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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轩和夜影两人便推杯置盏,倒不像是王爷和护卫,也不像是将军和副将,倒像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只是二人除了说声“干杯”以外,再无第二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的心里话,即便不说出来,对方也能明白他的心意。他们举起酒杯,仰起脖子,一股脑地就全咽了下去,两人越喝,心事越重,这顿饭便吃得有些沉闷。
与他二人这边沉闷的低气压相反的是,夏依依那边简直就是阳光灿烂啊,这桌子就是上次马管家去依依的隆昌商铺里花了一百两买回来的转盘餐桌,依依一边吃,一边转,想吃哪个菜,就把哪个菜转到眼前。
府中仆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个餐桌的使用,因为虽然买回来许久了,可是王爷一向在自己书房里用餐,根本就没有用过这个餐桌,上次用上了,但是两人打架了,最后也没有用成。今天他们见王妃使用这个,感叹这个桌子是真的方便啊,否则他们这些下人哪里还能这么闲着在这里站着,必然得过去伺候他们吃饭,给他们布菜啊。在这个社会,富贵人家吃饭,向来就是由下人给布菜的,主子是不用站起来夹远处的菜的,不然他们觉得不雅观,也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尊贵。
一碗、两碗、三碗,当依依吃到第四碗的时候,凝香已经惊讶得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了,王妃有这么能吃吗?这个时候画眉给凝香使了个眼色,眼睛又瞟了眼依依的肚子,凝香了然,哦,难道是之前王爷和王妃留宿未央宫,王妃这是有喜了?孕妇是比较能吃的哦。凝香已经开始憧憬以后小世子降生后,要给小世子做什么衣服了,怎么逗他玩了。
凌轩见她吃得这么香,一扫之前的不快,自己也不禁跟着多吃了一碗饭,反正家里有的是饭菜给她吃,还能被她吃空了不成?凌轩不自觉间就将她划分到自己家里了。
依依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喝了口茶。
“饭菜可合胃口?”凌轩明知故问道。
“太好吃了,你府上的厨子可比鸿运酒楼的厨子好多了。”依依顺口就说道。
凌轩原本向上微扬的嘴角瞬间就变成向下弯了,本来挺高兴的心情,被她一说,又不高兴了,她时时刻刻都想着许睿吗?竟然还敢在自己这个丈夫面前提起她在外面的情夫,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王妃,咱们王府上的厨子那可是御厨,那手艺岂是外面那些低等厨子能比的,王妃喜欢吃就好,往后啊,您喜欢吃什么,就叫厨子做什么,保准您吃得满意。”马管家及时出来调节氛围,谄媚着脸笑着说道,这样子哪里还有当初对待夏依依趾高气扬、嗤之以鼻的模样,活脱脱一条哈巴狗。只是依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凌轩脸色不对,这也就只有王府里的人才会了解自家王爷的脾性了,特别是马管家这个人精,察言观色那是一等一的厉害。
凝香一听马管家这话,这是要将王妃长留在府上啊,以往马管家跟王妃还有过节,如今马管家这就上赶着拍王妃的马屁了,凝香瘪了瘪嘴,马管家还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这顿饭吃完后,护卫也收拾妥当了,拿了行李,集齐了人马就候在了院中。夜影一看院中站着的一千王府精兵,疑惑地看向轩王说道:“王爷,这?”
“这是本王手下的精兵,本王把他们派给你,跟你一块去北疆!”
夜影一下就了然了,今日皇上已经擢升自己为将军,今夜就要启程赶往北疆,虽然皇上已经从各个军营里调拨了五万兵马给自己,可是那些人原本并非自己的部下,会不会听令于自己,也难说,难免碰上一些刺头兵,跟自己作对。再者,自己对那些兵马的作战能力也不清楚,重要的战役,还不太敢用他们,而王爷这一千精兵的战斗力却是极强的,他们也绝对会忠心于自己,有了他们,如虎添翼,自己心里也就更有底气了。
夜影起身离座,单膝跪下朝王爷抱拳说道:“末将多谢王爷!”
“起来吧。”凌轩转动轮椅过去扶他起来,夜影是自己的手下,也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自己独立当一军之首的将军,而北云国的司马赫也是个难以对付的人物,自己一定要多帮着点夜影,让他凯旋归来。
夜影转身面对那一千精兵,高声说道:“将士们,今天我们就要开赴北疆,保家卫国,将北云贼子赶出去,收复国土。”
众将士右手举起剑戟,振臂高呼:“收复国土!收复国土!收复国土!”
王府里的熊熊燃烧的火把照映在他们刚硬的棕褐色脸庞上,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有一丝害怕和胆怯,都充满了视死如归的气势,一下一下地高举着,呐喊着,仿若要将这满腔的热血即刻就奉献给这片他们热爱的国土上一样。
凌轩上前,看着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一千精兵,心里也是十分不忍他们可能会战死沙场,凌轩一脸肃穆地承诺道:“将士们,你们放心,本王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一家老小,等你们凯旋回来,本王一定亲自迎接你们。”
将士们一听,刚刚视死如归的脸色纷纷起了一些波澜,眼眸微红,鼻子一酸,咬紧了嘴唇,抬起头,努力让眼中的眼泪不掉下来,但是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眼中饱含的热泪闪闪发光,在眼眶中流转,好似一汪金色的湖水,随即哽咽地说道:“末将多谢王爷。”
依依看到这情形,想起来自己原先在特种部队时的那些战友,即便这些战士都钢如铁,可谁没有亲人?谁又舍得抛开家人奔赴战场,也许功成名就,荣耀归来,也许一去不返,马革裹尸。这一去,就是与亲人的永别。越是刚硬如铁的战士,他们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定是他们内心牵挂着的家人。
一种久违情绪触动着夏依依,依依鼻子一酸,转身跑进了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关上门,迅速启动了军医系统,拿了一些东西出来。
依依过来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夜影,说道:“这些东西,你拿着,兴许能派上用场。”依依将指南针,望远镜,手摇电筒,MP9军用反恐狙击弩等交给他,并跟他讲了用法,当然,依依拿出来的都是一些冷兵器,依依现在可不敢拿枪支、炸弹这些热兵器出来,否则会引起社会动荡,以皇帝的野心,一定会要她全拿出来,然后要她制造出来,以便投入战场,征服世界,扩张国土,到时候,战事不断,百姓陷入水生火热之中,无异于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
夜影感激地接过王妃的这些“发明”,他以为都是王妃自己发明的,夜影瞬间就觉得王妃人挺好的,以王妃这种爱钱如命的个性,以前把发明偷偷藏起来去卖钱,还因为发明被王爷偷走了,而和王爷大打出手,如今却在自己要奔赴战场的时候,慷慨地将自己的发明拿出来送给自己。王妃在国难当前时,勇于奉献自己的精神,还真的不输于男儿。以前一直觉得王妃配不上王爷,可现在看来,至少在爱国情怀上,他们俩是一致的。
然而凌轩的关注点却不在夏依依送给夜影的那些发明上,而是在夏依依是从哪里拿出来这些东西,前院与听风院相隔很远,烈焰又是拴在马棚里没有离开过,夏依依仅仅只离开了一小会,她又没有轻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到听风院拿了东西再跑回来,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拿出东西来的?就像她去宫中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居然能在映月宫中给月贵嫔做剖腹手术,如果没有药物和器材,她绝不可能做得到。
凌轩突然一个激灵,自己差点忘了,她说过她是魂魄附身到夏依依身上的,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难道她还保留了鬼魂的特性,能变幻出东西来?
一会儿,管家安排仆人给每人都端了一碗酒,夜影举起右手中的那碗酒,高声说道:“将士们,今日一去,我希望大家都活着回来,干了这杯酒,咱们就奔赴前线,精忠报国,凯旋而归!干!”说罢,一仰脖,就将酒全数灌了下去,猛地将空碗往地上一砸,瞬间碎裂,碎片飞到远处,又在地上跳了几下才停下来。
将士们高呼:“干!干!干!”跟着也一口灌下,纷纷将空碗砸碎。整个王府响起一大片的瓦片碎裂的声音,犹如临行前的鞭炮为他们送行。
夜影翻身跨上马,回头看了轩王一眼,凌轩重重地说道:“保重!”
夜影点点头,转身一鞭子抽在马屁股身上,策马而去,那一千精兵迅速排队跟在身后跑了出去。哒哒哒整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依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千人还有多少能活着回来,他们的家人又该有多牵挂和心痛。孰知是死别,且复伤其寒。
待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了,依依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就要打算出府,凝香赶紧上前说道:“王妃,您看如今北疆打战,国内也不安稳,您还是不要晚上出去了,不安全,不如今夜留府上吧。”
“不必了,我不习惯住在这里。”依依刚要走,就来了个几个太监宫女,说是贤贵妃娘娘召轩王妃进宫。
“不知母妃找我何事?”
“没什么事,贤贵妃娘娘就是想跟王妃聊聊天罢了。”
依依看着他们一脸的笑意,可是那笑意下面却似乎隐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狡黠,依依皱眉,不可能只是聊聊天吧,哪有大晚上的,非得叫她过去聊天的,有啥话,不能明天再谈吗?自己与那贤贵妃关系又不是好得像个闺蜜似的,大晚上的还特意跑过去聊天,只怕这一去定不是什么好事,估计是今天自己在宫中大闹,引起贤贵妃的不悦了吧,过去也是挨训的份。
依依假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道:“今儿也晚了,不如,明早我再去跟母妃请安。你们回去吧。”
小太监说道:“哎呦,王妃啊,奴才若是没有把您请回去,奴才只怕是要挨板子了,奴才可不敢就这么的回去,还请王妃可怜可怜奴才,去一趟宫中吧。”
依依皱眉,这还就推脱不掉了,算了,去就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贤贵妃还能吃了她不成,依依只得说道:“行,你前头带路,我这就跟你去。”依依抬脚就往外走。
“慢着,本王跟你同去。”凌轩转动着轮椅过来说道。
小太监连忙哈腰说道:“王爷,贤贵妃娘娘没有请您,她只请了轩王妃一人。”
依依顿住了脚步,什么意思,贤贵妃要对自己干啥?居然还要背着凌轩,难道要对自己下黑手?可是今天自己只不过就是救了月贵嫔母女而已,也没有得罪贤贵妃啊,她有这么恨自己吗?只怕今天去那里,不仅仅是挨骂而已吧,若是不受点皮肉之苦,她犯得着背着凌轩吗?
凌轩冷哼一声,霸气外露:“本王要去哪里,还需要征得别人的邀请和同意吗?”
那小太监吓得连忙说道:“是、是”,再也不敢阻拦他。
马管家连忙安排了马车送他们两个入,上次有了依依的话,这次倒是真的没有安排小太监当人肉凳子了,而是在马车上准备了一个小凳子给依依。
两人来到未央宫,贤贵妃看了眼跟着一起来的凌轩一眼,心下有些不悦,重重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他跟着来干嘛?难不成还怕本宫把她媳妇给吃了不成?这就上赶着跟过来给夏依依撑腰?他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过了?这是有了老婆就忘了娘啊,敢为了媳妇忤逆自己了,本宫都说了不许他来,他还非得跟过来。
依依和凌轩给贤贵妃请了安后,贤贵妃就没有要她起来的意思,厉声问道:“夏依依,你可知错?”
夏依依心道,果然还是为了今天月贵嫔的事情,在王府里被凌轩教训,还要被叫到宫里头,被贤贵妃教训,依依觉得自己从人道主义上来讲,自己并没有错,但是从奴隶制的君主社会来讲,她就是错的,依依沉下头说道:“臣妾知错!”
“哦?错在何处?”
“臣妾不该插手月贵嫔的事情。”
贤贵妃阴沉着脸,一脸的不悦,拔高了声音骂道:“哼,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轩王妃,还真以为你的身份有多高贵了?敢在宫里头闹腾,你上头还有的是身份比你高贵的人,轩王,本宫、皇后、太后,这些人都没出来说话,你跳出来为她们鸣冤做什么?你若是私下里劝皇上也就罢了,你竟然敢去上朝的大殿上去闹,莫说本宫和皇后了,就连太后,只要没有牵涉到江山社稷的重大事情,也不敢贸然去大殿上闹。那是什么地方啊?那是皇上和大臣商议国事的地方,女子不得入内。你居然去那里闹。怎么?显得你与众不同了?还口出狂言,当庭辱骂皇上和大臣,你的教养呢?护国公就是这样教出你这样没有礼数的女儿吗?”贤贵妃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她说得满脸通红,抓起身边的那个茶杯就砸到了依依的脚下,茶杯瞬间四分五裂,茶水流了一地,浸湿了依依的裤腿,依依冷漠地看着地上那个茶杯,没有半分的惧色,甚至在贤贵妃砸过来的时候,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贤贵妃见自己砸出去的茶杯居然没有吓住她,更是气得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依依的鼻子骂,骂了会就骂不动了,用手摁住了自己起伏不平的胸口,说道:“张嬷嬷给本宫拿家法过来。”
张嬷嬷赶紧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来一把长约半米的戒尺,想必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只等着依依过来惩罚她了。
“杖背三十。”
“是”说罢张嬷嬷就拿着戒尺往依依这边走了过来。
凌轩连忙说道:“且慢,母妃还请息怒。”
贤贵妃转过头,瞪着轩王,沉下了脸,说道:“怎么?本宫现在连管教儿媳妇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这件事情,儿臣已经跟皇上谈好了,让皇上放了月贵嫔母女三人,儿臣就派夜影去北疆打战,即便儿臣如今不能亲自去战场,也会全力支持夜影,打完这场胜战,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依依心里一惊,难怪皇上收回成命,原来是凌轩跟皇上谈判了,用夜影去上战场作为条件跟他交换。所以,如果凌轩不去救月贵嫔母女三人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会利用北疆急需他和夜影这件事情跟皇上谈判,获得其他的利益,但是现在他放弃了其他的利益,却只是为帮了自己去救月贵嫔母女。
依依心里自然是清楚凌轩这么冷血的人,绝非可怜月贵嫔母女,在他的眼中,她们三人的命绝对不会比他其他的利益更重要,那么他救了她们,只能说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没想到,自己在他的心中还有些分量。
贤贵妃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皇上会这么容易的原谅她?他今天这么丢了面子,这事就算结束了?是,他跟你谈好了,是没法拿夏依依怎么样,可是,他却拿本宫有办法。”
凌轩皱眉问道:“母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上今儿说,本宫该好好全心全意教导教导夏依依,其他杂事就先别管了,就把本宫的代掌的凤印和后宫之权收了回去,还给了皇后。” 贤贵妃一说到这里,就十分生气,重重地拍了一拍椅子,然后把手捏成了拳头,紧紧的拽着自己手中的手绢。她上次好不容易,才从皇后手中夺过后宫之权,只不过才一个半月,自己掌权都还没有过瘾,就被没收了回去,她心里怎能不恨?
依依心里这时倒是明白了,其实贤贵妃恨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恨自己今天去大殿上闹,而是恨因为自己,却把她的后宫之权给闹丢了,倘若说自己今天闹了,而她的后宫之权依然还在她手上,贤贵妃也许就睁一只眼闭只眼,不管自己了,但是她的后宫之权因为自己而丢了,势必要把她心中最这股恶气撒到自己的身上来,现在自己就是一个现成的出气筒。
依依哂笑道,原来是牵涉到了贤贵妃的利益了,难怪她这么动怒,大晚上的还非得把自己叫过来训一顿。
哎,这后宫之权两次都是因为自己而移权,贤贵妃第一次因为夏依依被志王轻薄而得后宫之权,第二次,因为夏依依大闹皇宫而丢后宫之权。
这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不过这皇上也真的是小人,过河拆桥,凌轩答应了他派夜影去打战,这夜影才准备出发,皇上那头就削了贤贵妃的权。皇上必定是知道凌轩一向对后宫权力之事不感兴趣,所以即便他削了贤贵妃的权,凌轩也不会对他怎样,更不会因此而反悔,不让夜影去战场。更何况夜影都已经立了军令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凌轩现在才知道,母妃非为何如此生气,原来是为了自己手中的后宫之权丢了而感到生气,既然这样,只怕他说什么都没有用,自己不可能去帮她跟父皇讨回权力。只怕母妃不惩罚夏依依必定不会甘心的,只是杖背三十未免也太多了。
凌轩便说道:“母妃,您是否忘了在大年那天,儿臣用内力伤了夏依依,她身上还有严重内伤,御医说她要休养几年才能好,倘若今儿再打三十尺,只怕是这内伤永远也好不了了。”
贤贵妃鼻子冷哼一声,翻了一个白眼,气得手哆哆嗦嗦的说道:“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这媳妇还真是金贵!”
“那倒也不是,母妃若是不高兴,骂她几句也无妨。”
贤贵妃心道,骂她几句,肉不痛皮不痒的,一点都不解气。既然打重的打不得,那轻一点的惩罚可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