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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发生了不少大事,不少人茶余饭后聚在一起闲磕牙谈天说地,都忍不住评论一番。
最大的肯定是安乐侯府通敌叛国一事。
想那安乐侯乃是朝廷重臣,自小便是太子伴读,一直辅佐太子直到现在,并且当年北辰、西凉和东齐三国共同来犯时主动请缨抵御外侮,这才保得南楚边境安宁守住了南楚江山,武帝念其功勋封了异姓诸侯,并子孙世袭。还在盛京赐了宅院,方便安乐侯每年入京朝拜时居住,如此殊荣,也只此一个。
安乐侯的封地在最为富庶的荆州一带,这些年来,随着地方势力的不断做大,已然成为皇帝的心头隐患。
随着安乐侯洛峥在地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武帝后期也开始逐步削减其封地范围,夺了他不少权利。甚至还下旨让安乐侯世子洛轻歌进京常住,明面上是体恤臣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分明就是借机软禁洛世子作为人质,用来牵制安乐侯的。
而就在两个月前,武帝欲赐婚安乐侯世子洛轻歌和容华公主龙初夏,但那洛世子竟然当场拒婚让先帝很是下不来台,随后武帝竟不知从何处听说,一年前太子遭遇刺客袭击策划人竟是这个洛轻歌,当场大怒下令宣洛轻歌进宫,但他早已不知所踪。
要知道,洛轻歌作为人质入京,没有皇帝的允准是绝对不能擅自离京的!此举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坐实了谋害太子的罪证。
于是武帝大怒,一方面派人捉拿洛轻歌,另一方面将安乐侯府的人软禁起来,结果不想竟在安乐侯府找出了安乐侯洛峥与北辰丞相的书信往来!
原本只是想查洛世子刺杀太子的事情,结果竟不想牵扯出安乐侯府勾结北辰通敌叛国!此事一出武帝震怒,下令将安乐侯府诛连九族,并全国通缉洛轻歌,一旦发现即刻诛杀死活不论!
其次,便是皇储之争。
安乐侯通敌事情之后,当今皇帝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据说已经起不来床,接连罢了近半月的朝了。但最令人费解的是,陛下罢朝期间国事不是交给东宫太子处理,而是交给了陵王殿下。
东宫和肃王两厢争斗已非一日,皇上也未置一词,若是照以往的情势发展,想来今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不是太子便是肃王。但前些时候出了不少大事,朝中顿时风云变化,让人始料未及。
先是陵王殿下北境之战大胜归来后,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北辰之所以敢挥师南下攻打南楚,是因为南楚朝中有人与其里应外合,那人甚至还曾协助北辰绑了容华公主。而大家对那与北辰有勾结的人的猜测也是莫衷一是,更有甚者指出那人竟是当今三皇子,肃王殿下龙子川。
虽然这只是百姓私底下的揣测,并未见皇上有任何处置,而肃王殿下也仍旧按时上朝,未见异常。渐渐的这揣测便淡了。
再来便是太子与陵王殿下抢女人的事了。
这事其实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想当年那凤家八小姐凤栖梧怀着孩子嫁给陵王时,太子殿下还跑出来抢了一回亲,但那八小姐却生生的捅了自己一刀,亲手断了两人情分嫁给了陵王。原以为这两人的孽缘算是断了吧,想不到陵王殿下纳妾那晚却听那凤栖梧亲口说出陵王已经将她休了!
要说陵王休了那凤栖梧也是情理中事,要说哪个男人能忍受女人给戴绿帽子?陵王忍了这么些年,想来也是忍到头了。
不过那凤栖梧还当真有本事,下堂之后竟又与太子殿下勾搭上了,太子殿下还将其安置在了自己的别院金屋藏娇。按理说这事应该挺隐秘,但不知怎的就被有心人捅到了陛下那里,陛下本就卧病在床,知晓此事后大怒直接将那凤栖梧打入大牢。
那凤栖梧后来怎样了如今尚且不得而知,不过看陛下将监国事务交由陵王殿下处理一举可知,太子殿下因为此事应该是彻底失了陛下的圣心。
近来盛京的大街小巷议论的除了皇家这桩丑闻,也有一小部分人在讨论北辰的事:北辰皇帝前些日子驾崩了,而登基的并非太子殿下宗政玄桢,而是向来名不见经传的十三皇子——宗政陌尘。
传言这位十三皇子曾是北辰皇帝宗政桀最宠爱的贵妃所生,当时十三皇子出生,还有人暗自揣测陛下今后会不会废了太子改立这十三皇子为储君。但怎奈天妒红颜这贵妃没活多久就撒手人寰,紧接着十三皇子也不知所踪。有人传言说十三皇子被杀了,也有人说早夭了,更有人说是被皇上悄悄送出宫抚养了……总之传言纷繁多样莫衷一是。
后来宗政桀身体越来越差,众人都以为太子宗政玄帧费尽心思终于要扶正了,可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消失多年的十三皇子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甚至皇帝临终前还将帝位传给了他。
顿时北辰举国哗然。
当然这些终究是别人的事,只能是闲来无事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而此时,一直在被大家评头论足的栖梧,正悠然自得的坐在牢房中啃猪肘子,而隔着牢门站在外面的紫陌和从容都愁眉苦脸的盯着她,欲言又止。
栖梧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人,终于将手中的猪肘子放下,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俩要不先回去吧,你们这看猩猩似的盯着我,我这饭一定吃的消化不良。”
“小姐”从容瘪了瘪嘴,眼泪直接在眼眶中打转,若非为了就她,小姐的藏身之所也不会暴露,也不会被皇上关进这天牢。说到底,都是自己害了小姐,想到这里,从容越发自责。
“停!你可别哭啊,你知道我最见不得别人哭了。”栖梧翻了个白眼,又拿起那只猪肘子开始啃。不过她的话倒是奏效,从容还真是硬生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小姐,你少啃点猪肘子,先把药喝了。”紫陌秀眉紧蹙,小姐身上本来就还有伤,现在被关进这天牢中,阴暗潮湿不说,光是那些蛇虫鼠蚁就够让人受的了。虽然王爷上下打点过,小姐住的是最靠里面的牢房,安静无人打扰,环境相对好些,且一日三餐都是她们做好了给送来,但是这也并非长久之计。
才不过几日,小姐眼见着又瘦了一圈。
栖梧听到喝药,嘴角抽了抽,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还烫着呢,等凉了再喝”。
“凉了就更难喝了”她那点心思,紫陌看的通透,但还是忍不住要打断她的想法。
“总之等我吃饱了再说”栖梧舔了舔指头,又从食盒中拿了个猪蹄。
“王爷,您慢点,这边请”狱卒谄媚的声音由远及近,料想又是龙玄澈那厮来了,栖梧翻了个白眼,没作声。
见着龙玄澈,紫陌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喊了声“王爷”。
从容心里愤愤的,从小姐被打入天牢后便不怎么待见龙玄澈,见了他也从不行礼,就冷冷的瞥一眼然后扭头看向栖梧的方向。
好在龙玄澈也不与他计较,朝狱卒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马上将牢门打开,然后躬身退下。
龙玄澈慢条斯理的弯腰走进牢房,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吃的,脸色微沉,拧着眉头指着桌上的吃的,“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不是交代过饭食要清淡些吗。”
紫陌咧了咧嘴角,干笑。
栖梧微微抬了抬眉角,冷笑道:“陵王殿下贵人踏贱地,便是为了来训斥我的丫鬟的?”
见她态度冷冷的,龙玄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紫陌和从容退下,然后一撩衣角,坐在了她对面。栖梧也只当他不存在,仍旧啃着手中的猪蹄,手上脸上都是红彤彤的油渍,半分形象都没有。
那日她被龙玄澈强行抱回陵王府,第二日皇帝陛下的圣旨就来了,紧接着一众禁卫军将她押进了天牢。当栖梧漠然的接过宣旨太监手中的圣旨时,她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静,一丝波澜都无。
反观旁人,每一个人的反应都比她要强。
不说一府的下人了,宣旨太监的话音刚落,后面便有人小声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凤乐瑶更是盯着她“一脸担忧”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可栖梧怎么听怎么觉着她是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就连在她印象中极为沉着冷静的白杏瑶都吃了一惊,一脸不解的盯着自己。
紫陌一向是她们三个人中最稳重的,却也当下站了起来拦在她面前,不让人接近,最后栖梧干脆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这才慢悠悠的随着那禁卫走了。当时她甚至还在庆幸从容尚且在昏睡,否则不知道她会不会脑子一热,就提剑杀人了。
或许皇帝以为栖梧必定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也知道她身手不凡,所以派了二十几个人来抓她,栖梧看着这阵仗心里冷笑。
她在天牢里呆了一天两夜,直到第三天,龙玄澈才出现在她面前,就问了她一句话:“你当真与太子两情相悦?”
她永远记得龙玄澈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表情,该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种类似于悲喜全无的悲悯,颇有种佛祖欲渡那作恶多端的妖孽成佛时的形容。若非太过了解眼前的人,栖梧甚至都要以为他要剃度出家皈依佛门了。
见她久久不说话,龙玄澈轻笑了一声,说了句:“我懂了”,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他走到转交处的时候,栖梧突然笑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她笑的快要喘不上气来时,她才强压下胸口的痛意,冷声说道:“龙玄澈,是不是我凤栖梧在你眼里就这么贱,为了你救你可以去死,为了救你的女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要的我都给了,然后你他妈的告诉我我和龙天翊两情相悦?是,没错,老子和龙天翊两情相悦,这样你他妈的满意了!”说到最后,她甚至可以尝到唇边的咸湿。
栖梧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平复了一下心绪,复又开口道:“龙玄澈,我凤栖梧了十八年,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什么,可是现在我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朦胧中龙玄澈的身子似乎微微一怔,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沉默。
最后龙玄澈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去。
栖梧终于忍不住,蹲在天牢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便很少哭,更遑论这般毫无忌惮的放声大哭。记得小时候尚且是个小短腿的凤越泽就曾揪着刚学会走路的她问道:“娘,妹妹为什么都不哭?他们说小娃儿都是要哭的。”
在遇到龙玄澈以前,她哪怕是被欺负的再惨,都不会掉一滴眼泪,她曾以为自己经历了两世已经看开了许多,所以才这般通透。
可是她错了。
遇到龙玄澈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干了。
第二天,龙玄澈又出现在天牢,还将紫陌和从容带了来。栖梧原以为不久的将来皇帝陛下就会下旨砍了她,可是等了好几天,都没有半句圣旨下来。
反倒是紫陌和从容日日来给她送饭送药,然后陪她聊天解闷。龙玄澈也每日申时准时来报道,亲眼见着她将药喝了才走,栖梧对他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甚至连白眼都懒得抛给他一个。
可龙玄澈却像是吃错药了一般,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找边际的话,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