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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荣出身宣传世家,也是有见识的人,一开始咋听外地话有点发愣,转瞬就懂了,当时就是一阵不爽。
“你丫说话当心点,老子的老子是你这种人配当的?”王光荣脖子一硬,眼睛瞪得溜圆。
眼看着双方说话犯冲,女接待们都急了,一边劝一个,让两人息怒。
但这种时候,越是有人劝,当事人越是要显示自己毫无畏惧。
对面的老刘尤其是这种人,当下一把甩开女招待拉着他的手臂,指着王光荣的鼻子:“你妈个biang(四声,类似骂婊子),老子还不愿意干呢!老子就骂你了,你待死?”
王光荣脸色铁青,似乎在考虑怎么办——他虽然长期自称纨绔,但毕竟不是一般的纨绔,也深知家里对他期望颇高,虽然此时很想一巴掌扇过去,终究还是有点迟疑。
不料就在此时,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的李从云忽然一脚踏出,出手如电,刷地就是一巴掌抽过去!
“啪!”地一声,整个大厅随之一片寂静。
李从云年轻力壮,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这一巴掌抽得那叫一个亲切!
当时就抽得老刘一个踉跄,身子一歪,直接趴到地下。
旁边的那位张少还没搞清什么情况,正看着老刘发愣,那老刘却晕晕乎乎爬起来,脸上像开了颜料坊,却是单卖一个红色,四个鲜红的指印加上一块酡红,正是李从云一巴掌全赏足了的表现!
老刘一爬起来就看见李从云一米八几的身材立在自己面前,他的身高顶多一米七,在李从云面前矮了一大截,气势本来就差得远,如今脸上还贴着花,更是怎么看都像是被大人教训的小孩子。
但老刘自己可没觉得,当时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岛城特色粗口,快得连李从云这等听得懂岛城话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北,但想来意思总归就是那些。
李从云眉头一扬,上半身肌肉一紧——他穿着老妈给他买的、时下刚刚开始流行短袖T恤,有些紧身的意思,那肌肉轮廓极为分明,一种爆发力隐隐聚集的感觉直冲老刘心头。
“你再骂一句试试看?”
老刘戛然住嘴,然后听见张少在他身后冷冷地哼了一声,瞬间怒发冲冠,大吼:“操你……啊呀!”
李从云根本没等他那个“妈”字出口,猛地又是一个右勾拳过去,直接把他的话给正儿八经的“打”断了。
如果说一巴掌再猛,不至于把人打伤,那么老刘这一下可就真是挨得有点惨了。
别看李从云已经收了七分力气,可他小时候可是受过老爷子身边警卫员指点的,虽然也不过就是练了些比较简单的自卫防身术,可架不住他身子骨硬扎,又是从小锻炼的体魄,这一拳过去,打到老刘的左边颌骨,当时就疼得他“嗯嗯啊啊”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人更是倒在地方捂着嘴直抽!
这一下子,大厅里的人都呆了,汪琼跟李从云同学几年,只见过李从云在主席台上的风姿卓绝,在同学中间的潇洒翩然,在篮球场上的意气飞扬,还从没看见他如此……威猛的时候,当时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光荣一愣之下,却是心头大喜,大喝一声:“从云,打得好!太他妈爷们了!”
李从云没理王光荣,看着一脸怨毒看着他的老刘,冷冷地道:“京城这地界儿,骂人别带父母,自称别说老子,你去路上随便问个人,指不定人家的老爷子就是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老革命,凭你这等货色,也当得人家的种?”
老刘那里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张少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小丫那教训谁呢你?装得人五人六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你丫知道我是谁不?我姥爷是张荀之,中顾委的老领导,我爸是张爱华,电子工业部的司长,**什么料啊你?”
李从云一听,乐了,电子工业部的?他大伯以前就在电子工业部当部长呢!
张荀之他知道,的确是老革命了,部级老领导。张爱华他听过,是张荀之的独子,至于这小子,他李从云还真不知道这么个主!
不想王光荣倒是知道这个人,当时就笑了,上前一步就开骂:“我当是谁呢,敢情是咱们张大少啊?合着几年没见,小鱼苗都成大鲨鱼了,敢跟你光荣哥叫唤?你说你们家老爷子也怪不容易的,千倾地一根苗,还巴望着你能出息,平地扣饼呢。你不但一点长进没有,还成天让老爷子吃挂落儿,给老爷子折腾的五脊六兽的,跟着你转磨磨。一数落儿你几句,你就蹬鼻子上脸,长行市了你,嫌老爷子絮叨儿,车轱辘话来回说……你知道你面前这什么人物?你光荣哥都是个跟班帮闲的,现在塌实了吧?叫这丫那赶紧的爬起来滚蛋,还躺在地上干嘛呢?装娘们,你倒是撅个屁股啊?”
好家伙,这一顿京城老骂真是骂得一个真切,旁边的汪琼听得直咋舌,心说王光荣还真是搞宣传的料,这骂起人来都不带一句重叠的。
那张少楞了一下,见王光荣身材“伟岸”,似乎依稀有点印象,忽的想起他的身份,心头暗叫不好。自家老爷子当年挨整的时候,王光荣的爷爷还改过大字报上的几个字,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老爷子经常说自己欠老王一条命,就是说这事儿了。
“啊,哎哎,怎么是光荣哥您呐!唉,这真是大水冲到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张少变脸飞快,立马脸上堆笑,笑呵呵地走了上来,看也没看地上的老刘一眼。
“哟,这么说你早认出我来了,还看着我被这老小子骂?行啊你,张小松,翅膀硬了,敢拿你光荣哥开涮了?爷们今天先不跟你小子计较,哪天遇上个满不吝的,给你一板儿砖,你就知道什么是肝儿颤了。”王光荣开始摆大哥大的谱了。
“那是那是,光荣哥教训得是,小弟知错了,知错了……光荣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张少也是个滑溜人物,刚才听王光荣说他都是给“面前这位”跟班帮闲的,深知肯定不是一般人,立即放低身段请教。
李从云心里暗暗留心,这张小松别看一股子纨绔味儿,还带几分油滑痞气,可像他这样的出身,能够如此迅速地摆正位置,说明他也不是傻了吧唧的纯纨绔,至少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那种了,这种人以后就算没有绝大的出息,可仗着身世,在京城圈子里也不会混得太差,人脉总会有一点,如此倒也不能太打人家的脸。
这时王光荣就瞥了一眼李从云,李从云淡淡地说:“我爸是李宪立。”
张小松一听,小腿肚子就是一晃悠,李宪立本人也许还不是那么可怕,可他大哥却是电子工业部的老部长,出名的严厉,当初张小松他老爸张爱国,那是听见李宪成的名字就下意识地挺胸收腹。而且最最关键的是,老李家是爷老头子面前的大红人,大公子跟老李家这两兄弟更是好得差点没穿一条裤子,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公子,岂是他这个有点过气的小世家之后能比的?
张小松连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哎呀呀,原来是从云哥,真是失敬失敬,我可是打小就久闻从云哥的大名。小时候老爷子经常跟我说,你要多学学你从云哥,七步成诗,百步成文,才比曹子建,聪如王子安……只是小弟自知浅薄,不敢在您面前晃悠,太丢人了,这不,才搞得今天有眼不识泰山,我有罪,我有罪……”
老刘和汪琼都是一脸惊愕。老刘是因为深知张少的深厚背景,见他竟然如此去讨好面前这个揍他的年轻人,心里一阵后怕。他这次来京城,就是因为他老子在中央党校进修的时候认识了张少的老子张爱国,也算是能说上一句两句话,所以这次为了他当上电视机厂的厂长,让他亲自来京城跟张少搞好关系,然后在张司长面前说两句好话,再活动一下,这事儿就好办了。
没成想,竟然就摊上了这么一出!这不等于是得罪了比张家还了不起的人么?
一时间,老刘甚至有些腿打颤。
汪琼则是真的惊愕,她猜测过李从云的身世,也知道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背景的人。学校里面,优秀的学生并不少,但你要是仔细观察一个人,其实也能猜出他的家庭大体层次。
一个穷苦人家的学生,能进华大的,莫不是刻苦读书的那一类,在平时用度上肯定能省则省。
有钱人家的孩子,能进华大的,成绩虽然也不至于太差,但在吃穿用度上肯定大方得多,全身财气逼人。
而官宦人家的孩子则又不同,一般表现是关心时事政局,关心“风向”变化,平时对参加学生会、团委会之类的竞选比较感兴趣,时不时都表露出一种“我就是当干部的料”的意思来。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个思想现在也还颇为流行。再说,家庭如此,言传身教之下,孩子受这样的影响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以上情况,当然也都有例外,但从大体上而言,还是没有问题的。
汪琼这时候就切实感觉到,李从云家里,肯定不一般,他的爸爸,只怕甚至不是某个大领导的秘书这么简单。
李宪立,李宪立……汪琼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牢记在心。
看着张小松伸来的手,李从云笑了,也伸出右手跟他一握,说:“既然都是认识的,看来也就是个小小的误会罢了。这位……老刘是吧,不要紧吧?”
老刘顾不得疼痛,赶紧爬起来,声音含含糊糊,却挤出一满脸笑容,说:“不要紧,不要紧。”
张小松也松了口气,赔笑道:“既然是从云哥和光荣哥来订包间,而且是有正经事,这样,我们那间也让给你们,钱我们付,就算是为刚才的不愉快赔礼了。”
李从云说:“这倒不必。”
“有必要,有必要。”张小松笑得越发灿烂:“做错事就要赔礼道歉嘛,到哪儿都是这样,今天要是从云哥不要我们道歉,一会儿回去我爸肯定要凑我,说我白长这么大个人,一点不懂事了。”
王光荣听得一乐,干脆道:“那成,那成,就这么着了,看起来你小子这几年还真是长进了不少,行,今天这事儿就算揭过了,你小子懂事儿,我也记得了。”
张小松笑得越开心了,连连点头,他也是自来熟,居然亲热地拥抱了一下王光荣,又转头也抱了李从云一下,说:“从云哥,光荣哥,你们都是有正事的人,我就不多打扰了,改日我再做东,请你们吃个饭,二位务必赏脸。”
李从云笑着点了点头,王光荣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去吧,别忘了结账……妈的,你光荣哥可是没多带一毛钱的,别给人扣在这儿了,那咱可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张小松笑呵呵地说:“光荣哥说笑了。”然后就做出要去结账的样子。
老刘哪敢让他去结账,忙不迭拦住,含含糊糊说:“我来,我来。”
张小松本来就是做个样子,自然也不跟他争,就看着他去跟那三个面色古怪的女接待结账。
张小松和老刘一走,李从云和王光荣就收敛了笑容,王光荣呸了一声:“那狗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敢跟我装!京城岂是你装逼的地方!”
李从云则是若有所思,说:“张小松……我依稀记得他是学国际贸易的?”
王光荣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李从云看这张小松的背影消失,忽然淡淡地说:“这个人,以后难登高位,但还是能做点事业的。”
王光荣目光一凝,沉默几秒,也点了点头。
汪琼适时插话:“我说,二位大领导,咱们也先付了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