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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货车的地方在村子的老路上,自从新路修成后,这里就很少有车子经过,平常就是一些拉货运东西的电动三轮比较多。路面是用黄泥铺成的,昨夜下了点雨,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他们步行了大约一个小时,才来到停放货车的地方。
这是一辆外观磨损较严重的白色轻卡,有些地方都已经掉漆生锈,车斗上扔着几个竹筐,里面还残留着少部分已经腐烂的瓜果蔬菜,看起来像是有人把好的货物都给搬走了。车门没有锁,轻轻一拉就开了,但钥匙不在里面,窗户没有关,椅子都被雨水打湿了,几片落叶粘在上面,仪表盘上面还放着没喝完的矿泉水。
车子一共有两排座位,肖遇注意到后车门旁有半个明显的脚印,一瓶拧开过的矿泉水扔在座位上,却满满的一点都没有喝过。货车都比较高,想上车的话必须要抓住车门借力,郑安民两夫妻坐在前座绰绰有余,这个脚印是以前留下的,还是说当天晚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上了他们的车?
肖遇查看了下车里的环境,看得出来郑安民很爱惜这辆车子,里面收拾的很干净,方向盘上还套着防护套,但他离开的时候却没有关车窗和车门,说明当时车里还留着其他人,而且他也只是暂时离开。这个地方离李子林不算近,郑安民如果打算去那里收货的话,不可能徒步走过去,他之所以离开车子,肯定是为了另一件事。
李兰和他的尸体在不同的地方被发现,如果当时留在车子里的人是李兰,那么李兰就很有可能在他之前就遭到杀害。车子里没有其他痕迹,说明李兰并不是在这里遇害的,但这辆车子是他们赚钱的工具,在郑安民走了之后,是什么事能让李兰离开这辆货车,又或者说,是什么人让李兰离开这辆货车。
如果当时真的有第三个人存在,那么,这个人他们肯定非常信任。
他,会是谁?
“可惜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这辆车子被风吹雨淋的,现场被破坏的这么严重,就算这个人有留下痕迹也都消失了。”叶间能猜到那几个筐子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路过的村民偶然间发现车里没有人,顺手牵羊把东西给拿走了,就剩下这满地狼藉。
“我们到附近看看。”肖遇迈下车子说道。
山路旁边就是茂密的杂草和树林,经过雨水冲刷早就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们沿着车子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叶间说道:“会不会是搭车的人见财起义?”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没有必要把尸体搬到两个不同的地方。”肖遇说道。
“也是,枯井已经荒废很多年了,把尸体扔在那里确实很难被发现,但也很费事。”话刚说完,叶间自己先愣了一下,看着肖遇说道,“这口井位置这么偏僻,外面来的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除非凶手是……”
“除非凶手是村子里的人。”肖遇接着他的话说,“而且这个人还跟郑安民很熟悉,所以他们才没有防备。”
“郑安民是货商,村子里大部人都认识他,不过从村民的表现来看,他的人缘似乎不怎么样。”叶间摸着下巴煞有其事说,“这种表面和气的关系,彼此都会留一个心眼,会不会是他们跟这个搭车人半路起了冲突,搭车人趁郑安民下车之际,先杀了李兰泄愤,最后将郑安民绞死在李子林里?”
“如果他们在路上发生过冲突,下车的也应该是这个搭车人,而不是郑安民。”肖遇说道。
“也对,郑安民那么精明,不可能在大晚上把自己妻子跟一车货留在山路边不管。”叶间皱着眉头沉思,“所以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下车?”
肖遇看见他脸上的严肃,不禁调侃道:“你当初怎么不报考警校?”
叶间填报志愿的时候,第一意向确实是宜城警官学校,也上了录取分线数,但高昂的学费只能让他望而止步,选择了另一所可以为他提供奖学金的大学,这也是他执着想成为一名侦探的原因之一,虽然现在,仅仅还只是个半吊子。他当然不会告诉肖遇这些,而是若无其事的说道:“当然是条件不合格啊,怎么,想跟我做同事啊?”
“我手下都是精英。”肖遇望了他一眼,颇有嫌弃的意味。
“我要是当了警察,还不知道谁是谁手下呢!”不管有没有底气,样子总是要做足的,叶间挑着眉毛说。他眼睛一扫,无意中看面前这棵树的树干上有几块不显眼的暗褐色印子,跟树皮的颜色很接近,极难发现。他伸手摸了摸,在雨水作用下树干表皮很湿润,他的指尖沾了了一层红中泛黑的污渍,他神情一怔,犹豫地说道:“这个……是血吗?”
虽然已经闻不到气味,甚至连颜色都改变了,但多年的办案经验还是让肖遇很肯定的说:“这里有可能就是李兰遇害的地方。”
叶间回头看了一眼货车,两者相距也就只有十几米远,从命案发生的时间推断,凶手极有可能一直在他们附近。他说道:“这么看来的话,当时车上确实还有第三个人。”
肖遇拿出自封袋,将这块带有血迹的树皮揭下来装进袋子里:“看看周围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叶间仔细检查了一遍,摇摇头,因为雨水和天气的关系,就算有留下过痕迹,也都已经消失了。他叹气说道:“看来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辆车子上了。”
“我会联络田所长让他尽快安排人把车子拖回去。”肖遇看了眼时间,“走吧。”
“去哪?”叶间跟在他后面问。
“去找你要找的人。”肖遇说道。叶间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还得去找张半仙,嘿嘿两声说:“我还以为你们当警察的都反感这些神神叨叨的人。”
虽然说不上反感,但肖遇确实不喜欢,不过凡事都会因人而异。快要到中午了,张半仙的小屋子前已经没有人在排队,帘子依旧拉着,叶间看见门口挂了块铜铃,就伸手晃了晃,里头很快传来回应:“进来吧。”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正墙挂着一张色彩鲜艳的三清画,贡桌上香火齐全,弥漫着一股劣制檀香的气味,张半仙盘腿坐在蒲团上,穿着一件黑色褂衣,眼睛微闭,双手紧握置于腹前,看年纪约莫有五十余岁,身形微胖,皮肤白皙且泛红光,与印像中道士清癯削瘦的模样截然不同,更不像一个长年累月生活在穷苦山村里的人。
“请问是张半仙吗?”叶间上前问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坐吧。”张半仙睁开眼睛,指了指面前的蒲团说。村子就那么大,叶间倒不奇怪他知道自己,在他面前盘腿坐下说道:“我准备将父母的骨灰移到宜城,想请半仙算个合适的日子。”
张半仙点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孝心,请把尊父母的生辰八字、忌日及墓园的地址写给我。”说着,他将面前的一本小册子推过去。叶间依言在上面一一写下来,张半仙拿着册子用手指掐算,时而沉思,时而念念有词,叶间越看越觉得玄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肖遇。
肖遇虽然不相信这方面的事,但也很尊重这种传统文化,不过就算装神弄鬼,也应该装得像一点,墙上这张三清画像就像是从地摊上五块钱一张淘来的,未免也太新太新艳了。过了好一会,张半仙总算推算完了,在册子上写了个日子递给叶间:“此时辰最适宜为尊父母迁墓。”
叶间看了一眼:“这个时间……就是在三天后吧?”
“不错,这一日的午时一刻阳气充足,且与尊父母的八字相合,最适宜开棺迁墓。”张半仙神情严肃的说道,“此事关乎后人命数,马虎不得,你切记在这三日内沐浴净身,勿沾荤腥,勿惹灾祸,勿去不净不洁不祥之地,以免身带脏污,坏了后人风水。”
“什么是不净不洁不祥之地?”叶间没听明白。
张半仙微垂双眸,平静说道:“血腥沾染之地,是为不净;游魂出没之地,是为不洁;逝者往生之地,是为不祥。叶居士头顶黑气环绕,若贫道猜的没错,叶居士应该刚刚去过不祥之地,回去后取柳叶净身便可洗去戾气,接下来三日还望叶居士远离这三个地方,方可保先人魂魄安宁,后人风水调顺。”
屋子里很热,叶间捏着这本小册子,手心都冒出了汗:“真的这么严重吗?”
张半仙淡淡道:“贫道言尽于此,信于不信,在于自身。”说着,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瞄了一眼放在贡桌上的功德箱。叶间再迟钝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连忙站起来往箱子里投了二百块钱,再向张半仙道谢。张半仙微眯着眼睛点点头,又说道:“贫道方才所言,请叶居士切记。”
等出了这间小屋子,叶间还是一脸云里雾里的表情,他想起自己那两百块钱,后悔没先去了解行情。
“我是不是被骗了?”他转头茫然地问。
“信则有,不信则无,算不上被骗,不过也算不上没被骗。”传承几千年留下的东西,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肖遇虽然不相信,却也不会刻意否认它的存在。
“不管怎么样,按他说的去做就是了。”叶间伸了个懒腰,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三天,三天后的十一点,他就可以完成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