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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觉寺的暗红色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出来一流水的灰袍尼姑,为首一个年约四十的胖胖住持,穿着一身灰色尼姑袍子,手中拿了一支拂尘,头顶戴了一顶灰色的帽子,一双吊睛眼在依依身上上下扫了一遍,瞧见了依依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微微抬了抬眸,扁了扁嘴巴,似是司空见惯一样。
住持原本就站在台阶上,位置比夏依依高,却还要昂着头,一副倨傲的神情说道:“这回送过来的人是哪位妃子?犯了什么事?”
“住持,她是轩王妃,因为私自去了西疆军营,被皇上责罚了。”
那个住持听闻夏依依轩王妃的身份,眸子亮了亮,这还是头一次被送进来的人不是皇上的女人啊。而是送了个儿媳妇进来。
“进来吧。”
主持的声音没有半丝温度,没有一点巴结和奉承的意思,似乎并不在乎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有多高贵。
两个侍卫架着依依就往皇觉寺里走,两个侍卫熟门熟路的在里面绕来绕去的,将依依抬进了一个房间,放到一个脏兮兮的床铺上。
他们两个经常送妃嫔进来,对这里已然很熟悉了,甚至于哪个妃嫔住在哪间屋子,他们都知道。
侍卫安置好了夏依依,便跟主持交代了一声:“皇上特意交待了,将她跟月空住一起。”
主持也没有多嘴问为什么,便是说道:“若是你们昨天来的话,这房间还就住不下了,今儿那个床铺的女人死了,这个床铺才空了出来。”
侍卫惊讶道:“月空死了?”
“不是她,是她的室友,静空死了。”
“哦,那我们就走了。”
侍卫完成任务,就不多呆,告退走了,住持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个房间便只剩下了夏依依一个人,依依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有些小,里面摆放了两张木板床,说是木板床,还不如说是木板架更为合适。
没有传统木床一样有四个床柱可以挂蚊帐,仅仅是一个木板架子钉在了四个比较矮短的木柱子上,上面没有铺棉絮,仅仅是铺了一床脏兮兮又破烂的床单。
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也是脏兮兮的,还有不少血迹和呕吐物,依依不由的皱眉,这样的屋子,怎么养伤?
依依宁愿躺在光秃秃的木板上,都不想躺在这么脏兮兮的床单上,她想将床单给拿开,却没有力气拿开,做了一会儿的无用功,依依也就放弃了。
凝香和画眉从屋顶飞下来,凝香一看到夏依依受了这么重的伤,鼻子一酸,哽咽的说道:“王妃,你疼不疼?”
画眉翻了个白眼,道:“能不疼啊?”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没有走,而是在暗中保护你,可是你进皇宫,我们也不能跟着进去,皇宫里还有好多武林高手,就我们两个这样的身手,根本就不能躲开那些人的视线,而且就算我们进去了,皇上要打你,我们也没法拦,只好等你出宫了,悄悄的跟到这里来了。我身上常带了一些金创药,我给你涂点药吧。”
凝香便小心翼翼的上前将夏依依臀部上包着的那块白布掀开,那块布已经和皮肉黏在一起了,这布一掀,连带着那还黏着的皮肉一起撕拉开来,本来还连在屁。股上的皮肉就被扯了下来,冒出了鲜血。
依依疼得眉毛紧紧的皱起,却咬紧了牙关不吭声,然而额头上滴下来的汗珠表明了她真的很疼。
凝香没有看到夏依依的表情,还继续掀那块白布,画眉却看到了夏依依忍痛的表情,画眉一把挤开了凝香,一脸嫌弃道:“笨手笨脚的,让我来。”
画眉一边掀那块布,一边用手将黏在上面的皮肉和布轻轻的分开来。
刚掀开一半,便听见了脚步声传来,凝香和画眉连忙飞身从窗户蹿了出去。
一转眼的功夫,住持和一个小尼姑走了进来,那个小尼姑将一套脏兮兮的灰色尼姑衣服和一大箩筐的豌豆放在了夏依依的面前。
住持冷眼瞧了一眼夏依依那掀开的裸露在外的那个血肉模糊的半边屁。股,眼眸微微一转,瞟向了夏依依说道:“你第一次来,我就跟你说说规矩,在这儿,没有什么妃子,也没有什么小姐,有的只有罪人和尼姑。往后,别跟我面前摆什么王妃架子。从今往后,你法号”依空“,一切要听从皇觉寺的安排和指示。这一箩筐豌豆,你今夜就给剥好,明天早晨就送到厨房去,这可是明天全寺的早餐。”
“我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你就让我干活?即便是一个正常人,要剥完这一筐豌豆,也要花好几个时辰,你竟然要我一个病人今晚上就剥好,还要抬到厨房去?我连下床都下不了,怎么抬?”
依依愤怒地瞪着那个住持,一双狠历的眼睛对上了住持的眼睛。
然而住持不怒反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每一个新进来的人都跟你一样,这儿来的人原本都可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但是久了,呵呵,一个个的变得老老实实的。你若是完不成,明天一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皇觉寺的厉害。”
依依的眸子暗了暗,道:“你就不怕这些妃子们,哪天若是回了皇宫,重得恩宠,派人杀了你吗?”
住持嘴角的冷笑忽的放大,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紧盯着夏依依道:“你还想着出去吗?这里多少人想出去啊?可是来这里的人,从来就没有出去过。即便是死了,也是烧成灰埋在这皇觉寺里。我不怕告诉你,就你现在睡的这张床,原本是皇上的宠妃,静妃娘娘,你不知道她以前有多受宠,几乎都快和贤妃娘娘一样受宠了,结果呢?因为静妃娘娘一直没有怀孕,便偷偷的给皇上下迷情药,想早点怀孕,结果被发现了。给毒打了一顿,送到这儿来,她一直想着回去,但是一年了,也没能回去,这身子也熬不住,今天刚刚暴病而亡。还有睡在那张床的月空,呵呵,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弱,依我看,也熬不了几天就要死了。你还想着出去?依我看你伤成这样,熬不过一个月,也就跟着她们一道去了。”
“她们是被你虐待死的?”
主持摇了摇头,“不,这是她们的命,我们只是听从上头的指示行事,让你们这些犯错的人,用磨难来跟佛祖救赎你们的过错。”
上头?呵呵,就是皇上吧,皇上特意把她送到这里来,不就是想让人来折磨她吗?
皇上可真是够狠心的,不仅仅儿媳妇,就连他那么多的女人,一个不顺心,就送到这里来,折磨,虐待。
“行了,你现在就赶紧剥壳,再不剥,明天早上可就剥不完了。”
那个住持脸上露出不屑来,嘴巴一扁,哼了一声,就带着那个小尼姑走了。
凝香和画眉再次走了进来,看着那一大筐的豌豆,气愤不已,凝香撸起袖子说道:“这个可恶的秃头,王妃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这么折磨你,不行,我现在就把这筐豌豆倒她身上去。”
画眉连忙拉住了凝香的手,说道:“别,就算你现在能整得了她,她若是将我们两个在这里的事情告诉皇上,只怕,连我们也要被皇上惩罚,而且,比王妃还要惨。我们在这里,必须得藏在暗处,不能露面的。”
“画眉说得对,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你们就别为了我,而遭受了无妄之灾了。”
画眉连忙摆手说道:“王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怕被惩罚,我是怕我们也被关起来,就没法照顾你了。”
依依笑着说道:“你别着急,我没有怪你。我懂,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你们两个就藏在暗处就行了。先给我上药吧,免得等会儿来人,又上不成药。我这有鬼谷子给我的药,效果比较好。”
凝香连忙接过了药,小心翼翼的给她涂抹药膏。
凝香看到夏依依那伤,不知为何,居然想到了等以后夏依依好了以后,这屁。股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伤疤,会不会影响她跟王爷亲热啊?
鬼谷子的药果然好,涂上去以后,清清凉凉的,之前火辣辣的疼痛感也减弱了,整个人也舒爽了许多。
凝香看着那一筐豌豆说道:“那这个怎么办啊?若是不剥的话,你就会受罚的。”
依依闭着眼休息,懒懒的说道:“不剥,就算我现在就开始剥,以我的身体状况,剥到天亮也剥不完,还是要受罚的。”
“那我帮你剥。”
“你们两个,把这个带回王府去,要那些家丁剥好了,你就直接送到厨房去。你在这里剥也不行啊,等会这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还要回来睡觉的呢。”
“行,我们现在就把东西扛回去。”
“对了,把这个脏兮兮的床单被子,拿回去洗洗,用我的热风壶给吹干,然后带过来,这里实在是太脏了。”
“行。”
凝香和画眉便拿了东西就走了,依依身子实在是虚的很,便闭上眼就睡了。
静苑的大门大敞开着,严清时不时的来门口张望一下。既没有见到夏依依回来,也没有见到鬼谷子回来。
严清虽然之前劝着鬼谷子吃饭,可是现在他也没有心思吃饭,坐立不安的等着,他侧耳一听,便是听见了马蹄声,严清连忙走到大门口,便见到鬼谷子无精打采地骑着马往这边来。
严清赶紧迎了过去,说道:“师父,有没有夏依依的消息。”
“唉,麻烦了啊,麻烦了,夏依依在宫里被皇上打板子了,打完就直接给送到皇觉寺去了。”
鬼谷子一阵唉声叹气,不管夏依依被打得有多重,只要送回了静苑,他就不会担心,他都能治好她。
可是现在送到了皇觉寺,他根本就进不了皇觉寺,即便是进去了,也没法将夏依依带出来,毕竟是皇上下令将她关进皇觉寺的。
严清心里一惊,皇觉寺,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简直都快比得上慎刑司了,这但凡进去的妃嫔,可没有一个人出来过。
“那怎么办啊?曹相爷可有办法帮忙?”
“没有,这次,就连贤贵妃都挨了训斥,被关禁闭了。曹相爷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皇上的眉头,以免惹怒了皇上,到时候将贤贵妃也一起送到皇觉寺去。”
严清皱了皱眉,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
鬼谷子突然调转马头又往外走,严清连忙问道:“师父,你去哪儿?”
“去轩王府。”
“可是王爷不在府上啊。”
“找凝香、画眉,她们两个人有办法联系到王爷。”只有王爷才能救得了夏依依,希望夏依依能挺个几天,等到王爷回来救她。
鬼谷子纵马跑得飞快,手中提着的灯笼里的蜡烛也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强风猛烈地灌进了灯笼里,将蜡烛忽的吹灭了,鬼谷子便只得摸黑往王府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被没有见到凝香画眉,不过马管家一听到消息也是急的不已,连忙宽慰着鬼谷子,说凝香和画眉在暗中保护王妃,他立马就会给王爷送信。
鬼谷子这才安下心来,回了静苑。
皇觉寺
夏依依睡了两个时辰,模模糊糊中,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那脚步声在一看到夏依依的时候,就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随即,那脚步声缓缓的走到了夏依依的床前,那人看着夏依依身上的伤,有些心痛的沙哑声轻唤了一声:“轩王妃。”
依依缓缓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站着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尼姑,头顶光秃秃的,冒出头皮的一点点头发可以看出来已经白了许多,瘦瘦弱弱的身子,身上的尼姑衣又脏又破,露在破洞外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皮肤,浑身是伤,皮肤黝黑,脸上高高的肿起,似乎承受了不少耳光,她的耳垂上原本有个耳洞的,可是那个耳洞却被扯拉开来,直接将整个耳垂都分成了两半,想来是被人连带着耳环这么蛮力地往下扯,把肉都扯分离开来了。
依依暗暗皱了皱眉,这个皇觉寺的尼姑,下手真辣。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沧桑和屈辱,唯独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倔强和坚强以及隐忍。
依依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她是谁,皱眉问道:“请问,你是?”
那个女人一听,便抬手捂住了嘴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变成这样,你不认识也正常。轩王妃,我是月儿啊,映月宫里的月贵嫔。”
“月儿?”
依依眼睛猛地睁大,依依仔细看了眼眼前的人,容貌轮廓确实是像月儿,可是记得月儿不过才十四岁而已啊,怎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变成像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了?
“你真的是月儿?”依依依旧不敢相信,折磨催人老啊。
“嗯。”月儿痛哭不成声,呜呜咽咽地点了点头,泪水仿若决堤的河水一样泛滥,奔腾而出。她一直坚忍着,许多来这的人,熬不过去,都自杀了,可是她不能,她还想着要回宫,见见还没满月就离开娘亲怀抱的双胞胎女儿,嘉琪、嘉悦怕是已经长大了许多了吧,已经几个月了,能咿咿呀呀的叫唤了吧,
“我的两个女儿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去宫里见过她们?”
月儿那悲伤的眼睛,在提起两个女儿的时候,溢满了母爱的柔情光辉。
依依有些愧疚,自从春游那次在假山撞破了明安公主和阿木古力两个人的风流之事后,明安公主和她也有了隔阂,两人再没有见过面,依依也没有再去玉佳宫看望嘉琪、嘉悦两个公主了。
“你走了以后,她们两个在映月宫被奶娘虐待了,也没有人来告诉过我,你们的遭遇,我还是入宫了,想着去找你玩,才撞到了奶娘正在虐待小公主。然后我将小公主放到玉佳宫交给明安公主照料,明安公主很喜欢她们两个,照料得很好。我以前想来这里救你,可是我进不来,皇上也不许我来这里看望你。”
“她们被虐待?”月儿被她们被虐待的消息给震得一阵心痛,跌跌撞撞的向后退了两步,终是站不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她再次捂脸哭了起来,“孩子,娘对不起你,娘没有好好保护你啊。”
月儿一阵捶胸顿足,哭声震天动地,看得夏依依心里一阵唏嘘,真是个可怜而苦命的女人啊。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鬼哭狼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凶狠的女人使劲捶了捶门,粗声粗气的辱骂着。
月儿连忙止住了哭声,可是心里实在是悲伤,便一抽一抽的抽泣着,整个身子都剧烈的抖着,那瘦弱的脖子上两根立着的骨头深深的凸了出来,剧烈的颤抖着。
“她是谁?”依依听声音那个骂人的女人并不是住持,听她的动静,好像又回到了隔壁的房间里睡觉,应该是和月儿一样,是被惩罚关到这里的妃嫔,怎么会这么强悍呢?
在依依的认知里,关进来的人,不应该都是像月儿这样,被折磨得没个人形,没了胆子的吗?
月儿抽抽搭搭的回道:“她是仁空,原来的仁妃娘娘。”
“她以前的地位很高吗?”
“嗯,地位仅次于贤贵妃娘娘。因为有次得罪了贤贵妃娘娘,被皇上给罚到这里来了。”
依依点点头,对于这后宫里的妃嫔之争,她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深问下去,便是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活还没有干完,刚刚才把活干完了。”
“我这里有药,你拿去擦擦,效果很好。”依依从腰里拿出一些药膏来,伸出手来。
月儿伸出了手,想了想,又缩了回去,道:“不,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留着,自己用吧。只怕从明儿起,你也会跟我一样,旧伤没好又添新伤了。”
“没关系,我除了这点药,我还有很多。”依依笑道,如果用完了,就要凝香去静苑跟鬼谷子再要一些药就好了。
那个鬼谷子,自己的好药倒是瞒得挺紧啊,跟她这里拿了那么多的好药,他自己的药却捂着藏着,若不是她要被挨打,鬼谷子怕是连这个药,也不会拿出来给她了。
月儿这才感恩戴德的接过药来,给自己身上抹药,依依撇过脸去,不敢看她身上那斑驳的伤痕,触目惊心,看了着实难受。
“秋儿呢?”
依依记得月儿有个忠心的丫鬟秋儿,长了两颗小虎牙,当初还是秋儿去皇家祠堂求救,依依才跟她们认识的。
月儿抹药的手停了下来,头低沉下来,两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声音哽咽:“她,死了”。
“什么?她……怎么会?”
依依猛地转回头,眸子倏的缩紧,才过了几个月而已,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就死了?
“她怕我受苦,总是自己的活干完了,就来帮我干活。那个仁空就将原本她的活全都推给了秋儿干,秋儿不肯,她就打秋儿,故意将秋儿干活的东西损坏,还去住持那里告状,结果秋儿被住持毒打了一顿,重伤不治,熬了两天就熬不过去了,上个月死的。”
“仁空、住持。很好!你们很好!”
依依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狠狠的说道,草菅人命,真是罪大恶极。
月儿忽的想起了什么来,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依依便将事情一一告诉了月儿,月儿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夏依依的胆子未免也太多了些,干出来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们这些女子应该干的,若是月儿自己,她就绝对不会去干夏依依这样的事情,也难怪皇上会把她给罚到皇觉寺来了。
月儿摇了摇头,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前还想着轩王妃会来救她,现在看来,她们两个人都得死在这儿了。
“睡吧,明天还要干一天的活了。”
月儿叹了口气,便走去了自己的那个床铺。
依依还想再问问她关于皇觉寺的事情,就已经传来了月儿的鼾声,看来是累极了吧,几乎是秒睡啊。还打鼾,身体状况也不好。
依依便眼眸一闭,管他呢,天塌下来,明天再说,先睡一觉,才有精神对付这皇觉寺里的牛鬼蛇神。
天还未亮,就有小尼姑在寺庙里开始撞钟了,月儿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却睁不开眼来,自己仿佛才刚睡下,都还没有睡饱,就又要醒来开始新的一天的干活了。
月儿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来,闭着眼睛穿上了鞋子,站起来,猛地摇晃了几下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走到了夏依依的床前,摇了摇夏依依,说道:“轩王妃,你快点起来啊,要去大雄宝殿里集合点卯了,否则会被挨揍的。”
“不去,我伤得这么重,没法去。寺庙就这么大,我还能跑了不成,她们要点名,来这里点我的名。”
“可是你不去,真的会被打得很惨的,她们不会管你是不是轩王妃,她们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的。你快点走啊,不然会来不及的。”
走廊外已经响起了那些女人急匆匆奔跑的声音,月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便伸手就去扶夏依依下床,说道:“我扶你去,你真的不能不去啊。”
依依甩开了她的手,说道:“你快去,时间来不及了,免得你也跟着受罚。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能应付得了她们。记住,你不必为了我而强出头。”
月儿有些担忧的看着夏依依,夏依依朝她点了点头,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月儿这才松开拽着依依的手,拔腿就往外面走廊上跑去,整个走廊已经空荡荡的了,就剩下月儿一个人狂奔的脚步声。
她似乎已经拼尽了全力往前跑,好似后面有一只凶狠的豺狼追着她,只要一追上她,就会将她扑倒、撕咬、消灭殆尽。
快点,再快点跑。
月儿咬着牙,快速的奔跑着,她觉得她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以前,她身上有伤,跑起来,伤口疼痛不已,根本就跑步快。似乎涂了轩王妃给的药以后,她身上的伤立马好了许多,也没有那么疼了,全身松快了不少。
月儿觉得跑起来,身边带起的风都比往常要强劲不少。
在第二次钟声响起之时,月儿一个飞奔,跨过了门槛,两个尼姑紧接着便猛地将殿门给关得严严实实的。
靠近门口就剩下两个空蒲团了,月儿连忙寻了个空蒲团跪了下来,心里嘣嘣乱跳,脸色因为奔跑而潮红,胸膛起伏不已,喘着粗气。好险啊,差点就被关在门外了。
月儿低沉着头,不敢看在人群前坐着的住持,生怕住持揪着自己卡着点才跑进来的事情责罚她。
住持微微抬眼,看了眼低沉着头的月儿身旁那个空蒲团,嘴角轻扬,“点卯”。
身旁一个小尼朝住持点点头,便拿出一本厚厚的花名册开始点名起来,那花名册上,已经被划掉了许多名字,秋儿的名字也同样在被划掉的行列中。
一个个名字喊出来,一声声答应,整个大殿里交错回响着不同的声音。
月儿一直在担心夏依依的问题,没有听到小尼姑喊她的名字,旁边一个人偷偷的捅了捅她的胳膊,月儿连忙抬头,连声应道。
“你走什么神呢?大早上的,魂丢了?”那个小尼姑厉声呵斥道,恶狠狠的瞪了月儿一眼,便喊出了花名册里昨夜刚写上去的那最后一个名字:“依空”。
大殿里没有人回应,那些人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便纷纷转头四处寻找生面孔,一些人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来,她们被皇上贬到这里来受苦,而那些妃嫔却依旧在宫里享受奢华的生活,这又来了一个妃嫔陪着她们一起过苦日子,她们的心里便平衡了不少,最好是整个后宫里的妃嫔全都送到皇觉寺里来,就更好不过了。
“依空”
那个小尼姑明明知道夏依依没在这殿里,却依旧拔高了嗓子再喊了一声。
人群里便有人低低的交头接耳道:“依空是谁?宫里有个依妃,或依贵人的吗?”
那些人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听说过名字里带“依”字的妃嫔。
月儿便是明白了,轩王妃夏依依在皇觉寺里的法号是“依空”,月儿便怯怯懦懦的说道:“轩王妃她伤太重了,下不了床。”
月儿音落,众人皆哗然。
轩王妃?这还是她们这些皇上的女人当中唯一一个例外啊,居然是轩王妃啊。
不少人冷笑,看来皇上的女人折磨完了,要开始轮到儿媳妇了,将来就是孙媳妇,这皇觉寺,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小尼姑厉声喝道:“月空,这里没有什么轩王妃,只有罪人依空。”
“是”
月儿怯生生的回答道,连忙往后缩回了脖子。
那住持立即站了起来,说道:“放肆,头一次点卯,就敢不来,当这里还是她的轩王府吗?来人啦,她走不动,就给我抬过来。”
三个粗壮尼姑立马撸起袖子就往夏依依的房间里赶去,每次一到教训新人的时候,她们就莫名的兴奋。
那一厢,凝香和画眉已经将剥好的豌豆悄悄的放进了厨房,又给夏依依铺上了已经洗干净的床单被子,又连忙着将夏依依的房间里打扫干净,好让夏依依住的舒服一些。
凝香给夏依依查看了一下伤口,又给她重新抹了些药膏,这药膏果然好,那些伤口已经将分离的皮肉又紧紧的长合了,甚至已经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来。
“凝香,回头去鬼谷子那里给我那些药膏来。”
“好”
“另外,今天有空的时候,把我室友的床铺和衣服都洗干净吹干了,送过来。”
“轩王妃,你刚刚才结识的新室友,你就对她这么好?”
“她是我的旧友,映月宫里的月贵嫔。”
凝香了然,点点头。
门外传来了几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依依嘴角一勾,冷笑一声,来得可真快啊。
“你们两个先躲起来吧。”
凝香和画眉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躲了起来。
那三个尼姑直接把门一脚就给踢开了,这一进来,就被这屋子里的洁净惊讶到了。
这屋里几乎已经都被打扫干净得一尘不染了,就连窗户的角落里都已经打扫干净了。而这屋里,除了那个月空,就只有这个重伤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依空了。
那个月空,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每天忙着干活都忙不完了,哪里还有空打扫卫生?这所有人的屋子里都和月空的屋子里原来的模样一样,都是脏乱不堪的。难不成这屋里是这个依空打扫的?
“哼,你倒是有闲心躲在这里打扫卫生,连点卯都不去?你的派头可真大啊。”
一个粗膀子尼姑叉着腰,下巴上歪歪的长了一颗黑色大痣,那颗痣上还长了一根长长的黑毛,这个尼姑抬手捻了捻那根黑毛,瘪着嘴巴,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一副趾高气昂地派头教训着夏依依。
这个尼姑心里得意极了,她们这些尼姑本就是社会地位极低的人,若是在皇觉寺外头,碰见了那些妃嫔或是王妃,她们就得伏地请安,她们这一辈子都享受不到妃子能享受到的奢华生活。
可是进了皇觉寺,那些原本被捧在云端的高贵的妃子们,现在变成了阶下囚,她们这些尼姑的身份竟是比那些妃子还要高了,她们十分享受这种恣意虐待、欺凌这些妃子的快感。
依依懒洋洋的说道:“知道我还在这儿,你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哼,我们是来叫你去大雄宝殿的。”
“去那儿做什么?”
“每天卯时就要点卯,随后,住持会给每个人分配活干,你不去,你是想偷懒?告诉你,来皇觉寺,可不是让你来享清福的,而是来赎罪的。”
“走吧,我去看看。”只怕自己不去的话,那住持怕是要把所有的尼姑都叫过来把她绑着去了。
那个尼姑得意的笑了一声,哼,现在就知道听话了,等会去了大殿里,住持一定会给你好看的。
那三个尼姑架着夏依依就往大殿上走去,凝香和画眉连忙暗中跟了去。
一进了大雄宝殿,依依一看,嗬,里面居然跪了有差不多五十来人,居然有这么多的妃嫔被关在这里啊,而且还不计那些已经在这里死去的妃嫔。看来被关进皇觉寺的妃嫔可真不少啊。
这跟自己在宫里参加宴会时见到的那些高贵华丽的妃嫔不同,这里的人几乎都和月儿一样的惨况。
若是把这两拨人放在一起比较,那差别自然是如同云泥之别,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低在下。
然而,这两拨人其实就是同一种人,只是她们处在的地方不一样而已,这拨人都是从那拨人弄过来的。
一个个,原本都是年轻貌美,家境殷实的官家小姐,一进了那看似富丽堂皇实则阴暗不已的后宫,便是变得命运多舛。
要么位及人端,傲世众人;要么跌入脚底,任人践踏。
依依不禁为这些女子感到可怜和可悲,她们都是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
依依没有跪下来,而是直直的站立着,即便身上的伤,让她很想躺下,但是,她却宁愿自尊的站着。
“跪下!”那个黑痣毛尼姑厉声喝道。
虽然夏依依在皇上等人面前下跪,那是迫于这个社会的皇权,而不得不做一些让步。可是这个寺庙里的尼姑,算个啥?居然在这里搞得像是她是皇后一样,在后宫里每天接受妃嫔的请安,然后训斥她们?
“你们不配。”依依冷哼一声,嘴角斜斜的冷笑一声。
“每一个刚来的人,都跟你一样。就像是她们,现在一个个的不也是老老实实的跪在我面前吗?”那个住持高傲的抬起了头,十分鄙视的睥睨了一眼殿内规规矩矩的跪着的众位原嫔妃,现在,她才是最高的掌权者。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来人,让她跪下。”
一个尼姑立马就拿了一个上面扎满了倒钉的木板,扔在了夏依依的面前,几个粗壮婆子上来就抓着夏依依的肩膀使劲往下按。
那个黑痣毛尼姑更是狠狠的一脚就踢在了夏依依受伤的屁股上,再一脚往夏依依的脚膝窝里踢去,想将她直接踢跪倒在那倒钉的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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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