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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知他素来伶牙俐齿,也不纠缠这个,便把目光投向胖子,以目示意,意思是可以问了吧?
黄豆便问那胖子道:“大叔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照实说!”又命山芋把一锭五两的白银摆在桌面上,说要是说得清楚,这银子就是他的了。
那胖子见不但没惹祸,还有赏银,十分欢喜,遂一五一十把刚才茶楼里众人议论的事都说了。无非是众人听说胡家请了大媒上张家求亲,被张家拒绝了,因恨生爱的胡家二少爷郁郁不乐云云。
王突就玩味地看着黄豆。
黄豆笑着解释道:“是有这么回事。在下也不虚词掩饰,王兄你是知道的,张家跟胡家闹得那样,怎么可能结亲呢?”
那胖子大喜,连声道:“就是嘛!小人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还不相信,说辣妹……小的该死!”他说漏了嘴,惶恐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接着又道,“是二姑娘!他们说张二姑娘咬了胡二少爷一口,失了名节,就应该嫁给他。”
他信誓旦旦地说着,好像自己坚决不赞成张家二姑娘嫁给胡二少爷一样,至于先前所说的,张家嫌弃胡家三房败落,还有二姑娘有可能会成为老姑娘的话,早忘光光了。
胡钦和王突等人就盯着黄豆,看他如何解释“名节”一事。
黄豆根本没解释,只肃然摇头,斩截道:“不可能!”
胡钦见他居然没有发怒,只是澄清和解释,心里诧异极了。
他和王突对视了一眼,然后试探着对黄豆道:“郑兄,仔细想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呢。虽说胡家跟张家曾经闹过,但是,我大哥已经死了,且当日玄武王和玄武将军可是在金殿上当着文武朝臣的面为胡将军求情的。这份高义,令无数人感佩!小弟也感激不尽呢!如今我三叔和二哥回来了,感激张家,上门求亲也是为了张二姑娘,毕竟他们……”
他讪笑着没说下去,但其意不言而喻。
王突也笑道:“是啊!若是此事能成,张家和胡家化干戈为玉帛,必将传为佳话!”
黄豆吃惊地看着二人,高声问道:“你们也这样想?”
王突忽然觉得有些不安,没吱声。
胡钦咬牙点头道:“不错!小弟以为,张二姑娘咬了我二哥一口,怎么说也算失了名节。如今胡家诚心上门求亲,双方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黄豆继续高声问道:“名节?你是这么看名节的?”
胡钦愣愣地点头,不知他是被刺激的头脑发晕了,还是怎么了,嚷这么大声,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又见茶楼里的人都屏气息声看向这边,郑家和张家少年都满眼不善地盯着他们,心里也发憷起来。
黄豆忽然哈哈大笑,扬声道:“我没听错吧?这样就算失去名节了?那要是你姐姐被狗咬了一口,是不是也算失去名节了,你姐姐就得嫁给狗?”
眼看胡钦就要发怒,急忙抬起手掌制止他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胡兄听了别生气,也别说不可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姐姐出门遇见狗,又十分倒霉地被狗咬了一口,这是很有可能的!”
面向茶楼四面笑道:“想当初,我们郑家进京,走在大街上也没招谁惹谁,老的被人暗害惊马;张家进京,就去美味斋买个糕点,小的也被人踩手欺负,你说这不是倒霉嘛!所以他姐姐被狗咬也不无可能。”
“嫁给狗?”花生和玉米哈哈大笑。
山芋捶桌不止;南瓜慢条斯理地剥松子喂苞谷吃;苞谷一边张嘴吃,一边仰脸看着黄豆哥哥说话。
胡钦白脸涨红,霍然站起身,对黄豆大喝道:“郑旻!你莫要欺人太甚!”
他总算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一直这么淡定了。
王突也阴沉着脸,暗自想主意。
国子监其他学生都暗自想道,怪不得郑旻之前这样,还以为他转了性子呢!
黄豆失笑道:“欺人太甚?我怎么就欺人太甚了?你嫌这个比方不好听,那咱换一个更贴切的:你姐姐常骑马吧?坐在马背上,算不算跟马儿亲密接触?算不算失去名节?要是依照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姐也不用再嫁人了,直接陪马儿过一辈子算了?以此类推,碰着猫的嫁给猫,挨着狗的嫁给狗,那……那成何体统!”
玉米满脸惊恐地叫道:“我早上还抱了黑狗一下呢!那我不是要娶这只狗?它可是公的呢!”
花生叱道:“蠢材!它就是母的你也不能娶!咱张家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事。人家咋想,那是人家的事!”
这时候,茶楼看热闹的人再也忍不住了,一齐轰然大笑起来。
黄豆等笑声渐低,才对王突和胡钦等人道:“遇事不知权变,只认死理,那不是猪脑子?‘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当日,我妹妹是为了保护被人欺负的小妹,才与胡家二少爷相斗,其刚烈英勇不输男儿,令人赞佩,怎能说她失了名节?”
南瓜一边剥松子,一边嗤笑道:“二位满腹才华,见解倒是独特的很。倘若有那心怀歹意之人欺负你等姐妹,那是不是不用反抗,直接委身于他完事?哼,我张家女子才不会这样懦弱无能,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王突尚能镇定思考,胡钦终被气得变色,冷笑道:“张家二姑娘咬人下巴,也未必值得夸赞,贤兄弟又何必沾沾自喜!”
黄豆也冷笑道:“我妹妹咬人下巴值不值得夸赞且不去论它,若是此刻有宵小之辈或是外敌杀来,你家姐和我妹妹同时遇见,可以推想:那被玷辱清白失去名节的肯定是你家姐,绝不会是我妹妹!”
胡钦气得浑身乱战,语不成句:“你……你……”
黄豆高声道:“我怎么了?这难道也不可能?别忘了,我大靖自永平十三年以来,边疆烽火,连年征战,莫非你们生活在这富贵温柔乡中,根本没有耳闻不成?”
茶楼中所有人都悚然而惊。
是啊,有好几次,外敌随时都要打到京城来的,若真是那样,有多少闺阁女子会被玷辱清白?
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国子监一帮学生慌忙劝住。
王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眉敛目轻笑道:“郑兄何必生这么大气?我跟胡兄不过是听这茶楼客人扯闲话,才多嘴插了几句。至于张家二姑娘嫁给谁,那是玄武王府的事,外人无权置喙。”
黄豆立即换上笑脸,道:“王兄这话说的是。小弟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不过是跟胡兄争论罢了。百姓嘛,都喜欢谈论些家长里短的新鲜事,也没恶意的。还能不让人家说了?古语云,‘防民之口,胜于防川’,嘴巴长在他们脸上,不让说也不行啊!”
王突见他变脸这样快,实在不能揣测他的心意。
几人唇枪舌剑地争了一番,又各自转动心思应对眼前情势,只有苞谷看热闹看得有些无聊,松子仁也吃腻了,便伸出食指指向桌上的碟子。
南瓜见了低声问道:“想吃那个?”
那是一碟辣味豆(蚕豆),喝茶的时候用来磨牙的。
苞谷点点头。
南瓜笑了,捏了一粒放在弟弟嘴边,小声道:“先尝尝,喜欢再吃。”
苞谷就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添,顿时蹙眉,忙闭紧嘴巴,转过脸不看那豆子。
南瓜笑着把豆子丢了,拔开竹筒盖,喂他喝水。
就见黄豆抓起那锭白银递给胖子,笑道:“多谢大叔。”
胖子开心死了,接过银子连连向黄豆作揖,“谢郑少爷。谢少爷不怪罪小的们胡言乱语。”
黄豆笑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嘴巴长在你们脸上,想说什么,谁也管不着。再说了,就算不让你们说,你们心里不还是那么想!”他忽然转向掌柜的,“掌柜的,在下忽然灵机一动,想了一个主意,给你指条发财的路子。”
王突立即警惕起来,盯住黄豆不放。
掌柜的半信半疑,赔笑道:“不知郑少爷有什么主意?”
黄豆对茶楼四面扫视一圈道:“老少爷们来你这茶楼喝茶听书,说说闲话,满自在的!他们既然喜欢扯些东家长西家短,你就该演这方面的戏让人看,如此来的客人才多。”
掌柜的听了有些为难,道:“可是小号本钱小,哪有那银子请戏班呢?再说,这地方也不大够。”
黄豆笑道:“今儿遇见我,算你运气,我就帮你一把。拿纸笔来!”
掌柜的一听,立即眉开眼笑,转过身,提着棉袍下摆就往柜台那边跑去。边跑边一叠声高喊准备笔墨纸砚。
甭管郑三少爷想干啥,只要他留下墨宝,那就跟白虎侯府沾上边了。再说,别看这郑三少爷年纪不大,在京城可是有名的很,那一年,把个铁嘴讼师都弄得灰头土脸的。刚才听他说,明年他就要参加大比了,若是中了状元,那他这茶楼不是有状元墨宝了?
掌柜的越想越乐,喜得屁滚尿流,亲自捧了纸笔来,小二端着砚台跟在后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