳公子来了。你看你看,奴家这可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吗。咦,对了,我那女儿昨晚去拜了公子,怎么今个儿没见她边上伺候着?该不是小贱人恃宠而骄,失了规矩?哎呀,待回头,定要好生管教一番,总叫她知道个进退,再来给公子请罪。”
她口中忽而谄媚,忽而咒骂,瞬息之间,如有百变,让岳陵看的叹服不已。
只是那话里行间,虽是叱骂彩荷,其中打探问询之意也是明明白白。而且,由那语气之中,也听得出一股怨气不小。
岳陵脸上波澜不惊,目光微微转冷看了她一眼,三娘子心头不由的一跳,脸上笑容便有了刹那的僵硬。
“我今天来,便是为着彩荷一事,咱们且找个地方,慢慢谈吧。”目光在四周一扫,岳大官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三娘子心中越发惊疑不定,隐隐有不祥之感。微一迟疑,随即连声应着,将三人往二楼引去。在一处名为牡丹阁的间里坐了,又不迭声的催着上茶。
这边忙活着,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一阵的忐忑。究不知自家那女儿,该不是闯出什么祸事来了吧。
心中不安,趁着在门口吩咐时,对一旁站着的一人使个眼色,那人微一颔首,转身跑了出去。
看那人去了,她这儿不由心中一松,重又满脸堆笑走了过来,便就下首坐了,向岳陵道:“不知奴家那女儿做了何事?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公子瞧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多多包涵一些。待她回来,奴家自当管教,令她向公子赔罪就是。”
她刚才在外面也说过这话,那时不过是信口发挥,此时再说,已是慎重了许多。
苏望在旁呵呵一笑,摇头道:“三娘想到哪里去了?今日子鸿过来,却是一桩好事,你又赔的什么罪。”
三娘子一愣,岳陵微笑点头,淡淡的道:“我来是给彩荷赎身的,妈妈说个数儿吧。”
他这话说的淡然平静,便如同再说买颗白菜萝卜一样。可听在三娘子耳中,却是让她大吃了一惊。
“这…这怎么可以?”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想都没想,张口便叫了出来。开玩笑,老娘养了这么久的女儿,好容易到了要靠她大赚特赚的时候,你却要给夺了去,焉有这般好事?
口中叫着,脑中却忽然灵光一现,登时将上午那个纠缠不休的大和尚普济想了起来。
她刚才看的分明,那老秃驴原本坐的那叫一个稳,可便在刚才自己招呼这几人时,竟不声不响的走了。
当时她还暗暗庆幸,终于是送走了一尊瘟神。现在看来,那瘟神根本就是眼前这个岳大才子支使来的。不然,怎么会有劝自己莫要拆人姻缘一说?
想到这岳陵如今声名鹊起,不但请了苏望和唐澜这二人,还能支使动僧人过来,心中不由陡然警觉起来。只是又想想自己身后之人的分量,暗思便苏望、唐澜虽是清流名宿,但与之比起来,也当顾忌三分,心中才渐渐安定下来。
“岳公子这是为难奴家了。奴家养大这个女儿,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眼下她年纪还小,委实不舍嫁了出去。公子肯青睐与她,按理说是她的福分,只是奴家这为人母者的心思,还望公子多多体谅才是。”
她心中安定,这话儿便索性挑明了开来。面上只做出不舍悲戚之态,眼底却是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