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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宪立说得没错,李宪成果然在家。
李宪成的住所在香山别院,位置很不错,而且单栋独院,风景雅致。这地方本是李老爷子在生命中最后几年,也就是出任中顾委副主任的时候,中办特意安排的。后来老爷子虽然去了,但南巡首长给中办发了话之后,李宪成就住了进来。
而李宪立一家则依然住在他在京城西城区区委书记任上时京城市委分配给他的一所小四合院。
京城这几年变化开始快了起来,李宪立家里那样的四合院是一天少似一天,不过当时李宪立毕竟是一区之书记,弄到这样的住所,倒也不算奇怪。但是说实话,四合院的各种家庭设施的确比不上这几年新建的大户型公寓和别墅,李宪立如今也打算挪个窝,只是一时还没确定下来。
李从云随着父亲一起进门,在李宪立跟大哥打过招呼之后,他也赶紧上前一步,亲热地叫了一声:“大伯。”
李宪成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摆手说:“来了,坐吧,我刚回来,明天估计又要去外地,咱们趁这个机会,今天在家吃个便饭,我也有些话要问你。”
李从云忙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在李宪立身边坐好。他刚才在陆上已经听老爸说了,大伯刚刚陪总理调研了江南省的基础教育设施建设回来,是不顾车马劳顿抽出这么半个下午时间来的。
李宪立两边看了看,问:“嫂子和从文、从梅不在?”
“你嫂子今天打算亲自下厨,这会儿在厨房忙呢。从文和从梅这时候都还在上班时间,应该要下班才能赶回来。”李宪成微笑着回答。
听说嫂子亲自下厨,李宪立不禁面带异色,而李从云更加直接,他笑起来,问:“大伯,这是有什么喜事吧?”
李从云的伯母是什么身份?且不说丈夫李宪成,就说她自己就身份了得,她的父亲秦老,乃是华共开国元老之一,只可惜动乱年代屈死。但留下的二子一女很受当年的老同志们照顾,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秦老得以平冤昭雪,如今二子也都是身居要职,而伯母本人是学医的,现在是卫生部科技司副司长。
要是没有喜事,伯母焉能亲自下厨?
李从云暗暗琢磨,一般的喜事,伯母高兴则已,只怕也难得亲自下回厨,这么看来,这喜事还不小。
莫非,大伯要更上一层楼了?
李从云记得,“上辈子”大伯的官路也算是很通达的,一直做到全国人大副委员长,而在此之前,则干了好些年经委主任。但上辈子李从云大学毕业后一直性格叛逆,非要下海经商“赚大钱”,后来不仅自己亏了个一塌糊涂,还因为牵涉到一桩大案,被老李家的政敌栽赃成功,结果不光连累父亲仕途不顺,最后在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副主任上黯然退休,自己也差点被判刑。
当时大伯年龄到站,也已经下去了,堂兄从文正在某副部级位置上锻炼,还没能正式挑起大梁,老李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经此打击,不说一蹶不振,却也是大伤元气,动了根本,再不复当年气势,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个“瘦死的骆驼”,再无价值可言。
就在李从云浑浑噩噩地被宣判,浑浑噩噩赶回京城的途中,飞机失事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处在国光同志逝世后京城学生的动乱中。
动乱中重生的李从云,自然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傻乎乎地跟着一群被有心人煽动的学生上街玩绝食,而是听从家中安排,极力发挥团支书的作用,平息局势。终于被安排为华大学生会副主席,而后又当选京城学联副主席、全国学联副主席等职,一直走到现在。
聪明人不是不会犯错,而是绝不会再犯曾经犯过一次的错。
李从云这辈子的目的,就是要把前世走错的路,通通纠正!
他便笑着问:“大伯,是不是明年要进局委呀?”
李宪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当然,不是因为儿子能猜出这个原因。这个原因太简单,李宪立一听嫂子亲自下厨就已经猜到。他之所以笑,是因为儿子这句话是代他发问,这样的情况,如果还要他来问,就不好了,这不是显得他这个做弟弟的太没城府了吗?但儿子问出来就没什么了,大哥那边肯定不会计较侄儿“浅白”一点,在长辈眼中,小辈们当然是“浅白”的了。
李宪成果然没有故意拿捏什么,听见李从云一问,就笑着说:“呵呵,从云这两年进步挺大嘛……没什么意外的话,差不多就是了。”
李从云笑了笑,就像被大人表扬的孩子,高兴中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模样。这自然是装出来的,但是在大伯面前装这一下是有必要的,长辈们自然希望孩子们稳重,但如果稳重到被表扬都面无表情,那也无趣得很,岂不是表示自己的表扬在他那儿根本无关紧要么?
所以,虽然仅仅是一个有点孩子气的笑容,却也可以是投上所好。
李宪立这时才微微点头,说:“这就好,这就好。说实话,大哥再不进局委,咱们老李家在中央的发言权可就真要一天不如一天了……爷老头子虽然关照,毕竟年岁大了,自打上次事件处理完,我看他也好像真觉得累心了,该不会打算‘再立新君’了,这中央的局面,只怕就是这么着了吧?……更别说现在发话的次数也开始少了,咱们还得要趁爷老头子现在还能掌握局面,该上的赶紧上才是正理……”
李宪成听了,慢慢收敛了笑容,缓缓道:“说得没错,我看爷老头子现在是真打算就这么定了,新君那里,只要没有绝大的错误,是不会再换了……军委那边也差不多是放了手,好在‘杨家将’忠心……老幺,你几个舅哥那边怎么样?”
李宪立微微蹙眉,沉吟着说:“情况还算好吧,二舅哥和四舅哥在军队里势头都还不错,我那位泰山大人做了三十年海军司令员,如今才去世不到两年,在海军中的威望还是堪称巨大的,至于人脉就更不必说,咱们国家的海军,差不多就是他一手打造,毛主席当年就说了,有他在,海军司令不换人……后来要不是配合爷老头子搞废除终身制,哪里轮得到别人?但就算这样,换上的也还是他老人家提拔的嫡系,二舅哥在海军,是断然没有差错的了。至于四舅哥,在东北XXX师,那也算是当年解放前老泰山在南满军区带过的部队,他也跟他老爷子当年一样,现在是干参谋长……”
李宪成嗯了一声,思索着说:“你大舅哥还是坚持留在机电轻纺吗?”
李宪立苦笑了一下,点点头:“他说了,在企业自在一点。”
李宪成微微摇了摇头,一个机电轻纺的总经理就满足,老幺家的这位大舅哥看来是没多大前途了。
他这时候才转头问李从云:“从云呐,毕业快了吧?”
李从云安安静静听他们两兄弟说了这么久,也没半点不耐烦的神色,现在见大伯终于开口跟自己说话了,当下便点点头:“是的,大伯,加上一些琐事,最后也就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还在学校了。”
李宪成嗯了一声,用略带征求意见的语气问:“嗯,大学毕业了,也该参加工作了,你对自己的工作,有没有什么想法……我是说,你希望做哪一类型的工作?”
李从云刚才设想过很多种大伯问他的可能,唯独没料到大伯会问他想做哪一类型的工作。在他的猜测中,大伯多半有可能跟他说“以你现在的情况,最好去XX地方,这样就可以……你看怎么样?”然后他回答:“我听大伯安排。”
于是一切问题,到此结束。
但大伯今天居然问他自己的意见,这让他不得不下意识地猜测,也许大伯对自己的态度正在慢慢发生变化——孩子大了,长辈逐渐给予一些自由权利,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任何事,第一次都要千万小心。
所以李从云试探着说:“我觉得,只要是能够锻炼人的地方,都可以。”
李宪成呵呵一笑:“还真是‘进步’了,跟我都会打官腔了,只要是能锻炼人的地方?你说说,在哪不能锻炼人啊?下基层能锻炼人,在中央机关难道就不能锻炼人了?在基层可以了解基层的工作、民情,在中央也可以锻炼全局思维,锻炼高层人际……哪怕是去企业,现在的企业也不是铁饭碗了,也得想方设法保持竞争优势或者扭亏为盈……不过话说回来,从云,你既然说只要锻炼人就可以,大伯这里倒是有个设想,你和你爸爸一起参详一下。”
李从云连忙说:“大伯请说。”
李宪立也笑着点头:“大哥,今天来就是来请你给从云指点一二,咱们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为了这个家族,你就直说吧。”
李宪成嗯了一声,正色道:“如今我们华夏政坛高层,按派系细分开来,少说也有十来家,但是按‘流派’来说,几乎只有两个:门阀派和共青团派。门阀派我不用解释,我们老李家也算其中之一吧,民间把我们叫做‘太子·党’,其实这个说法不如门阀派全面,因为其中有不少人家,家里的老爷子还健在,还不到所谓‘太子’当政的时候。”
他顿了一顿,面色严肃下来:“但是我今天主要要说的是共青团派。”他看了看李从云,肃然说:“从云,你从文哥已经按照我们这一辈的一条路子,去了中办,我今天想跟你说的就是:你最好去共青团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