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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捻子燃起,凑近灯芯。一盏灯的光亮驱散了小黑屋的阴暗。屋内正中的一个儒雅男子背负双手,面孔掩在阴暗之中。挥挥手,点灯的亲卫都依次出去。
一个面容普通之极的蓝衣男子恭敬立在儒雅男子身后。
儒雅男子道:“说说今日城中的事情,我一日不在,竟然就闹腾出了几十条的人命案!”
蓝衣男子面色更加恭敬,跟随眼前这个主子十多年,知晓现在的主子已经怒极:“义渠城内来了一个咸阳来的男子,购女奴之时与陈澶之子争执。而后动起刀兵,那外来男子姓苏,手下八个护卫。九人武艺高强,杀了数十个陈清手下,重伤陈清而后飘然而去。”
儒雅男子点点头:“可是将作少府苏丕的儿子?”
面容普通的男子心中一跳,自己的情报尚未传递,主子就已经知晓。看来这个主子不止一条情报线。急忙回道:“回主子,根据陈府线报。季福和陈澶认定那苏姓男子正是苏丕之子!”
儒雅男子闭眼沉思,指尖敲打着桌案。当当之声不断响起,听在面容普通男子心中却是重锤击打一般。
许久,儒雅男子说道:“好好做事即可,不要想其他!”
面容普通的男子满头大汗叩首不停,鲜血淋漓:“谢主子仁慈,谢主子不杀之恩!”
儒雅男子点点头:“明日,我不想他在活着。去吧!”说罢,扔下一片竹简,上书两字。
面容普通男子郑重道:“是,明日,此人一定是伤重身亡!”说完,徐徐退身下去,出了密室之后。浑身如同虚脱一般。
儒雅男子吹灭灯火喃喃道:“总是要敲打一番才能老实做事,不成器。”
陈府。
一道黑影闪过,陈府中一处奢华的房间内传来一身闷哼。
翌日清晨,抑郁不已的陈澶起床洗漱。一个女仆急匆匆推门进入,陈澶来不及发怒。那女仆神色恐惧道:“老爷,少爷他,他……”
陈澶吓得手中一抖,按住女婢身子道:“快说,清儿到底怎么了?”
那女婢凄惶道:“少爷腿疾突然恶化,流脓不已。高烧不下!”
陈澶如遭雷击,良久喝道:“还不去把全城所有医者全部喊过来!”陈府一片忙碌,下人都是凄惶,生怕触怒了那个主子,被鞭笞而死。
那个报信的女婢便是被鞭笞得只余下半条性命。
三日后,陈府处处衣白服。
满城吊丧。
陈府书房,身形消瘦不少的陈澶面色悲痛。对坐的也是一片伤心色的季福,本来季福根本不愿意跟着陈澶主持丧事。商人讲究大吉大利,莫名的给人家办丧事心中下意识的抗拒,谁成像陈澶一句季福也算陈清的叔伯,硬生生让季福给留了下来。
当时季福就心中嘀咕。
现在陈澶将季福给拉到书房来,心中有些明了。却只是观看书房布置,一言不发!
陈澶打破了沉默,张嘴道:“老季,你我相交也有五六年了吧。”
季福心中冷笑,这种刚刚崛起的世家以利为本,翻脸不认人情。相交五六十年若是能卖个好价钱恐怕会抢着去买。
心中如是想,却不敢大意:“小民与陈大人相交有五年七个月了。”
陈澶面上不渝道:“老季,我比你大上几岁,老哥托个大。喊你声老弟,你看如何、”
季福面上变幻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郡丞大人这可,折杀在下了。”
陈澶面上更是不快:“季老弟?”
季福脸上一副不好意思又带着占了大便宜的表情:“陈大哥!”
陈澶这才笑道;“这才对嘛,你我本该就以兄弟相称。”
季福赔笑道:“正是,不知今日陈大哥越小弟来书房相见。所谓何事?”季福心中想着有古怪,所幸率先掀开,看看陈澶有何目的。
陈澶一声冷哼;“前日花费了重金,走通了治粟内史韩尝的门路。”
季福惊起:“韩内史?那可是丞相第一亲信之人啊!”
陈澶自得一笑对陈澶这个表情很是满意:“不错。将作少府苏丕之子现在年岁已经三十有七。就是其余偏房之子,也没有一个叫苏扶的!”
季福心中一凉。心中急剧思索,小心翼翼道:“陈大哥,小弟眼拙。竟然,竟然!唉”说完垂头。
陈澶微笑示意季福不必紧张:“贤弟何必如此,错也不在贤弟身上,老哥我也看走眼了呐。”
季福感激一拜。
陈澶摆摆手,脸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哼,既然那苏扶不是苏丕之子。也不必忌讳那小贼身后的背景,我有内史做靠山。今日就报了我儿的深仇大恨!”
说完狠狠一拍桌案,一声巨响骇得季福身子一哆嗦。
陈澶转身和蔼笑着对季福道:“老弟,我知晓你野路子广。定然还能找到那苏扶的行踪。若是季老弟能找到,大哥我日后订单再家五成,价格,加二成。如何?”
陈澶也知道想让马儿跑,就必须让马儿吃好。在陈澶看来,季福一介商贾,利益上的捆绑和投之以利,就是对季福最好的吸引。
果然,如陈澶所料一般。季福一听如此,眼睛一亮。笑呵呵道:“既然如此,那小弟也却之不恭了。那扶苏小儿的行踪,一定给老哥您带到。”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却是各自暗怀鬼胎。
扶苏停留的小庄。
车马喧嚣,自从在义渠经历陈清那种事后。扶苏调来了五十骑,先行护卫在扶苏左右。这样,即使整个北地郡的衙役公人都被陈澶调来对付扶苏,期泽也有把握冲散他们然后全身而退。
如此一来,小庄内就显得热闹了。
扶苏在小村休息了几日,九人的伤口也多处理完毕。即日就要启程,至于陈清是否有事,扶苏对自己力道的控制很清楚。
废掉一条腿或许有可能,但送命却不至于。加上隐隐透给那个商人季福自己的身份。谅一个小小的郡丞也不敢来袭。
大队车马在北地郡的另外一座城池获取了补给,当地官员集体出来迎接却只看见扶苏的亲信萧何。
大队车马的目的是直接去九原,路线不合扶苏的小队人马重合。扶苏思虑,决定两路人马在上郡的肤施城集合。
身为秦朝皇子,扶苏既然还披着皇子外衣。就勇于担起一份责任,做一些于国有利而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脑海中后世的记忆,也许能对瘟疫控制有一定的帮助。同时,扶苏让萧何从各地郡县抽调医者,集中开赴肤施。
六十余骑,扶苏小队启程。目的直至肤施!
路上扶苏也问过小婢昭儿。这女子却是口风紧得很,除了一些基本的信息。其余却是套不出来,扶苏心中清楚,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秘密。再说,刚见面了不过数日。昭儿显然还不信任自己。而且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告诉过昭儿。
期泽购置了数辆马车,一辆扶苏自己用,其余的安置伤员。那日搏杀,虽然几个亲卫没有阵亡,却每个人或多或少带着伤。马上颠簸不利养伤,自然需要购置马车。
翻着昭儿整理的账目,扶苏头疼了。
很简单,扶苏身为天潢贵胄。从小到大没缺钱过,现在一出咸阳。收入还是原样,却要自己供养一致三百人的军队还是最费钱的骑军。
好在是一支成熟的军队,不需要训练上花费多少。但扶苏的开支却是水涨船高,蹭蹭地往上增长。
照此下去,不出半年扶苏以前的积蓄就要用光了。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扶苏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仅仅靠忠心是无法控制属下的,没有物质基础,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想到钱,扶苏看向西北方向。想到了那个微胖的季姓商人,季福!
却不知,季福也在找扶苏。要说,季福也算颇有本事,不出三日。也就在扶苏离开小庄的五天后,季福带着两个亲随来到小村。
一问乡老,却发现扶苏早已离去。所有人都是大车快马,这速度一看。至少已经出了北地郡了。
心中犯愁,饶是季福颇有急智也不知该如何了。
线索到这里被扶苏掐断。季福心中疑惑:“难道真要跟陈澶那个白眼狼彻底搅在一起不成?”
此时黄面账房急匆匆过来,在季福耳边附耳几声。
还没听完就让季福吓得跳了起来,极力压抑着声音:“可是真的?你确定?”
黄面账房认真点头,神色凝重非常。
季福听完,面色急剧发红。转而又雪白一面,忽而又是青红一片。若不是季福走南闯北也算见过大场面,刚才的消息就能将季福给活生生吓趴下。
心中极速思索的季福突然颓废跌坐在地上:“好狠啊!姓陈的,你真够狠!如此处心积虑把我拖下水,拉了这么多人一起下来。真是,真是,胆大包天!”
季福脸色一阵狰狞:不行,陈澶想要找死,我不能跟着也犯浑。他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咸阳那位的厉害。自以为是,我决不能跟着送死!
季福手上胡乱挥舞,口中念出一堆人名。
“我不能跟着陈澶送去,我有大好家业。家中娇妻幼子,数十口人。决不能跟着去,不能!不能!”口中喃喃自语。
“谁能救我?”季福思索这个难题。
“三公九卿?”季福拿出一片竹简,上面有朝中所有权贵要人。“三公,够不上。九卿也不屑与看我一眼。其余仆射,郎中。根本帮不上忙!”
“咸阳世家豪族?谁?”
“慢着!”季福突然看到苏丕的名字。心中想到一个人名:苏扶?
将作少府,皇家匠作。季福灵光一闪,狠狠一拍大腿。
“我真傻,傻得没边。皇家,苏扶,扶苏!”季福畅怀大笑,手中细作全部散出去。只求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