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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这样,苏凡就越是觉得不好意思。
每一天,对于苏凡来说都是艰难又美好的一天。艰难的康复训练,却因为晚上可以等到霍漱清回来和他说说今天的进展和见闻就变得轻松了起来,这一天,也变得越来越值得她期待,期待着夜晚到来,他回来的那一刻。
然而,因为康复训练太累人,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吃完饭她很快就睡着了,以至于霍漱清晚上回来的时候,她总是已经入眠。有好几个晚上,她都没有等到霍漱清,天亮醒来的时候,霍漱清已经走了。
这么一来,她这一整天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糟糕。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可是谁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她也不好意思把实情说出来。要是让别人知道她是因为没有见到霍漱清就心情糟糕,岂不是要被笑死?可是,她想见他,想和他说话,他也是同样。
于是,到了中午休息,或者去哪里检查工作或开会的时候,霍漱清就会给她打电话,问问她的情况什么的,聊几句。
每次只要霍漱清的电话打来,苏凡的心里就会忍不住地狂乱地跳跃起来,全身的血液好像在沸腾。当然,毕竟他们是夫妻,两个人通话的时候也不会有旁人在场,可是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可以很清楚看到她脸上那幸福的小女人的表情,等电话挂了,罗文茵等人再进去病房的时候,苏凡脸上那未散的红晕,还有说话间那不经意的喜悦,都会让别人猜到刚刚的情形,猜到此时她的心情。特别是这样的心情和之前她那低落的情绪一对比,谁会不知道她是想霍漱清了呢?只不过,没人会说出来,毕竟这还是挺让她害羞又很让人羡慕的事,不是吗?
都说夫妻有七年之痒,而且苏凡已经失忆忘记了以前和霍漱清的种种,可是现在两人依旧这样你侬我侬的,怎么不叫人羡慕呢?
可是,就在大家看着情况越来越好的时候,那个一直隐藏着的问题才开始逐渐显露出来。
一直以来,苏凡从来都没有问过任何人,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医院里无法行动,因为她的眼里总是大家殷切的眼神,希望她可以尽快康复的殷切希望,脑子里也总是霍漱清。可是,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似乎总有这样的一个疑问,她为什么在这里?
心理医生每天都会来和她聊,却也依旧没有去触碰那个问题。罗文茵很是担心,不知道苏凡为什么不问,越是这样不问,就越是担心,就以为苏凡是不是脑子哪里出了问题而没有查出来。
事实上,这个问题不光是困扰着罗文茵的,也同样困扰着所有关心苏凡病情的人。谁都不敢猜测一旦苏凡知道了真相,会发生什么。特别是现在看着苏凡和霍漱清的关系缓和了起来,而且进展的好像很不错,万一苏凡知道了是刘书雅开枪杀自己,而刘书雅又是霍漱清的——那么,这对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夫妻感情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可是,事实是不能回避的,不是吗?
已经苏醒半个月了,苏凡每一天都在努力进行着自己的康复训练,到了周末霍漱清可以休假的时候,他就会用轮椅推着她在楼道里走走。毕竟她已经在病房里躺了大半年,虽然病房里没什么不好闻的味道,可毕竟那是病房啊!加上她现在活动范围只是在病房内间,甚至连病房的客厅里都没有办法走过去,于是,每次霍漱清可以休息,或者是覃逸飞、邵芮雪、覃逸秋等人到来的时候,推着轮椅带着她在走廊里走走。
苏凡住的这边,一楼有一个很漂亮的室内花园,四季如春。因为京城的气候四季分明,一年中没有多少日子是真正舒服的,医院里建了好几个室内花园,为的是让病人可以在一个舒适的环境里,更加有利于身心康复。
因为霍漱清工作太忙,很少来陪她在这里放松,平时都是其他人带她过来。可是,每次,大家都会注意到她盯着玻璃窗外的车发呆,不知道在看什么。问她那边在看什么,她只是笑着摇摇头。
快要到年关了,念卿也放了寒假,被霍佳敏接到榕城霍家去了。苏凡每天看着窗外那阴沉的天空,总是觉得那阴云不是压在天上,而是在她的心头。重重的,怎么都喘不上气。
每次见了霍漱清,她都想问他,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不能动?可是,话到嘴边,望着他眼里那充满期待的神情,她就张不开嘴。
身边的人很多,可是没有谁是她愿意开口的。
有些东西,在心里压的时间越长,就会浸透身心。
霍漱清也注意到苏凡这几天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虽然他见到她的时间不多,可是就那么有限的一点相处时间里,比如说晚上他睡觉前去洗漱回来,就会看着她转过头盯着窗户上那漆黑的夜色发呆,一直盯着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要问的时候,她却同样摇头微笑。
她在隐瞒着什么,她在隐瞒着她在想的东西,他猜不出来,现在他真的猜不出来了。好像经过了这次的事件,两人的世界又变得复杂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他可以轻易猜到她心里想的东西。隔阂,终究还是在这半年里产生了,尽管两个人都在努力去忽视这些存在。
霍漱清打电话问心理医生,苏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独处的时候情绪会那么的低落?
徐医生跟他说,可能是因为苏凡开始思考枪击事件了,虽然嘴上没说,苏凡应该是已经想起来了。
“那她为什么不问我们?这么多人在呢,她为什么不问?”霍漱清问道。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徐医生说,“这些日子我在尽量让她自己说出来心里的疑惑,只有她自己说出来,我才能对症治疗,可是关键的问题她根本不说,每次我往那个上面引的时候,她就自己把我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为什么这样就很麻烦?”霍漱清不明白,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这种情况说明病人的创伤后遗症是很严重的,一般来说是这样,越是这样表现正常,就说明症状越严重。”心理医生说。
“这是突然的,还是病情发展的一个过程?”霍漱清问医生。
“很多病人会在醒来后就问自己发生了什么,反应会比较激烈,这样的病人情况是比较轻的,因为他很容易面对自己的现实。可是对于您夫人这样的病人,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却总是回避,这样的病人,我们很难对症。至于这是突然发生的,还是自然的一个过程,根据我的观察,这是她心理的反应,不过,也有另外其他的可能。”徐医生思考道。
霍漱清的心头,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浮现出来。
“霍书记,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想当面和您讨论一下您夫人的病情。”徐医生道,“我们要尽快展开治疗,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会更麻烦。”
“那是不是我主动和她谈枪击的事?”霍漱清问。
“霍书记,您应该很清楚她知道之后的结果,她肯定会情绪爆发出来,所以,我建议您还是不要一下子告诉她,我们慢慢渗透,让她清楚发生了什么,尽量把对她心理的二次伤害减到最小。”医生建议道。
霍漱清的心头,被沉重的愧疚感所压着。
萧瑟的冬日,变得更加的阴冷了。
望着这样同一片天空的,还有苏凡。
苏凡含笑“嗯”了一声,目送着他离开。
张阿姨跟着霍漱清走出去,病房外间的客厅里,冯继海已经在等着他了。
当霍漱清乘车离开医院,新的一天,就这样继续开始了。
霍漱清走了,苏凡真是睡着了,可是,她根本睡不踏实,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中枪的事,她一闭上眼就看见刘书雅,半梦半醒着,就过了几个小时。
朦胧之间,眼前好像有个人,可是她知道不是霍漱清,也不是曾泉,那会是谁?梦境和现实交错起来,她竟然以为那是刘书雅!
猛地,她睁开眼。
“逸飞?你,你来了?”苏凡茫然道。
幸好,幸好不是刘书雅!
“嗯,我来了一会儿,看你在睡着,没有吵你,没想到还是——”覃逸飞露出歉意的笑容,“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苏凡摇头,道:“没事,就是脑子里乱哄哄的。”
覃逸飞静静望着她,心里却是根本不能平静的。
她睡觉难道一直都这么不好吗?还是因为枪击的影响吧!
“上次我托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她问。
“哦,带了,小雪好不容易才找齐全的。”覃逸飞说着,赶紧从沙发上的一个手提袋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放在苏凡的腿上。
这是她以前画草稿的一个本子,放在了工作室,可是她不记得放哪里了,覃逸飞回去之后让邵芮雪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其他的几本基本都画完了,只有这一本空的地方很多,而且是最新的。
“这些应该是你准备的新季度发表会上的吧?你看就画了这么多。”覃逸飞的视线和她的一起落在那本子上,道。
“应该是吧,看起来都没有完稿。”苏凡翻看着,对他笑了下,道,“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可以拿起笔来继续画。”
“没事的,不急,你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我听说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走那么多步的都是超人!”覃逸飞道。
苏凡笑了下,道:“你别捧我了,要是超人的话,就不会——”
不会躺在这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要不,今天我陪你去做康复训练?我们去问问医生,让医生告诉你?”覃逸飞道。
“医生总是喜欢夸张,我才不信呢!”苏凡道。
覃逸飞看着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逸飞,我想尽快好起来!”她的手指,抚摸着纸张上的图画,道。
那婚纱上面的每一个装饰,每一条裙摆,都是她自己日夜冥思苦想出来的,她一定可以再词做到,一定会的。
“那是当然啊,我相信你!”覃逸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