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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挑了挑眉，“嘿嘿”笑了两声，又转回头去，对着窗外的光线仔细研究我脚伤的片子。
我那个急啊！
“嘿嘿”是个什么意思？就不能把话说明白么？
“师父，到底什么代价？你倒是跟我说啊！”不会是真的要让我这条腿彻底废了吧？
那可就真的有点难办了。
“你急什么？让我仔细看看！”老赵连头都不回，看片子那股认真的劲儿，好像要从片子里看出朵花来。
我压下心里的急躁，吸了口气，也不催他了。
帮蓝菲一起整理我的衣服和日用品的蓝溪凑过来，小声问我：“姐夫，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是有点事，必须要我亲自去办的急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回答得很模糊。就怕蓝溪知道以后，会坚持要掺合进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唐宇要醒”的消息是真的，不是唐局长放出来要引我们上钩的陷阱和烟雾弹的话。那么我和金雷、金风势必要想办法让这个祸害彻底“睡死了”。是要弄出人命来的大事，知道和参与的人当然越少越好，我不想把蓝溪牵连进去。
而且看金雷的意思，不管唐宇是不是要醒了，为了防止下一回还有同样的事件发生，他是打算把事情彻底做绝了。
医院虽然不是严防机构，可也是个二十四小时不缺人的地方，摄像头更是到处都是。蓝溪虽然身手好，可毕竟太年轻了，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多，我也怕他一旦涉入的话，一个不够谨慎就落下马脚来。
蓝溪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姐夫，你这是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我赶紧说道。“我刚才和跟你说了，这件事是大事，不管事情办没办成，后面很可能很有人过来调查。我得给自己制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据。你和我身高体形差不多，到时候就得麻烦你呆在病房里，假扮我一下了。”
听我这么一说，就连老赵都转回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王野，你小子到底要去干什么？怎么还需要让小溪来假扮你，制造不在场证据？你该不会想跑去杀人吧？”
最后出口的那“杀人吧”三个字，被老赵压到最低的音量，为了让我听清楚，不得不整个人都倾斜过来，嘴巴张合之间说话喷出的气息，都扑到我耳廓上了。
看着老赵那一嘴黄色的大烟牙，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些，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哪能啊？杀人又不是杀鸡，我想杀就能杀啊？”
老赵并不退开，甚至把手里的片子随便一扔，双手撑在床沿上，又朝我靠过来一些，认真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你小子无法无天，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就是有办法，也不会帮你这个忙？”
哎哟喂！
我忍不住在心里哀嚎。
老赵平时除了督促我练武的时候比较严格之外，其他时候根本就不像是个做师父的，看起来更加像是我为家里请的一个大厨师和大管家。买菜做饭打扫擦拭一把抓，也不会管我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怎么今天突然要过当师父的瘾儿了？
“老赵……”
“叫师父！”
“师父……”
“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叫天王老子也不行！”
我简直要抓头发了。“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再回来仔细跟你说，行不行？”
老赵一点头。“行啊！”
我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
却又听他说了一句。“那就等你把事情办完了，再回来让我给你处理脚伤。”
我一口气提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你说不说？”老赵挑眼看着我。
我叹气。“我不说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屁话，我会坚持问你，也有我的道理。不说是吧？那就看看是你的道理硬一些，还是我的道理硬一些。”
“您硬您硬，您是师父，当然比做徒弟的硬！”我沮丧到了极点，却因为有事求人家，还得陪着笑，一张脸简直就是哭丧脸。
“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王野，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一旁的蓝菲听不下去了，俏脸涨得通红。
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里面，充满了令人遐想的歧义。
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好端端的一句话，被她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往某个方面去联想了。
蓝菲这小妮子不得了了，现在不仅仅是脾气见长，还学坏了。
就我脸皮都这种厚度，都忍不住脸上热了热，老赵也不比我好多少。这老小子竟然和会脸红！真是太难得了。
掩饰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时候，老赵不好说蓝菲些什么，看蓝溪的眼睛正往他腰下的某个部位溜达，有些不自在地冲他瞪了瞪眼睛。“看什么看？东西都整理完了么？你看看这衣服，这什么……毛巾啥的，仍得到处都是，成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整理好？”
蓝溪完全就是遭了无妄之灾，却也不敢反驳，只耸了耸肩，转回去继续帮蓝菲整理我的东西去了。
“老赵，呃不对，师父……”看老赵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我只得尝试着再劝说一下。
“你小子别打量着我能让步。什么事情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件事情不行。”老赵朝我一摆手，重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把扔在地上的片子捡了起来，放回到袋子里。
“王野，我老赵虽然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地里混，可你也别以为我是白混的。工地是什么地方？一大帮大老爷们聚集在一起，用力气挣钱的地方。好勇斗狠的事情我也见得不少了，流血伤人甚至出人命的大事，我都见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你这双眼睛里头，有杀意！”
这还能看得出来？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去摸摸自己的眼睛。
“王野啊！我决定跟你混之前，有一句话说在了前头，你没有忘记吧？”老赵话锋突然一转，态度变得柔和了许多。
“记得！”那句话，老赵在我面前强调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我就算想忘记，也忘不掉啊。“你说过，你不会杀人。”
老赵点点头。“你记得就好！看在你给我的那五百万的份上，也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你让我为你做什么都行，唯独杀人不行。”
“师父，我没有打算破你的规矩，所以这次我自己来！”
我把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最终还是说漏了口了。
老赵的眼睛果然眯了起来。“所以，我没有猜错，你真的打算要去杀人？你想杀谁？早上来找你麻烦的那个唐局长？那家伙虽然讨人厌，可也罪不至死吧？还是那个孙竟康？他手底下的人可不少，你自己去的话，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很低。所以，听我劝，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自己的路走绝了。人命关天，那都不是小事。”
我难道想杀人么？
我又不是变态杀人狂，每天杀人取乐。
可我不动手，别人就要对我动手了。我自己一个人垮了不要紧，身后的那一大家子怎么办？蓝菲怎么办？张萍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何远君和孙竟康，甚至是贺子轩，他们会放过我身后的这些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孤家寡人，来去无牵挂，自由自在的我，身后居然有了怎么多的牵绊。让我很多时候不得不谨慎再谨慎，有时候却又必须要放手一搏。
这次唐宇的事情，就绝对属于让我只能放手去博的后者。
“师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有些人，有些事，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做。最重要的是，别人并不会因为我退让了，就会放过我。”
老赵看了我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慢慢摇头。“看你的样子，是听不进我的话了。”
我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被老赵抬手阻止了。“好，你的脚伤，我会给你想办法。可是在那之前，我有话得跟你们说清楚。”
能帮我解决问题就好。
我松了一口大气，整理好心情，正襟危坐地等着老赵说下去。
老赵对蓝溪招了招手。“小溪，你也过来，一起听听。”
蓝溪放下手里的东西，拖了张椅子，也坐到我的病床边上。
老赵垂下眼皮，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我的规矩你们都知道，我不杀人，绝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情杀伤人命。这你们是知道的。”
我和蓝溪一齐点头。“我们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这次宁可带着伤自己来，也绝不敢破坏老赵的规矩。
“可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定下这条死规矩么？”老赵抬眼看看我和蓝溪。
好像老赵跟我说过一嘴，可没有说清楚。“是因为你父亲，弄出了人命，所以在号子里呆了几十年，所以你才……”
老赵没等我把话说完，就点了点头。“对，这件事情我跟你们提过，可具体的情况，我没有跟你们说清楚，就连小溪也是一知半解。今天我就跟你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