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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如见过了李珺,德庆侯在宗人府去世了,她和她母亲则依旧被关在里面,苏婉如问她有什么想法,李珺笑着道:“没什么想法,能托您的福抬头看到天,已是莫大的恩赐。”
按理,她们都要死的,如今却还能活着,确实是恩赐。
“吴悠也在,正好与你作伴。”苏婉如笑了笑,“改日给你们送几副马吊来,也能消磨时间。”
李珺朝她行了礼,道:“求公主将我家里曾经的藏书,遣人送来给我,有了这些我也能打发消磨时光了。”又道:“大恩大德,李珺没齿难忘。”
“好。”苏婉如颔首,只要人依旧被关着,限制了自由,那么他们在被关的地方具体做什么事,她并不关心。
大家都能过的平和一点,不闹事,也是她乐见其成的。
“这两天就让人去收拾出来,给你搬来。”苏婉如微微颔首,带着人离开,李珺又追了几步,急切的喊道:“公……公主。”
苏婉如回头看她,李珺走过来,从荷包里拿了一封信,递了过来,“能不能请公主帮我……帮我给他。”
“我也并不知道他在哪里。”苏婉如知道李珺说的赵衍,“上次一别,便没了他的音讯,或许他又去云游了。”
李珺又将信朝前递了递,显的有些倔强,“那这信就放在您这里吧。您见到他的机会,比我大。”有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她总觉得,只要苏婉如在这里,赵衍就算走的再远,也会回来的。
爱一个人,哪怕是离对方近一点,也会高兴,心安。
“好。”苏婉如没有拿信,一边的青柳上前去接着了,苏婉如又道:“若有机会,我帮你转交。”
说着,就带着人走了,李珺行礼目送,直到沉重的门被关上,隔绝了所有视线,她才起身慢慢走回去……她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不但她,这挤挤攘攘的宗人府,所有的人的一生,都结束了。
正所谓命运难测,倒退三年,谁又能想得到当初一个小小的绣娘,摇身一变成了长公主。而她们这些本该高高的娇贵小姐,却成了阶下囚。
李珺轻笑,看到了吴悠从后院跑来,看着她凝眉道:“不是说她来了吗,走了?”见了她母亲,却没有见她。
“嗯。你有事找她吗。”李珺走过去,吴悠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见的,我就好奇而已,她做了公主后,是什么样子。”
李珺淡淡一笑,“当然是好看啊,人家做绣娘的时候就很美啊。”
“不提了。”吴悠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特别的冷,看样子是要下雪了,不知道西山的腊梅什么时候开,不知道十渡的水今年还会结冰吗,还会有胆大的上去滑冰吗。
苏婉如出了宗人府,卢成亲自赶车,她掀了帘子看着他,问道:“你们爷不是让你去赴任的吗,你还在留在燕京做什么,不想要前程了?”
沈湛想遣卢成去辽东,可他一直拖着不肯走。
“属下想过完年再走。”卢成垂着头,磨着手指尖,“过了年一定走。”
苏婉如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发笑,“行吧,那就过了年再走。你要是突然走了,八月肯定也舍不得你。”
卢成嘿嘿笑了起来,总算有个人舍不得他了,不让他多可怜。
“老爷子呢,今年过年来燕京过,还是等开年跟着你一起去辽东?”苏婉如想起卢成的爷爷,“我顾府老爷子所托了,这么好几年了,也没给他找到孙媳妇。”
卢晨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摆着手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成亲,夫人不要费心了。”
“那怎么行。”苏婉如想了想,道:“绣坊里那么多好的姑娘,你要是不介意身份,我就帮你说说去。如果没有合适的,咱们还有女学呢。肯定有合适的。”
卢成的脸跟烧熟的虾子似的,马上转移话题,“我……我祖父说过年来燕京,他要拜见小世子。”
苏婉如抿唇轻笑,决定不为难卢成,放了帘子靠在车壁上打盹儿。
一行人回了家中,刚下马车,就看到个小小的人影蹿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苏婉如,笑嘻嘻的道:“娘,我好想你哦。”
苏婉如低头看着儿子,从鼻尖里哼气,“咦,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一来就抱着我的腿喊娘呢。”
八月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苏婉如。
“我这么年轻貌美,身材妖娆的妙龄少女,怎么会有儿子呢。”苏婉如踢了踢腿,将八月拱开点,又抚了抚自己的鬓角,“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嗯?”
“咦!”八月眼睛骨碌碌一转,打量着苏婉如,“这么年轻貌美,身材妖娆的少女,怎么长的这么像我美貌的娘亲呢。请问姐姐,你见过我娘吗。”
“没有啊。”苏婉如眼睛睨着八月,“你还记得你娘吗?”
八月点着头,屁颠颠的跟在苏婉如后面,“我忘记全天下人,也不会忘记我娘的,她那么美,那么美,那么美……”想不出词了。
“要多读书。”苏婉如敲他的脑袋,“词语匮乏,没文化。”
八月点头不迭,“是,孩儿这就去读书了。”说着,就缩着脑袋,冒着腰一副要开溜的架势,可没走几步,后面的衣领就被苏婉如揪住了,就听她怒道:“一住就是三天,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吧。”
“这话,您应该让我爹来问。”八月呵呵笑着,讨好的道:“我爹肯定希望我出去住三个月。”
苏婉如就冷笑一声,“不用问你爹。你问我,我也是这么个答案。”
“娘啊。”八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怎么就成了爹不疼,娘不爱了呢。”说着,小短腿一抬,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跑了。
苏婉如恨的牙痒痒,不就是怕她动手,怕她再唠叨么,还假装伤心的,分明就是开溜。
“夫人。”青柳憋着笑到肚子疼,“小世子好像真哭了。”
苏婉如摆手,“你别管他,一会儿还得来找我。他定要在他爹回家前,把我哄好了。”否则,到时候就是男女混合双打。
小小的孩子,就知道跟着人姑娘后面跑,长大了,也靠不住他养老了。苏婉如伤心的很,扶着青柳冷着个脸回了正院,一进暖阁,就看到某个小孩正撅着屁股趴在炕桌上,吭哧吭哧的拿着茶壶在倒茶,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冲着苏婉如喊道:“娘,请喝茶,孩儿亲手泡的。”
苏婉如见他这样,早没了气,不过还是板着个脸坐下来,接了茶盅凝眉道:“这茶这么烫……”她还没说完,八月就道:“娘不用担心,我很小心的,没有烫着自己,也不会烫着自己的。”
“我知道娘最心疼八月了对吧。”八月撅着屁股跟只小奶狗似的挪过来,“为了给娘泡茶,我就算烫着也没事。”
苏婉如嘴角抖了抖,忍着笑,咯噔一声将茶盅放下来,怒道:“这么烫,我没法喝。下回泡茶记得吹冷了。”
八月瞪眼,肉嘟嘟的脸跳动了几下,顿时耷拉了脑袋,“娘啊,我知道错了。”
“嗯,错哪里了。”苏婉如问道。
八月猛然一抬头,眼睛晶晶亮的道:“我不应该出去住这么久,下次不敢了。”
“不是不让你出去住。”苏婉如道:“而是你这态度,要是我不让卢叔叔去接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留在戈府了啊。我看我也没有这个儿子了,儿子都是给别人生的。”
“没有,没有。”八月摆着手,“就算卢叔叔不去接我,我今天也是要回来的,我可想爹娘了。”
苏婉如看着他,八月猛点头,“真的,真的。”
“知道了。”苏婉如颔首,端茶起来接着喝,八月就知道她娘摆架子摆完了,就凑过去,咕哝道:“可是娘,明明是你同意的。”
苏婉如被噎住,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咳嗽起来,瞪着八月……
这小东西,居然学会拿话噎她。
你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你。
“怎么了。”就在这时门帘子一掀,沈湛大步跨了进来,凝眉道:“生病了,怎么还咳起来了。”
苏婉如呛的眼泪汪汪的,好半天顺气了,道:“没有,就是喝茶呛着了,没事。”
“是你气你娘了?”沈湛眼睛一转,盯着八月,“是不是?”
八月缩着脖子,憋着嘴,咕哝道:“我就问娘一个问题而已……我也不知道她会呛着。”
“还顶嘴。”沈湛怒瞪,八月滋溜一下蹿炕里头去了,“爹,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湛大怒,指着儿子,“谁说我是君子。我想动手就动手了。”说着,长臂一伸将儿子捞过来,噼里啪啦打了屁股。
打的不重,就是做做样子,沈湛也就吓唬吓唬他罢了,可八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抱着爹的脖子不撒手,“我好疼啊……我怎么这么命苦……祖父,祖母……舅舅……”
就嗷嗷的哭,将喜欢他的人称呼都喊了一遍。
“行了。”苏婉如将儿子接过来放炕上,“装模作样的,你爹要真用力,你明儿就走不了路了,还有力气哭。”
八月就抽着气,用余光看着爹娘。
“去长兴公府了?”苏婉如问道。
八月一看话题转移了,立刻就道:“是啊,我陪舅舅去的。娘,我和你说,音姑姑答应做我舅母了。”
“答应了?”苏婉如很惊奇,“你舅舅用了什么法子,她怎么答应的?”
沈湛在对面坐下来,自己斟茶喝着,八月就洋洋得意的道:“是我,我帮舅舅的。”他将他在长兴侯府一天的事都说了一遍,“……我故意让音姑姑抱着我,到哪里都黏着她。等她看到舅舅来的时候,肯定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无比的亲切,希望舅舅能把我带走,让他解脱。”
苏婉如噗嗤一笑,捏着儿子的脸,“你就这么折腾你音姑姑啊,小坏蛋。”
“没事,姑姑会原谅我的。等她以后生的宝宝了,就知道八月是最好的小孩了。”八月道:“戈老夫人说,我是世上最聪明懂事的孩子。”
苏婉如忍俊不已。沈湛哼了哼,道:“人家那是夸你,客气几句,你就当真了?”
“人要有自信。”八月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沈湛手痒,很想打小孩!
“看来,我们要准备好贺礼了。”苏婉如一想到苏季得偿所愿,她很快就有嫂子和侄子的时候,就觉得高兴,“得选个特别的才行。”
沈湛不反对,苏季成亲这是早晚的事,朱音的身份也合适,各方面都很好。
“估计要过了年成亲。朱音开年除孝。”苏婉如掩面笑着,“等杨伯母回来,就要连着操办两场婚事,肯定很高兴。”
杨氏最怕的就是朱音嫁不出去,现在和苏季成了,她肯定很高兴。
“要准备两份。”沈湛扫了一眼趴在苏婉如腿上撒娇的儿子,“朱珣那边也要送。”
苏婉如点头,两个就商量着送什么东西,苏婉如兴起,索性一起拿了库房的册子出来翻,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再遣人出去找找。”苏婉如道:“我哥那边……还有点时间,不如我来给他绣喜服吧,我亲手做的,总是不一样的。”
沈湛皱眉,“这样你太累了,交给别人做也是一样的。”
“男子的喜服用不着那么花俏,我做的话很快的。”苏婉如打定了主意,“音音的喜服,就交给霍姑姑她们了,到时候我帮她绣霞披,落上几针,意思意思。”
她都定了,沈湛也就没有再反对,正要说话,青柳隔着帘子问道:“爷,夫人,晚膳摆在哪里?”
“就在暖阁吧,外面冷了,我不想动了。”苏婉如抱着八月亲了亲,“在戈府吃的好不好?”
八月见她娘终于想起他来了,顿时眉开眼笑,“吃的挺好的。就是挺麻烦的,每天他们都来问我吃什么,我脑袋都想疼了。”
在家里,都是有什么吃什么,苏婉如才不会问八月想吃什么。
吃就吃,不吃就饿着。所以八月吃饭向来不挑食。
“太宠你了。”苏婉如点了八月的鼻子,“下回我要和戈夫人先说,不然你就跑人家府里称王称霸去了。”
八月嘿嘿笑着,“八月可乖了。绝不会做这种丢爹娘脸面的事。”
“知道就好。”沈湛白了一眼儿子,将桌子拖过来,青柳进了摆了饭菜,又抱着八月去洗了手。
苏婉如坐在桌子边,看着炖的香喷喷的鸡汤,顿时觉得食指大动饿的很,“我今天去宗人府了,还见了徐夫人。她人瘦了点,别的到还好。”她说着喝了一口汤,又道:“吴忠君没见我,就差没有指着我鼻子骂了。”
沈湛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见苏婉如放了调羹,趴在桌子上呕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扑了过去,“怎么了,东西不干净?”
“夫人。”青柳拿了痰盂过来,八月也吓的不轻,蹲在一边看着苏婉如。
吐了好一会儿,苏婉如才缓了一口气,撑着起来漱口又喝了口茶,再看那鸡汤,就觉得恶心的不行,“把鸡汤拿走,我瞧着难受。”
“鸡汤谁做的,去把人捆了。”沈湛脸色沉冷,一脚将桌子踢的远远的,抱着苏婉如,心都跳在了嗓子眼,“去找梅子青来看看?是不是东西不干净。”
“没事。”苏婉如拉着他,“不是东西不干净,是我吃着觉得恶心……”她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不会吧,你……你还是叫梅子青来。”
沈湛催着青柳去,又看着苏婉如,“现在什么感觉?南里难受?”
“没事,没事,等梅子青来了以后再说。”苏婉如一脸发懵,又看着沈湛,“你……那药一直在吃吗?”
沈湛愣了一下,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起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两个瓷瓶子回来,将里面的药都倒出来数了数,脸色发懵。
两瓶里面,都几乎没怎么动。
估计很久没吃了。
“吃着吃着就忘了。”沈湛懊恼不已。
苏婉如叹气,“好好的人那能记得天天吃药。”她说着又失笑,“没事,要是真有了,那也是这孩子和我们的缘分。”
沈湛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梅予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进来,一进门就问道:“吐了?吃了什么,东西还在不在?”
“喝了鸡汤。你先别紧张,帮我号脉看看。”苏婉如将手腕递给他,“我觉得我可能是怀孕了。”
梅予一愣探了苏婉如的脉,又换了手,凝着眉头好半天忽然松了口气,“确实是有孕了,胎像很好,不用吃药。”又想起什么,问沈湛,“你的药,停了?”
“忘吃了。”沈湛回道。
梅予轻笑,道:“最近太忙,你事情多,忘了也是常事。”又道:“我该想想,把药的管用时间再长一点。”
沈湛没说话,很紧张的看着苏婉如。
她生八月的时候,从怀孕到生他都不在身边,所以并未有任何的感觉,可现在……这才开始,他就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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