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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桂花的帕子,是因为后宋的皇宫里,有两株不知道年头的桂花树。
以前,每年桂花开的时候,胡琼月常常在桂花树下弹琴。
按她的说法,桂花的香气浓郁,很是热闹,让她觉得一家人在一起似的,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话,当年大概是说给大哥听的。
整天在人前露出一副孤苦寥落的样子,她看着就来气,吃穿用度和她这个公主一样,甚至于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比她这位公主都要都,她凭什么还天天在人前露出一副缺少关爱,总有人欺负的德行。
一个没有感恩之心的人,不值得同情也没有必要来往。
所以,以前但凡胡琼月碰见她,都要绕着走,因为她是不会因为她是孤女,而宠着让着。
苏婉如从如云馆出来,去了对面的女学里,大家都去吃饭了,苏婉如咕哝着,道:“刚才应该叫一桌子山珍海味,吃穷她!”
“在说什么?”赵衍从楼梯上下来,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的直裰,墨发如缎子,眉眼清润俊朗,笑容如雪后初阳,干净且温暖,端着饭盆徐徐走着,让苏婉如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大学。
这样一位男同学,还真是引人注目啊。
“看什么?”赵衍在她面前停下来,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着她,“是很看吗。”
苏婉如噗嗤一笑,点头道:“是啊,很好看的。”
赵衍很想说,那与沈湛谁更好看……可是这话说了已然没有意思,从那次在马车里表明了意思被拒绝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超越朋友界限的话。
就好像,苏婉如和朱珣那样。
“你也很好看。”赵衍道:“吃饭没有,这个时间过来就是吃饭的吧。”
苏婉如摇了摇头,“走,我们一起。”
两个人说笑着去了饭堂,饭堂里许多人,热闹不已,苏婉如一进去就有人冲着她喊道:“苏姑姑,您和王爷坐这里来,这里没人。”
“好啊,我去打饭,一会儿就来。”
苏婉如和赵衍打好饭菜去那边大圆桌坐下来,一桌子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方小姐问道:“……姑姑,玉洁姐姐不来上课了吗?她不来以后,朱世子也不来了,我们少了很多热闹啊。”
“想要她来,你去她家里请她嘛!”蔡二小姐道:“我觉得吧,她是害羞不敢出来见人,不可能是躲在家里学管理中馈,绣嫁衣的。”
戈玉洁的女红一般般。
“那我们今天下学以后去找她。”方小姐说着,又看着崔玉蝶,“崔姐姐一起去嘛。”
崔玉蝶点了点头,又看着苏婉如,“姑姑去不去?”
“去啊。”苏婉如笑着道:“我明天要开始结算了,所以接下来五六天会很忙,今儿正好得空,和你们一起放松放松。”
大家都笑了起来,方小姐立刻道:“那现在让人去戈府吧,好让玉洁姐姐给我们准备点吃的。”
“就知道吃。”崔二小姐道:“你怎么不让春兰给你准备点猪肉呢。”春兰是王屠户的侄女。
大家都笑了起来。
但还是遣了个婆子跑了一趟戈府去送信,说她们一群人下学后去戈府。
“王爷也去吧,再让人去请朱世子。”苏婉如看着赵衍,笑着道:“这么多人肯定很热闹。”
赵衍想了想,道:“好啊。”朱珣很久没有见到戈玉洁了,今天趁着有机会,可以见一见,他也当帮他一回了。
“还是我们先生好。”方小姐说着,就蹙眉道:“也不知道那孙小姐什么来路,反正铁定是配不上我们先生的。”
众人点头应是,都看着赵衍,愤愤不平的样子。
但也都精明的没有大声说话,声音只围着这张桌子传递着。
“所以,你们要珍惜先生教你们的知识,等八月考核的时候,若是有人不通过,先生就将她嫁去江西去。”赵衍眉眼含笑,打趣道。几个姑娘都捂着脸,一阵阵惊呼摇着头,“不要啊先生,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到时候一年都不能回来一次。”
“也不知道臊,先生打趣你,你还好意思接话。”
大家闹腾着吃完了饭,苏婉如回自己办公的房间休息,拿了炕桌趴在玫瑰床上将睡未睡,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胡琼月的事情。
胡琼月是不会傻到跳出来,说自己是后宋的郡主,说她是公主。
但是,只要胡琼月一打听她刚刚用了赵之昂的官家漕运的船运了货,肯定就能猜的到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胡琼月会发疯吧?
不要名分,一连生两个孩子,现在的生活和未来皇后和太后的吸引,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应该特别的珍惜。
越是这样,就越害怕她会起兵报仇,而连累她失去拥有的一切。
她会干什么?
苏婉如坐起来,自己给自己斟茶喝着,实际上,只要胡琼月不来找她的麻烦,她真是希望她能做上正妃啊,这样也算是救了崔玉蝶一命。
“敌不动,我不动!”苏婉如喝完茶又躺了下来,略打了个盹儿,就起来了,改了几张学生交上来的画,就听到了下课的鼓声,楼上楼下一窝蜂的跑动闹腾着,叽叽喳喳的热闹不已。
“姑姑,我们走啦。”蔡二小姐敲着门,“戈家来了个婆子接我们呢。”
婆子接自然只是引路,她们各自都有马车的。
“来了。”苏婉如收拾好东西,就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去的人加上她和赵衍,一共七个人,闹哄哄的坐了三辆车。
赵衍一人一辆,查荣生坐在车门口,笑着道:“王爷自从在这里做了先生后,感觉笑容都多了一些。”
“是啊。”赵衍道:“和一群孩子在一起,总能让人感觉愉快。”
孩子吗,您也不大啊。查荣生笑着道:“那王爷今晚不去城外了吧?”
“嗯,不去了。”赵衍靠在车壁上,淡淡的道:“城里热闹,城外安静,这样偶尔换一处小住,感觉很不错。”
查荣生也觉得。
一行人进了戈府,赵衍去了外院,由戈玉洁的兄长陪着,家里还遣了小厮去请戈大人回来陪赵衍说话。
赵衍刚坐下来,朱珣到了,戈大爷一点都不奇怪他会来,忙起身行礼,“朱世子。”
“戈兄。”朱珣回礼,礼貌周全声音稳重,“突然来府中,打扰了。”
戈大爷回道:“你们能来蓬荜生辉,我们求之不得。”说着做出请的手势,朱珣在赵衍隔壁坐下来,悄摸的怼了怼他,挤了挤眼睛,一副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去内院啊,内院多热闹。
赵衍能理解朱珣想见一个人的心情,就像他很多时候都想见到苏婉如一样,可是他和朱珣又不同。
“听说贵府有两株魏紫?”赵衍忽然发声,提到牡丹花。
戈大爷屁股还没落到椅子上,忙起身回道:“是,在我母亲的正院前,王爷和世子爷可要去看?”
“若是不打扰,我和世子爷还真是想一饱眼福啊。”赵衍虽这么说,人已经起来了,朱珣忙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如果看到了真是三生有幸。”他都不知道魏紫是什么。
反正能进内院就对了。
“请。”戈大爷做出请的手势,三个人茶都没喝,就直接过了垂花门去了内院,戈府不大,所以一进内院就听到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等再走进,就看到花坛边上,围着一群姑娘,指指点点的,显然也在看花。
赵衍眉梢微挑,视线落在苏婉如身上。
朱珣则是一眼看到了戈玉洁,她穿着一件浅粉的崭新的湖绸褙子,这是春装,和前段时间臃肿的冬衣不同,此刻的戈玉洁纤细苗条,像一根发了芽抽了青的柳枝,清凌凌的娇滴滴的。
他看着眼睛一亮,再管不住自己的脚,大步越过戈大爷,冲着那边喊道:“阿瑾!”
还是顾忌了一下没喊戈玉洁,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了。
苏婉如回头,冲着朱珣一笑,道:“朱世子!”但朱珣没看她,她却不得不看着朱珣,心里头翻了个白眼。
这得亏她有沈湛了,要不然被这两个人酸死。
戈玉洁也看到了朱珣,他穿着一件簇新的朱红色云底暗纹的直裰,墨发飞扬,意气风发,满脸上堆着笑意,一双眼睛盯着她,满满的思念溢出来。
戈玉洁心跳如故,又感动的红了眼睛。
朱珣走过去,不由自主的在戈玉洁面前停下来,低声道:“好像瘦了点。”
“嗯。”戈玉洁点了点头,没好意思说话。
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戈玉洁脸更红,垂着头不敢说话。
朱珣瞪了一眼笑的史小姐,恶狠狠的道:“给我小心点。”
色厉内荏!小姑娘笑的更凶,假模假样指着魏紫,道:“啊呀,这个花儿真好看啊。”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戈玉洁受不了,扑上去拧史小姐的脸。
一群花一样的年轻姑娘站在花圃前笑闹,真是比这两株魏紫还要好看啊,戈大爷也心照不宣的站在远处,他虽年纪和朱珣差不多,但却是兄长,去了她们就该尴尬了。
赵衍则陪着他,视线和苏婉如对上,两人一个挑眉,一个抬了抬下颌,赵衍顿时就笑了起来……
难怪她们会出现在这里,原来是阿瑾提起要来赏花,正好和他不谋而合啊。
他和阿瑾最是心有灵犀。
这样的感觉,很让人愉快。
朱珣也很愉快,什么名花异草在他眼里,反正都是花草,花花草草有什么可看的,还是人好看啊。
“你和你爹娘说,嫁衣就去应锦绣了,你也不用天天待在家里啊。”朱珣低声和戈玉洁道:“这样天天窝在家里多无聊啊,还是和大家在一起有趣一点。”
戈玉洁也很想啊,八月大家就要毕业了,这里的姑娘们毕业后可能都要嫁人成亲了,以后再想有这样的集会,真是太难了。
“我试试。”戈玉洁低声道:“不一定成的。”又飞快的瞥了他一眼,“你最近在做什么,领了差事没有?”
朱珣摇头,“等我八哥回来我要和他商量一下,应该是去都督府,不然,去兵马司怎么样。你想我去哪里。”
“我没想你去哪里。你只要有事做,别在外面游手好闲就好了。”戈玉洁说着,嘴角高高的扬起来。
苏婉如等人又不能走,只能围着他们说话,假装大家都在说话的样子。
就是做做表面,谁也不傻,一眼就看得出。
但苏婉如很喜欢这样,朝气蓬勃的集体做着离经叛道的坏事,这才应该是真正的少年人该有的样子,有可为有可不为还有民之不可为却偏要去做的。
“老爷回来了。”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众人啊呀一声,集体道:“好饿啊,想去吃东西了,玉洁你不是给我们准备零嘴了吗。”
戈玉洁不舍的看了眼朱珣,点了点头,“在我院子里,去我房里说话。”
朱珣就眼巴巴的看着一群姑娘叽叽喳喳的走了。
“这花果然是绝色。”赵衍这才看到花,戈大爷点头应是,“每年开花,都极是好看。只是可惜太难成活,所以直到今天也不过这两株而已。”
赵衍颔首,道:“就是因为如此,才显得娇贵。”
朱珣其实不想留了,但不敢走,这里是他未来的岳家,就是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免得被人瞧轻了。
太子府中,胡琼月听完翠儿打听来的事,沉默了许久,问道:“……这么说,天下百货很是赚钱?”
“应该是,外传一天能有三四千两的银子呢,跟流水似的,许多外地人都慕名而来,还去问苏姑姑,什么时候也去他们那边开铺子。”翠儿又道:“苏姑姑说她们的船运回来的货暂时还不够大开店铺,估计要再添船。”
胡琼月在心里算了一笔,两艘船远洋,并非是空船,还要带大周的货物过去,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然后再带一批货物回来,她不由看桌子上摆着的那瓶似花露的玻璃瓶装的香水,是翠儿买回来的,一瓶要十八两,以前她在后宋的时候也有,听说在那个叫荷兰国的地方,买来不过一二两的价格。
除去一切杂费,这一瓶至少要赚十两。
真是比什么都挣钱啊。
还有那副眼镜,一副要五十两,据说还卖的特别好,可进回来的价格也不过十几两。
“难怪殿下说她能承诺一年给圣上一百万两呢。”这一百万两应该不是入国库,而是进圣上自己的金库。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啊,圣上就是再能赚,也不可能一年就能赚到这么多。
“夫人,您说什么?”翠儿问道。
胡琼月摆了摆手,“你去吧。”待翠儿出去,她靠在床上想着心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圣上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钱了……其实苏婉如也需要钱,她想起兵报仇,没有人是万万不行的。
但是招兵买卖的花销,可不是几百几千两就能打点好的,军饷,吃住穿用哪一样不要钱。
她记得当初苏正行算账,每出征一次,就要砸进去百十万两的银子,还月月都要打,年年兵在外,就算是富裕的后宋也时常捉襟见肘。
“不行。”胡琼月坐了起来,“我要再去见她,这个贱人,自己想死就去死,不要拉着别人。”
她说着下床来走动着,正要出去,赵治庭进来了,见这她,笑着道:“月儿在做什么,满面急躁的样子。”
“有些饿了。”胡琼月脸一红,“可是刚刚吃过饭,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开口呢。”
赵治庭就皱了皱眉头,回头就对外面吩咐道:“你们是怎么照顾的,你们夫人饿了也不知道吗,还不快去准备。”他说着一顿,又看着胡琼月,“晚上我和母亲说,在你的院子里给你建个小厨房,往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谢谢殿下。”胡琼月扶着赵治庭坐下来,柔声道:“不过,小厨房还是不要设了,免得传到崔府的耳朵里,他们不想将崔小姐嫁过来怎么办,毕竟崔小姐是正妻,你我这样,她会难堪的吧。”
说着,红了眼睛,垂头道:“都怪我,没有一个好的出身。”
“管她嫁不嫁。难道我还需要谁的娘家来扶持充门面不成。”赵治庭道:“我只需要一个情投意合,懂我的夫人。她要不嫁再过一二年,我就请旨立你为正妃。”
“这……不行的。”胡琼月道:“就算圣上同意,朝廷里的那些人也不会同意吧。”
赵治庭抱着她,沉声道:“我娶夫人,与他们何干,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殿下。”胡琼月眼泪落了下来,“你对我太好了。”
她跟着赵治庭,就是冲着正妃之位来的,不然她才不会自甘下贱跟着他私奔,虽在凤阳拜堂成亲了,可没有父母之命,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放心,你为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负,让你们母子三人受苦的。”赵治庭感动不已。
胡琼月应是,看了看时间,“我要去宫里请安了,殿下可要一起去。”
“那我去给圣上请安吧。”赵治庭颔首,胡琼月就给他取了衣服,赵治庭道:“你小心点,现在可是有身孕呢。”
胡琼月点头,“是啊,是要小心一点。”
两人说着话,出门坐车去了宫里,胡琼月去了太后的坤宁宫,赵治庭则是去见赵之昂了。
“你还知道过来,朕看你就死在女人怀里好了。”赵之昂一直觉得,他也好,赵标也好都是苦水里泡打的,但是赵治庭却要好多了,他小的时候虽四处都在打战,但他生活还是安逸稳定,没有受到危险,更没有见识过战场的残酷,他以为这个孙子会不同于他们,现在想看来,还真是不同啊。
他对这个孙子真是太失望了。
“祖父。”赵治庭道:“孙儿也不想的。孙儿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可是她为了跟着我,不计名分,还生了儿子,我……我怎么能不要她呢。”
“您不是说我们要开枝散叶吗,我现在这样虽是急了点,可说到底也没有做错啊。”赵治庭道。
赵之昂拍桌子怒吼道:“开枝散叶是让你成亲后,要生嫡子。你连这单规矩也不懂吗。”
“我懂。”赵治庭道:“可情到浓时,我……我也没有办法。”
赵之昂气的没话说,挥着手,“滚滚滚!”
“祖父!”赵治庭还想说什么,赵之昂已经去了后殿,他只得出去。
赵之昂气的喝了一口酒,杜公公给他端茶来,“圣上还没吃饭,喝酒伤身子。”
“你说我养的孩子,怎么就没有一个省心的。”赵之昂叹气。
杜公公道:“太子爷就很好的,是圣上您要求太高了。”
赵之昂叹了口气,杜公公低声道:“不过,皇长孙这事还要是再运作一番,奴婢听说朝中诸官对此事颇有微词,说是……乱了子嗣,将来会惹大乱。”
“孩子生了难道还掐死不成。”赵之昂现在一听那些读书人说话就来气,就会放马后炮,拽着书袋子说话,“朕难道不知道,现在事情在补救,等孩子出生了送凤阳养几年不就成了,那女人又没有外家,就算孩子大了她也乱不了。”
杜公公只是觉得,崔府的人有点委屈,好好的大家闺女,变成了“冲喜填房”似的。
“崔家不管,做治庭的正妃难道还委屈她闺女了。再说,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她能不能保住身份,那也是靠自己。别人管不了她一辈子。”
杜公公就没有说话,这话赵之昂说的也没有错,入皇家是福气,就算入的不体面,那也是恩宠,崔家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能说一句不愿意。
赵治庭碰了一鼻子的灰,去坤宁宫找胡琼月,两个人彩衣娱亲陪着用了晚膳才回家去,胡琼月又去和太子妃说了一会儿话。
第二日一早,胡琼月和赵治庭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老二和我说话,说他身体不好。我吓的一夜都没有睡好。”
“怎么会这样,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赵治庭紧张的道。
胡琼月摆手,回道:“不用,我今天想去庙里上香,再去听大师颂几遍经文,想必就没事了。”又道:“你不用陪着,我带着身边走一趟就好了,坐轿子去,估计要下午回来,你放心吧。”
“那多派几个人跟着你。”赵治庭立刻吩咐了下去,胡琼月坐着轿子去了庙里,带庙里用了午膳,也没有休息就打道回府,
傍晚轿子路过娴贞女学时,她让人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停了几十辆马车,她好奇问道:“这是做什么。”
“是女学散学了,家里都来接人。”随从回道。
胡琼月颔首,“既是如此,那我们就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过去。”她半掀了帘子,就看到正门打开来,许多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嬉笑出来,一派生机的样子,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位小姐上了崔家的马车。
那应该就是崔玉蝶了,长的也不算多出众,至少……至少比苏婉如差了不少。
估计是看苏婉如看多了,她对女子的容貌也挑剔起来,这种生的不算极美又养在温室里的小姐,她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人群散去,苏婉如和赵衍从门内一起出来,两人说了几句话,赵衍则上了自己的车,径直往城外去。
两个人居然好成这样?
难道在一起了吗?应该没有,昨天翠儿去打听的时候,回来可没有说这件事。
其实是她只交代了买卖上的事,所以翠儿也只打听了买卖的事,别的事根本没有问。
若是细打听一下,关于苏婉如和镇南侯还有宁王爷的事,早就成了城中百姓对于君子淑女美好爱情的谈资和向往了。
“苏姑姑出来了。”翠儿指着那边道:“穿芙蓉色褙子的那位。”
胡琼月身边只有一位得用的粗使婆子,她从凤阳带来的人多被发卖掉了,如今的翠儿还是太子妃指给她的,所以翠儿并不知道胡琼月早在昨天就让婆子送了信,私下见过苏婉如了。
“你去请她过来说话。”胡琼月道。
翠儿一愣,看了一眼胡琼月,那眼神仿佛再说,您让她过来说话,是不是不太合适……可这话她不敢说,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胡琼月大怒,抓着窗帘,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她整理了衣服,想了想掀了轿帘下来,就看到苏婉如正站在女学门口看着她,神色莫测,她走了过去面含微笑,“是苏姑姑吗。”
昨天才见过,今天又来找她?还装模作样的,苏婉如一笑,道:“我是苏氏。请问你是?”
这个贱人,居然问她是谁,胡琼月气的不得了,道:“是姓胡,才来京城。”
就一个姓胡的,凭什么让她去轿子那边见她,苏婉如哦了一声,道:“那太太找我什么事呢。”
胡琼月好想撕了她的嘴,但还是忍了,极快的低声道:“进去,我有话和你说。”
“原来太太是要参观女学啊?”苏婉如一笑,道:“那太太请进。”
她说着,就走在了前面,胡琼月就不得不跟在她后面,就跟办事出面的仆妇似的,胡琼月气的不轻,可她有话说,只能一忍再忍。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知道趁口舌之快,占这点小便宜。
小家子气。
两人进了宴席室,苏婉如当然不会陪着她去参观,进了宴席室,将胡琼月的人留在了外面。
“你不会是打算在我这里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掉,然后告诉别人,是我弄的吧?”苏婉如在罗汉床上坐下来,讥诮的道:“这事可别做,孩子可是无辜的呢。”
“不要和我说没用的。我问你,你让圣上给你官家漕运,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做什么。”胡琼月怒道。
苏婉如眼睛眯了眯,冷笑道:“这一口一个圣上叫的真是顺口啊。我家就是养条狗,见到我这个主人,也会念着我们的好。可是你一转眼就喊别人圣上,可真是让人失望啊。”
“他赢了,他就是圣上。你就是再不服气,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胡琼月道:“要怪只能怪你们没有用,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苏婉如斜睨着她,“虽说着是事实,这世上所有人都能这么说。可你没有这个资格。我的好郡主。”又道:“不过,往后你可能是皇后娘娘呢,可比郡主要高多了,难怪你不惦记以前,只看以后呢。”
“我惦记什么这是我的事。苏婉如,我警告你,你不要一门心思找死,后宋已灭,你就是再折腾也只会是跳梁小丑。”胡琼月道:“还有,天下百姓刚刚安定,你又要兴兵打仗,你可考虑他们的感受,你这样的人真是太自私了。”
苏婉如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来生了孩子后,你似乎变的更笨了。”
“我告诉你,不要将我逼急了,你的身份我一样能说出去。”胡琼月道:“你以为我一连生两个孩子只是为了将来吗,我告诉了,有了他们有了殿下的宠爱,就算将来你我的身份大白天下,我能文若泰山安然无事,而你,就不一样了。”
“哎呀,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苏婉如起身,抚了抚衣摆,“当初你公爹好像对我有点意思,我还差点成了太子爷的侧妃呢,你这么一说我又后悔了,不知道现在去找太子爷还行不行。”
胡琼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嗯,如果有太子保我,大概我也没事,对吧。”苏婉如一笑,盯着胡琼月,“那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又成了一家人了,往好的方面想一想,说不定将来你还要喊我母亲。”
“苏婉如!”胡琼月压低了声音尖叫,“你无耻。”
苏婉如抱臂看着她,“你傍上了赵治庭就来我这里炫耀,我傍太子又怎么不能了。”苏婉如白了她一眼,“行了,你没事不要来我这里,你也说了我们不相干,你别妄想症似的我害你,我也懒得理你。去吧,去吧,做你的夫人去吧。”
成天做梦,生了孩子后脑子都给孩子了吗。
“你等着。”胡琼月道:“我不会让你得逞如意的。”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是不可能允许苏婉如毁掉的……该说的该劝的,她都说了也劝了,那接下来就看看谁的命大,活的更久吧。
胡琼月拂袖而去,苏婉如挥了挥手,“太太慢走啊。”
胡琼月扶住了翠儿的手,翠儿一脸惊讶,问道:“夫人,您和苏姑姑认识吗。”
“刚认识。”胡琼月道:“不过以后就当不认识。”
那就是相处的不愉快喽?翠儿道:“夫人不能和苏姑姑吵,当初她在金水河舌战群儒,说的那些读书的大官人们哑口无言呢。”
“什么舌战群儒?”胡琼月不知道,翠儿就将那天的事说了一遍,胡琼月听了没说话,也不觉得奇怪。
苏婉如最擅长的事就是吵架了。
什么恶心她捡什么说,生怕气不死谁。
苏婉如也生气,不是生气在胡琼月这里没占到便宜,而是生气没扇她两个耳光,但年在后宋,她就应该欺负她欺负的更厉害点,弄死她才好。
如今也不至于留着她在自己跟前晃悠,时刻提醒着,她的父母养了一头白眼狼。
“姑姑。”婆子端茶进来,左右看看,“方才来的那位太太走了?”
苏婉如笑了笑,点头道:“走了,茶放在这里,我喝。”
婆子笑着应是。
胡琼月到太子府天色已经黑了,赵治庭见她回来急忙迎了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正要派人去接你呢,路上都顺利吧?”
“没事,就是有些累。”胡琼月道。
赵治庭见她脸色不太好,扶着她回去歇下来,招了翠儿过来,问道:“把今天出去的事都和我说说,怎么瞧着你们夫人脸色很不好。“本来挺好的,但是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娴贞女学散学,夫人一时好奇就让我去请苏姑姑来说话。”翠儿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出来后,夫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怎么和苏姑姑认识了,还去娴贞女学?
也是,都是一般年纪的女孩子,见到那么热闹的场面,应该是很向往的吧,赵治庭想了想,道:“是她下轿子去见苏姑姑的?”
“是啊,苏姑姑不知道是谁,就站着没动,是夫人下去见她的,这才跟着苏姑姑一起进的女学。”
赵治庭大概明白了胡琼月的心情了,就遣了翠儿去了房里,胡琼月正躺在床上,见他过来忙道:“殿下,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就不起来陪您说话了。”
“肚子怎么了?”赵治庭紧张的过去坐在床沿,胡琼月有意轻描淡写的样子,“回来的路上去了娴贞女学,不过那位姑姑有些傲气也不大友好,似乎,瞧不起我……”
赵治庭眉头紧蹙,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道:“你别胡思乱想,她也不过一个姑姑,凭什么瞧不起你。”
“殿下,我肚子疼。”胡琼月看赵治庭这样子,就知道他要和稀泥,忙道:“好痛。”
赵治庭忙吩咐人去请太医来,又拉着胡琼月的手,就听她道:“出来时候,那位姑姑用肩膀将我怼开,我打了个趔趄,不知道是不是动了胎气。殿下,我太鲁莽了,往后别的地方我定不会再轻易去了。”
“她好大的胆子。”赵治庭道:“她知道你是我的人,也敢这样对你不敬吗?”
胡琼月红了眼睛,“我虽是你的人,可我的身份在这里,她不敬我也是正常的。不但如此,我见着她还应该行礼才是。”
“她受不起你的礼,”赵治庭生气,板了脸,胡琼月见他如此就没有再说。
赵治庭这个人,看着性子绵软,但因为自小身份的缘故,他一直是顺风顺水所有人都是恭维顺着他的,所以,他既羡慕寻常人的平等交友夫妻和睦,又不能受真正的朋友和夫妻间的平等不敬。
他是个小心眼且还敏感的人。
过了一会儿,太医过来查过,没什么事,只道:“应该是累了,多休息就没有事了。”又道:“微臣再开两副安胎药。”
赵治庭这才松了一口气。
“风儿呢。”胡琼月这才想起来长子,赵治庭道:“我抱去母亲那边了,父母亲其实很喜欢风儿的,就是碍于面子罢了。”
是自己的骨血能不喜欢吗,胡琼月点头,虚弱的道:“殿下,我休息一会儿。”
“好。”赵治庭看着胡琼月睡着,则气冲冲的出了门去。
苏婉如给沈湛写了信,又给苏季写了信,给杜舟写了信,将胡琼月来的事情说了一遍,一直忙到了半夜才歇下来。
第二日一早司三葆找她去府里,她去的司三葆正在吃早饭,见她来了就让人添了碗筷,苏婉如在他对面坐下来,道:“公公,我见过那位胡夫人了,确实是应天锦绣坊逃走的胡琼月。”
“杂家就说不会看错人。”司三葆蹙眉道:“你昨天见了,吵架了?”
苏婉如点了点头,“公公,我和她以前还打架了呢,您可别指望我去和她走动关系。”
“行了,不委屈你。再说,她现在也没什么价值,以后再说吧,这个人先留着。”司三葆说着擦了擦嘴,问道:“济宁那边的生意怎么样。”
苏婉如点头,“开业那天济南府都去了好些人。一天下来结账有六千多两,一点都不必京城差。公公,我打算再添两艘船,这次跟着周康一起走,等年底再回来,我们就能多开几家了。”
“是不是太急了?”司三葆道。
苏婉如摆手,“我年底可是要交钱的,我不快点努力点,到时候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
“行吧,船的事我来问问市舶司。”司三葆道:“银子和人手你准备好。”
苏婉如点头,这次周康回来,她留了两个人下来,打算暗中带一批龙卫的人出来。
“您要是没什么吩咐,那我回去了啊。”苏婉如没吃,放了茶盅走了,司三葆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蹙,这个死丫头提什么一年为期,明年她就要去安南。
她一走这一大块的事情,谁能管的了。
司三葆动起了脑筋,不由后悔当初怎么就害怕她成亲呢……逼的她对自己下了狠手。
放走这么一个会赚钱的人去安南,岂不是让安南捡了个宝贝。
苏婉如不知道司三葆所想,若是知道大约也会笑出声,她出了府门在侧门外上车,刚坐稳女学里的刘妈妈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姑姑,不好了姑姑。”
苏婉如出来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是兵马司的人说要查什么犯人,把女学都赶出去了,封了女学。那些有家回的都回去了,没家回的都站在马路上,您快去看看。”
兵马司的人查封女学?
苏婉如一时没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