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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的方向,比桂家老宅的路还好指。那老汉痛快地指了村中间一座青砖大院道:“走到头,就是那家!”
马上那人四十来岁,模样也得算是周正,就是鼻子孔朝天,傲气十足。问完路,他只傲慢地点点头,就招呼身后人跟上。
一干村民看着众人离去,少不得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杜家自搬来后,自成一家,除了梅、李两家姻亲,并不与其他人家往来。真要论起来,众村民对杜家是畏多过敬。
要说之前看到几个青壮去桂家,大家提起来还担心一二;如今轮到杜家,众人就只剩下看热闹的心思。
存了这样想法,大家就远远尾随在那一干人身后,也凑到杜家宅子附近。
杜家大门外,那为首的人没有下马,只叫另外一个跟班下马砸门。
“砰砰砰!”杜家松木大门被砸的直响,自然也惊动了宅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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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宅,后院上房。
李氏正带了小婢摆饭,杜七正在旁边耷拉着脑袋,神色怏怏。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县学去不了、村塾不让去,整日里憋在家里,自是没有精神。
李氏正想要开口劝慰儿子,就听到这“砰砰砰”的砸门声。
李氏吓得一激灵,自打前几日丈夫叫老苍头带回来十几个健仆,她就提心吊胆。既怕丈夫心狠手辣拿桂家开刀,又怕他引来更大仇家。
杜七抬起头来,看到李氏脸色惨白,道:“娘莫要担心,估计就是‘东桂’那些人,不是说他们税粮对不上吗?走,咱们去看看!”
李氏忙摆手道:“你去做什么?万一有不开眼的碰得到怎么办?”
杜七挺了挺胸脯道:“这是杜家,还能有谁敢到杜家嚣张不成?哼,有爹在,儿子不怕!”说罢,便也不等李氏了,直接往前院去了。
这会儿功夫,砸门声止,应该是老苍头开了大门。
李氏到底不放心,也快走几步,跟着杜七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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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大门敞开。
杜里正依旧笑眯眯的,站在老苍头身后,望向门口,颇为意外道:“原来是赵爷到了,这还真是贵客啊!”
不用说,这个赵爷就是之前在县学折腾杜七的那个,之前也与杜里正见了面,大言不惭地提出让杜家带田投靠。
那赵爷翻身下马,将马鞭、马缰丢给身后的长随,抬着下巴道:“嘿,我说杜忠,听不懂爷的话吗?爷叫你三日之内带田来投,你跟爷装死不成?”
杜里正神色一顿,摇头道:“这天下只听说奴婢想要从良的,没听说良民原意投身为奴的,赵爷说笑了!”
赵爷立时变了脸色,指着杜忠道:“嘿,我说你就这么死心眼!为奴怎么了?高门大户的奴比外头的百姓还体面呢!要不是你名下有八顷地,谁稀罕让你投靠不成?”
李氏正好跟着杜七走到前院,听到两人这对话,母子两个都提了心。
杜里正依旧摇头道:“多谢赵爷费心,只是小民惫懒惯了,不耐烦约束,就与劳赵爷操心。要是赵爷实是要买地,小民八顷地就按照市价转给赵爷!”
李氏闻言,不由着急,不过因来者不善,也不敢说话。
杜七却不由自主地望了望两侧厢房,这几日家中有些健仆在,眼前却没有出来,不知是何缘故?
那赵爷本就是狐假虎威之的小人,明明最开始就可以直接找杜里正买地,却是先从县学那里以势压人叫教谕撵了借读的杜七,随后又给杜家传话,为的就是直接占了杜家的八百亩地,好在主人面前得个大体面。
不想这前前后后快一个月,事情拖拉下来,杜家这边都不知趣。
如今杜家主动退了一步肯卖地,可这赵爷在主家面前大话都说出去了,自然不会掏银子买地。
“这是给脸不要脸是吧!”赵爷恼羞成怒,叫后边人道:“去,给爷好生教训教训这死胖子!”
他带了五、六个跟班,都是青壮,早已经下马在赵爷身边候命,闻言立时上前。
尾随着赵爷等人过来看热闹的村民,都没了之前的幸灾乐祸,反而隐隐地担心起来。
这杜里正再不好,也是本村的,一个外来的欺负到头上,还要动手,大家面上都难看。
杜里正脸色也难看,在妻儿乡亲之前被人当猪狗般吆喝,是男人也忍不了。
眼见赵爷带来的两个跟班上前来,杜里正身后的老苍头动了,拦了个正着。
那赵爷见杜家不服帖,一个老仆都敢动手,越发恼了,高呵道:“打,给爷狠狠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听不懂人话的东西,不用给他们留脸面!”
杜里正退后一步,对李氏道:“带老七下去,跟着裹什么乱!”
李氏应了一声,就要拉着杜七下去。
杜七却不肯,随手摸了旁边一个扫把,跟在杜里正旁边,道:“儿子不走,儿子看谁敢欺负爹!”
李氏着急的不行,杜里正确实欣慰点头:“好,有种,是我的好儿子!”
那赵爷越发羞怒,见几个手下还与老苍头纠缠,还想要再喝骂,就见东西厢房的门都开了,呼啦啦出来十几个健仆。
民间限兵器,可那十几个健仆也没有空手,手中拿着短棍。
赵爷退后两步,立时道:“杜忠,有话好好说!你可不要冲动,我们府可不是你们一个山野小民能得罪的,你可莫要给家里招灾!”
杜里正依旧笑眯眯道:“不知赵爷尊主到底是哪家?”
这赵爷明显是想要仗势欺人占便宜,却又有顾忌,并不曾报出主家来。
眼见听杜里正主动问起,赵爷带了几分得意道:“我家老爷与天家沾着亲呢,所以我才劝你想开些,莫要计较那些个名分。这么跟你说吧,你若听话,以后这三河地界横着走;你若冥顽不灵,怕是就要挪个地方了!”这威胁的话说完,看着那些健仆面上,少不得又说两句好听的:“看你是个疼儿子的,可在村里门户对孩子能有多大帮扶,只要投到我们家,以后你家小子放出去混个官身不过是我们老爷一句话的事!”
这一席话,却叫杜里正听出几分意思来,笑道:“三河到底是一县之地,能说了算的也就是一地父母。新上任的父母尊姓张,莫非与赵爷有亲?”
赵爷刚想要点头,觉得不对劲,冷哼一声道:“你问这个作甚?”
杜里正却是翻脸,冷笑道:“我不做什么,就是要去知县衙门问问,这纵容下人抢占民田是个什么罪名!”
赵爷闻言忙道:“不可!”
这下真的诈出来了,杜里正冷笑不已。
一个刚上任的知县,就安排家人侵吞土地,怪不得这样遮遮掩掩。
赵爷漏了底儿,眼见杜里正是个赖皮的,不由急道:“县尊大人姓张,我姓赵,你莫要胡乱攀扯!”说到这里,咬牙道:“你实不想要投靠,就按照市价卖地也行!”
杜里正心里有了底,倒是将之前的顾忌少了几分,道:“好好的,作甚卖地?”
“你莫要得寸进尺!”赵爷惊怒道。
杜里正轻哼道:“看来我还是当走一趟知县衙门,问问县尊大人,这强买强卖的赵家到底是什么人家,到底仗了谁的势,在三河这么嚣张!”
杜里正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冷笑道:“是啊,我想要问问,赵家到底仗了谁的势?”
杜家院子里都望向门口,就见桂重阳与几个青年站在门口。
面黑如水、开口说话的,就是挨着桂重阳站的青年,他旁边有个略文弱的青年则是满脸怒火,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赵爷。
杜里正眯了眯眼,还在寻思来人与桂家的关系。之前就有人来报,说是桂家来人,他以为是桂五的狐朋狗友,并没有放在心上,眼前看来,却是气势不俗,不似平头百姓。
那个赵爷先是惊呆,随即“扑通”一声跪下:“姑……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