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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结束后,杨少宗就开车载着萧薇到公社的各个大队熟悉情况,在这熟悉的山野间平稳的开着这辆蓝黑色的切诺基,杨少宗心里不断闪烁着他和萧薇的回忆。
可惜,这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只属于他自己。
在公社的大部分村庄大队里转了一圈,时间临近傍晚,正好已经到了潘庄,杨少宗就将车开到那蜿蜒曲折的琵琶湖堤上,恰是夕阳斜落,湖水中万点金光碎如无数金珠,波澜起伏,不知是有多迤逦。
从车里走下来,杨少宗倚靠着车身默默眺望前方,视野间一望无垠,心胸里也恰是那样的宽阔无边,仿佛这个世界也是如此的海阔天空任他飞翔。
萧薇也从车里走出来,莞尔含笑的看着琵琶湖,忍不住的赞叹道:“想不到琵琶湖的景色是这样的美丽,难怪爷爷总是忘不了旗山!”
杨少宗哼的笑了一声,道:“你还是不明白啊,老爷子怀念的旗山并不是这番美丽,而是那个战火纷飞的旗山,那个生他养育他的旗山,这里美与不美都不重要,因为这里是老爷子的家乡。”
萧薇一时无语,过了片刻才道:“或许是吧!”
杨少宗又道:“萧同志,我说一个话,你可不要生气!”
萧薇笑道:“这还要打个铺垫啊,看来肯定不是好话,可既然你想要说,那可就不说咯!”
杨少宗颇是玩味的笑着,道:“其实我真觉得你还蛮倒霉的,虽然你有着很特殊的成长环境,但首都对你而言真的就算是家乡吗?人,特别是对一个中国人来说,如果没有一个清晰的乡愁真是很遗憾呢!”
“唉……还真是给你说对了!”
萧薇又更无语的惋惜一声,续道:“我小时候是出生在青鲁省的黄河军垦农场,我爸爸那时候在东北劳动改造,我只是和妈妈在一起。我七岁的时候才被跟着妈妈返回首都,说真的,其实我后来又去过黄河农场,看起来真漂亮,但我一点也不喜欢,因为我在那里生活的一点都不开心。等我到了首都,我确实生活的更开心了,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不知道首都能不能算我的家乡。后来,当我决定到长江市来工作的时候,很多朋友都问我舍不舍得离开首都,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真的舍得,只是这样的答案一定会让那些从小长在首都的朋友们感到失落和距离。”
杨少宗笑了笑,道:“其实都无所谓,首都可以是你的故乡,旗山和黄河农场都可以算是,只要你真的喜欢就行了,关键不在于我们出生在哪里,而是哪里承托着我们所有最美好的期盼,哪怕那里并没有美好的回忆!亦或者说,当你爱一个人,你就会只看到他的优点,对于家乡也是这样,当你爱它,你就只会记得那些美好的回忆,当你讨厌它,你就只会记得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或许就是这样……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知道非常多的事,能够看清楚很多一般人看不透的东西!”
萧薇若有所悟的感叹着,又道:“其实,我这一次来旗山就是挂职锻炼一段时间,在哪锻炼不是锻炼,正好来旗山也行。说起来,我还想从你这里学些东西呢!”
杨少宗失声笑道:“跟我能学什么?”
萧薇啧啧的赞叹道:“你可就别谦虚了,谁看不出你确实有很多和普通人一般的本事,就拿今天这个酒厂的事情说吧,其实我在省里就有这个想法,也做了一些准备工作。结果没有想到,我这准备了半个月的想法居然不如你想十分钟来的成熟!”
“不!”
杨少宗摆了摆手,道:“你错了,我对于酒厂的想法之所以要细致一些,原因恰恰在于我考虑的时间更多,只是建酒厂和肉联厂的差别很大,难度更大,启动资本更不小,所以一直搁在心里继续等机会!”
萧薇笑道:“所以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杨少宗笑了笑,道:“随便你怎么说吧,时间不早了,先送你回去休息。你这刚到公社,暂时就先住在招待所,以后再给你另外分一个长期宿舍!”
萧薇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估计在旗山也呆不了太久,短则一年,长则两年,晃一晃就过去了,就住招待所吧!”
杨少宗应承一声,道:“那行!”
将萧薇送回管委会后,杨少宗就在公社招待所安排了一间位于二楼南侧的客房,做为萧薇在旗山的临时宿舍。
在萧薇初到旗山的这一天晚上,公社里停了电,萧薇就在宿舍里点上了一根蜡烛,透过烛光,她依稀想到了在黄河农场的那些回忆。
她这才发现自己想要来旗山工作,或许更多是想重温一下童年时代的生活。
同样是在这天晚上,宋长明和秦大驰将杨少宗喊到办公室里秉烛夜谈,随着萧薇的抵达,公社新一届的党委成员已经都齐备了,此时就要面临着一个真正的新问题——党委分工。
等了几天,宋长明在管委会召开了一个党委会议,对党委成员每个人的主抓工作进行了协调。考虑萧薇以前没有在基层工作的经验,暂时还是由宋长明主持管委会的全面工作,特别是农业生产工作的安排、协调、统筹。
萧薇社长、副书记在党委办公室主任徐建亮的协助下从管委会日常工作做起,牵头经济工作,负责协调公社管委会和县委、上级各主管单位、银行等部门的关系,主抓省农业厅专款扶持的小旗岭果林示范园项目。
秦大驰副书记负责党政、人大、纪检和基建工作,负责政法综治、信访维稳工作,主抓旗山养猪场工作,协助宋长明书记主抓“外聘专家项目”。
罗孚副社长负责财税、教育、林渔业、文体、民政、计生,主抓管委会机关接待公务管理,协管徐家集、宋庄、秦岗生产工作。
徐建亮主持管委会日常办公事务,协管经济协调和农业生产组织工作,主抓宣传统战工作,协管大青湾、赵庄、潘庄生产工作。
……
杨少宗负责公社经济规划、发展、协调和主管工作,负责个体社员建档工作,主抓旗山肉联厂、煤矿厂及其他社办工商业,协管红旗大队、杨庄生产工作。
这一系列的分工和往常有点不同,也是考虑旗山目前的情况作出的特殊调整,特别是萧薇的情况比较特别。如果萧薇不是身份比较特别,一般的情况下,她被下调基层锻炼的阶段是不应该直接从社长、乡长的位置上直接做起,可实际情况就已经是这样了。
为了适应这个新情况,宋长明和秦大驰就得挑起萧薇的一部分职权,宋长明主抓全面工作和农业生产工作,秦大驰抓了养猪场和基建,萧薇的具体日常工作也有办公室主任徐建亮帮忙打理,她只需要先从果林项目做起,慢慢适应在基层工作的情况。
罗孚虽然成了副社长,但也只能说是给左良喜一个面子,副科级的待遇和位置要给,实际上还是给他派了公社管委会办公室主任经常要办的一些事,另外将计生之类说重很重,说轻很轻的事情都派给他。
为了不让罗孚觉得自己根本可有可无,几个人私下商量之后,又将财务工作交给他负责,可他究竟如何才能从朱宝宜手中拿到这个监管权,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在具体分配主抓职权的时候,萧薇、罗孚这样的人基本都被排在外面,实际做主的还是宋长明、秦大驰、徐建亮、杨少宗这些地方人出身的公社党委委员。
这种情况在基层乡镇当中还是很普遍的,特别是当一二把手都属于地方人的时候,这个现象总体来说是不太好的,它对一二把手的个人党政思想素质和道德素质要求是很高的。
徐保山时期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到了宋长明和秦大驰的时期也不会出大问题,可小问题还是会有的,如果是像董新民、曹大川那种人主持着整个乡镇的工作,那就必然要出大问题。
旗山现阶段的情况也确实是很特殊和复杂,二把手萧薇和四把手罗孚实际上都不具备在乡镇中主持工作的能力、经验,罗孚虽然通过了任命,估计换届的时候也不会跳他的票,但他被公社地方干部们边缘化的问题也是众所周知的。
杨少宗的情况也特殊,他在党委内部排名是最后一个,可实际职权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徐保山原来留下来的那一套班底目前基本就跟着他走,比如说杨建林、赵敬民、赵敬山、潘庄……那些大队书记。
这些人虽然不是党委成员,可他们在旗山的影响力和实力是非常大的,杨少宗在旗山党委内部就基本代表着这些人,如果是在党委内部投票,只要他先投票,其他党委就会有很大的顾虑。
杨少宗在很多事上的态度实际上对宋长明、秦大驰、徐建亮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副社长罗孚被边缘化是很正常的情况。
乡镇的政治和职权争斗就是这么一回事,县委、地委……甚至是省委内部都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乡镇这一级确实是山高皇帝远,经常出一些不讲规矩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什么事都能出。
有人就有派系,有人就有队伍,有派系、有队伍就必然会有斗争,有斗争就必然会有胜负,中国的官僚阶层一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