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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楼,上来的时候不觉得久,与仲世煌一起下去,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温故借眼角余光观察对方,只见他斜靠着电梯内壁,面露疲倦。感觉到他的窥探,一道凌厉的目光即可射了过来。
“你的制服呢?”仲世煌冷冷地问。
温故道:“……没来得及换。”
仲世煌道:“你连讲话都要慢半拍?”
温故抿了抿唇:“抱歉。”
仲世煌道:“这次有什么理由?”
温故道:“什么理由?”
仲世煌道:“你太蠢。”
……
八岁筑基二十成元婴,从来众口交赞天赋异禀的他竟然被说太蠢?!
温故咬着牙根,忍,忍,忍……
仲世煌迈步出电梯,回头看温故缩在角落发抖,不耐烦道:“外面不是南极,你脱光了也不会冷。快点出来!”
温故:“……”暗恋这种人一定生不如死,张文希选择真明智。
他跟着仲世煌到车库。
仲世煌路过宝马顿了顿,到古斯特副驾驶座边,掏出钥匙丢给温故,自己开门坐了进去,一抬头,温故拿着钥匙走到车门边,打开车门,用小鹿斑比般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仲世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开车门下次请早,这次算了。”
温故道:“我不会开车。”
“……”
仲世煌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抢过温故手里的钥匙,绕过车头坐入驾驶座,然后冲还站在车边的温故低吼道:“滚进来!”
古斯特在马路上疾驰。
车厢内保持着安静。
两旁急速倒掠的风景令温故想起两次骑马的经历。一次是奔丧归来,悲从中来,买了匹马四处闲逛。一次是与赵铭打架,弄丢了飞剑,只好以马代步。骑马颠簸,容易磨破大腿内侧的皮,他不是很喜欢,此后再没有尝试,汽车倒不错,又安稳,又舒适。
仲世煌不经意一瞟,温故满脸满足地靠着窗,心里立马不平衡了。“明天就去学车!”
温故看他将圆盘转来转去,觉得不难,点头同意。
仲世煌道:“要是考不出驾照,就等我收拾你。”
考驾照……是何意?
温故将词默默地记在心里,想着回去用白须大仙交给他的办法,先用五笔字典查找要打的字,然后输入百度框框找答案。
仲世煌道:“读过书吗?”不是仲世煌小看他,而是他呆傻的样子怎么看都像个……文盲。
“当然。”不修经典如何悟道?修真者可不是只管拳脚功夫的莽夫。
仲世煌听他回答中气十足,似乎十分喜爱读书,瞥了他一眼:“为什么?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
温故黑脸:“自然不是。”
“为中华之崛起?”
“……”这是何典故?温故期期艾艾地说,“还,还是黄金屋吧。”
仲世煌嗤笑。
到机场,温故与仲世煌赢得极高的回头率。仲世煌很想拉开两人的距离装不认识,奈何温故寸步不离。看看时间,还有富余,他忍无可忍:“去换制服!”
温故道:“你与我同去。”
“为什么?”
“我保护你。”
仲世煌不肯,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这里是机场,有保安在。”
温故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仲世煌道:“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我听耿先生的。”
“他听我的。”
温故面不改色:“那是他的事。”
“……”仲世煌被激起火气,拿出手机打给耿颂平,“告诉赵树青,让他乖乖去车里换衣服!”
电话那头的耿颂平静默了会儿:“他是你的保镖。”
“完全不懂得服从的保镖。”仲世煌盯着温故讽刺。
耿颂平道:“我的意思是说,他是你的保镖,你想让他换什么衣服?”
“……制服。”打完电话的仲世煌气更不顺了。
最后,温故还是独自去车里拿制服去洗手间换。
出来的时候,仲世煌不在原来的位置上。温故丝毫不急。离别时,他在对方身上放了一道仙气,可保一日不散,对方去任何地方他都能感应到。
仲世煌坐在咖啡厅喝咖啡,抬头看到穿着白衬衫黑西装,在人群中拔萃出群的温故,眼神闪了闪,随即嘲讽道:“你属狗的吧?”才几分钟就能找来。
温故算了算:“的确。”
仲世煌:“……”
接机的时候,仲世煌远远地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地看着玻璃墙后面的人流,直到一个穿牛仔裤毛衣的矮个子青年出现,脸上才出现几许暖意。
矮个子青年看到仲世煌,大叫一声,把行李随手一扔,像愤怒小鸟一样弹入仲世煌的怀里。
仲世煌嘴角抽了抽:“表哥……你又重了。”
刘汉思抬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表弟!”
仲世煌将他从怀里扯出来,朝温故撇撇嘴:“把行李拿来。”
温故朝前走两步,确定仲世煌和刘汉思没注意,手指一勾,行李自动转了一圈,拉杆精准地投入他手中。
仲世煌带刘汉思上车。
刘汉思见温故坐后面,“你不介绍一下?”
仲世煌道:“保镖。”
“你以前最讨厌保镖的。”刘汉思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低声道,“姨妈和姨父的事……都办好了吗?”
仲世煌脸色僵了僵:“嗯。”
温故发现在其他人面前,仲世煌总是表现得很克制。要不是自己见过他的失魂落魄和执拗疯狂,光看他在外人面的样子,绝不会想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那么大。
刘汉思道:“妈妈听到消息,哭昏过去很多次。她身体一直不好,爸爸不放心她远行,所以叫我先过来。”
仲世煌转头,冲他笑了笑。
刘汉思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仲世煌搭着方向盘的手背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别一个人扛着。”
仲世煌反手握了握他的手,继续看着前方开车。
刘汉思沉默了会儿道:“仲爷爷身体好吗?”
仲世煌道:“今天晨练的时候扭伤了腰。”虽说是自己扭伤的,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安全起见,他不管温故能不能胜任,就将周伏虎调了过去。
刘汉思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仲世煌道:“多呆一段时间吧。”
刘汉思犹豫了下,点头道:“好。”
……
青圭上说,仲世煌暗恋刘汉思。看眼前情形,刘汉思对仲世煌也不是全然无意。那为何张文希为仲世煌而死,仲世煌就勘破红尘?按理说,俗世之中还有刘汉思这个牵挂才是。莫非,两人后来有什么龉龃?
在修真界,男男双修并不少见。而古代也有表亲通婚亲上加亲的做法。因此温故并不觉得仲世煌和刘汉思在一起有何不妥,只当日后两人疏远,有缘无分。
回到市区,刘汉思坚持要去探望仲敦善,仲世煌便将车开入仲家大宅。仲国强与刘晓玲结婚后,就从大宅中搬了出来,所以他们去的大宅并不是温故之前去的那座,而是一座离山很近,空气清新的古典园林式庭院。
推开铁门,就看到占地二分之一的碧绿池水绕着大屋。大屋好似水中孤岛,遗世独立,唯有曲桥可达。
温故回神州以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建筑,倍感亲切,连脚步也轻盈起来。
进屋,周伏虎刚好从里面出来:“仲老正在用餐。”
仲世煌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说着,和刘汉思一起往里走。
温故正要跟上,就被周伏虎拉住了,“你跟我去那边吃。”
拉扯间,温故看到仲世煌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淡淡的嘲笑。
温故:“……”认识仲世煌以来,他的表情似乎一直在嘲笑、冷笑、嗤笑中兜兜转转。
周伏虎带他去厨房吃。
说是厨房,其实也有餐桌和椅子,比普通人家的客厅更大。
温故修真没多久就辟谷了,多年未进食,吃东西反倒不习惯,吃了两口素菜就说饱了。
周伏虎十分不满:“你个头不小,却没几两肉。当保镖除了当矛之外,还要挡盾,帮雇主挡子弹。你多吃点,壮一点,挡子弹的面积也大一点。”
“……”温故又吃了两口菜。
周伏虎夹了块红烧肉给他:“节省什么!仲家不缺这点钱,你不吃也是浪费。”
温故真的不想吃肉,又不忍拒绝他的好意,只好在肉塞进嘴巴里的时候,将肉变回到别的地方去,再假装咀嚼。
周伏虎见他肯“吃”,脸上立刻雨过天晴:“就是这样,男人怎么能不吃肉?”
两人吃好饭,周伏虎拉着他去外面散步,然后开始告诉他当保镖的行为规范和准则。
“当保镖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保护当事人。从你上岗到下岗的这段时间内,你的当事人就是你的中心,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他负责。”
“任何时候都不能感情用事。”
“工作期间,当事人身上的所有见闻都要对其他人保密。”
“外出时,要确保环境安全。”
“……”
周伏虎讲得认真,温故听得认真,两人边说边聊,很快一个小时过去。
仲世煌从里面出来,就看到温故和周伏虎靠在一起,视线相对,温情脉脉,远远看,好似一只慈祥的老虎和一只傻乎乎的羊违反天性,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