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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该吃药了!”
刘彻在恍惚之间被轻盈的声音唤醒,全身的倦意怎么也挥之不去,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自从前年病了一场之后,刘彻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是时间带来的结果,无论是你叱咤风云的皇帝,还是碌碌无为的路人。在岁月面前一切都如同浮云。
钩弋夫人捧着一只金色的碗,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都非常漂亮,据说这是由峨眉山的炼丹大师专门为陛下打造的,用这只碗吃饭喝水可以延年益寿。这一点刘彻有些感觉,每当他用这只碗吃了东西之后的确能让自己觉得舒服一些。当然刘彻并不糊涂,让刘如意找人看过,倒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接过钩弋夫人手里的金碗,里面的药汁温度正好,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刘彻重新闭上眼睛,全身暖洋洋的感觉再次袭来,精神也好了很多,那股子倦意正在一点点的消退。
“陛下!”钩弋夫人的手里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带着光泽的药丸,笑眯眯的捧到刘彻面前:“这是上师刚刚练成的九转如意丹,上师说此丹可以催人生机,多服些对陛下的龙体益处多多。”
刘彻并不喜欢吃丹药,味道不好不说,虽然效果明显但是心里总觉得不舒服。自从苏任在他面前表演过一次水银杀人的事情之后,刘彻对于这种带着光泽的丹药从心中便有了莫名的排斥。挥挥手,没有去接钩弋夫人手里的丹药,翻起眼皮看了这个美艳的女人一眼:“刚刚练成还要找人试一试,十日后朕再服用。”
钩弋夫人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尴尬和错愕,依旧笑眯眯的点点头,将丹药收好:“这几日陛下头疼欲裂的事情让臣妾非常害怕,要不然还是请淳于先生来替陛下诊诊脉吧!上师能让陛下天人沟通,却不能解决这种小病。”
“嗯!”刘彻点点头:“淳于先生乃是当世神医,今年该有百岁了吧?劳烦先生出手不可大意,传刘曲髦、江充。”
时间不大,刘曲髦和江充匆忙而来,不等两人开口,刘彻先问道:“可查清是谁要害朕?”
刘曲髦连忙匍匐于地大哭:“陛下救命呀!臣等本已有了些许眉目,然前几日骠骑将军突然带人砸了廷尉府,劫走部分人犯,这几日更是带人将廷尉府围堵起来,廷尉府已经……”
刘彻冷笑的看着江充:“你有何话说?”
江充不像刘曲髦,恭恭敬敬的行礼:“臣正在追查,已经有了些眉目。”
刘彻点点头:“说吧!何人对朕不敬?”
江充半天没有动静,刘彻哈哈大笑:“不会是苏任,这家伙虽然跋扈,却绝不会害朕,若他要出手这天下没有人能够阻止,即便是朕也无法逃脱,他的阴狠还没有用出来。”
刘曲髦已经冷汗淋淋,他从皇帝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江充却不为所动:“陛下所言臣明白,此事也并非骠骑大将军所为,乃是出自宫中。”
“宫中!”对于这个答案,刘彻有些意外。
“正是!前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行巫蛊事,已经查实!”江充不紧不慢:“这几日又有新消息,公孙敬声曾与阳石公主走的很近,时常出入公主府,阳石公主的驸马都尉卫新峯乃是皇后的远侄,前些年从在大将军府当差,当年太子殿下曾与此人十分要好。”
刘彻的眉毛已经拧了起来,胸口一起一伏:“你想说什么?”
江充叩拜:“臣请陛下下旨彻查此事!”
过了好久好久,刘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按照江充所言,反对他这个皇帝的不仅仅只是明面上的苏任。当然,皇帝也对苏任还是有信心的,一定没有和这些人勾结。从江充的话中也证明了这一点,自始至终江充都没有提苏任。但是那些人却都是自家的亲戚呀!公孙敬声算是自己的外甥,阳石公主,那是自己的妹妹,卫新峯也算自己的侄子,皇后,自己的妻子,太子!特别是这个太子,那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大胆狂徒,竟敢谋害陛下!”一旁的钩弋夫人突然插话。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就连刘如意都不自觉的转头看了一眼。
刘彻回过神来,狠狠瞪了钩弋夫人一眼,对江充道:“一月后给朕回报!”
“诺!”
看着刘曲髦和江充出门的背影,刘彻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便泄了,眼前天旋地转,顺着椅子滑落地上,瞪大眼睛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刘如意第一时间冲到刘彻身旁,一回头将想要扑上来的钩弋夫人摔出去老远,几乎用怒吼的声音喊道:“陛下十步之内不得靠近,擅闯着杀无赦!”
不知何时,十几个黑影突然从阴暗的角落中钻出来,在距离刘彻身体不多不少正好十步的距离处停下。手起刀落将内圈中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宫人、侍女全部砍杀。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大厅中。
“你好大的胆子!”钩弋夫人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刘如意怒道:“陛下生病,你个老奴才想干什么?我乃夫人竟敢拦着我?来呀,将这个老狗托出去!”
刘如意瞪了旁边几个想要冲过来的侍卫,高声叫道:“李广利何在?”
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从门外进来抱拳拱手:“下官在!”
“可记得陛下的吩咐?”
“记得!”
“甚好!”刘如意抓起书案上的一枚金色令牌:“即日起封闭犬台宫,有任何消息传出拿你是问!”
“诺!”
接过令牌,李广利转身出门而去,很快便传来兵卒集合换防甚至还有动手的声音。钩弋夫人终于明白了,昏迷在榻上的那个人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自己。自己在这里甚至还不如那个整日里昏昏欲睡的老怪物。钩弋夫人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担心,继而变成了害怕。
阳石公主是刘彻最小的妹妹,不过今年也五十好几了。这位公主是个非常安静的人,在其他皇室成员中就好像一个透明人,很少和人交往也不留恋奢华。阳石公主的公主府修在沣河岸边,低调而清秀,依山而傍水,如同世外桃源般远离长安的尘嚣。
卫新峯跟随卫青一起入羽林郎,这样在史书上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人却有很多让人记住的辉煌。当年马邑之战,卫青率领的大军与匈奴人激战的非常惨烈,几乎到了全军覆没的境地,最悲惨的时候卫青身后只有百骑,卫新峯便是其中之一。正是因为此人沉稳果敢,卫青一直对其照付有加,一步步从郎官做到都尉、中郎将,后来得刘彻赏识,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卫新峯。
从起阳石公主和卫新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两人再沣河边的公主府中再也不问世事。但是无论是皇室还是军中都不会对这两人视而不见,正因为他们的淡泊才博得了很多人的敬仰。就连苏任也会来这里坐坐,且对这两人推崇有加。
看着紧闭的公主府大门,江充制止了刘曲髦要派人冲进去的举动,来到门口轻扣门环。大门从里面打开,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从里面出来。
江充连忙行礼:“见过驸马!”
卫新峯长的并不清秀,这么多年几乎隐居的生活让他有种出尘脱俗的感觉,看着台阶下的军卒,淡淡道:“可有陛下旨意?”
江充摇摇头。卫新峯嗯了一声:“那廷尉大人有什么话说?”
江充道:“公孙敬声行巫蛊事以被查实,听闻公孙敬声时常来驸马府,下官希望知道此人来的目的。”
卫新峯道:“公孙敬声也算老夫表弟,此人来我府上也是正常,至于巫蛊之说,老夫不知,听闻太子和公孙敬声好像说过些什么,老夫年纪大了,耳力不好没有听清。”
江充的眉头一皱,卫新峯主动提起太子让他有些惊讶。按理说即便有关系也会极力回护,太子可是他们卫家日后的依仗,一张口便将太子卖了让人有些想不通。
卫新峯微微一笑:“有关公孙敬声的事情廷尉何不去太子府直接问问,老夫和公主鲜于世事,恐怕帮不上廷尉大人什么忙。”
江充想了想,又道:“既然驸马说公孙敬声与太子的事情,敢问驸马可愿为人证?”
卫新峯点点头:“这是自然,老夫一生言出必行,既然说了自然敢认。”
“如此多谢驸马!”江充拱手告辞,卫新峯就那么站在台阶上,衣袍被风吹起,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阳石公主从门后转出来,与卫新峯一起站在门口,两位老人相互看了一眼,阳石公主道:“这皇家的确如苏任所言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一次但愿能安然渡过。”
卫新峯叹了口气:“躲过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迟早连自己一起都埋葬了。”
“那就换一个!”阳石公主呵呵一笑:“你觉得苏任那个设想如何?皇家人无非要个脸面而已。”
卫新峯摇摇头:“人都是有私心的,只是多和少的问题!陛下为何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的那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