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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徐立人站在衙门外的夹道内,看着来回话的內侍,满面的不敢置信,“因为谋逆?”
小內侍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在徐立人耳边说着,“……不过这些事其实都还好,圣上气一气罚一罚,顶多像五皇子那样去守皇陵都罢了,可偏偏衣服里件着龙袍,只怕是……”
徐立人和赵栋的来往要追溯到一年多前,具体为何事已经没有必要说,但他对赵栋的为人还是知道的。
绝不可能在衣服藏龙袍。
“圣上信了,没有让人去查一查?”徐立人问道,小內侍点头,“圣上龙颜大怒,根本不听殿下辩解。”
“你先回去。”徐立人点了点头,龙袍的事太过蹊跷,应该是赵栋遭人暗算了,他得想办法去查一查,“无事不要轻易出宫来找我。”
小內侍应是,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件事来,道:“刚刚太子去七殿下府中查抄的时候,发现卢公公吊死在房梁上了,不知道是别人吊的还是自己吊的,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
“卢公公死了?”徐立人心头燥的不得了,赵栋的事太突然了,昨天他还和他说了他当下的计策,也确实让他成功过了,赵标和赵骏兄弟二人反目。
一路吵到了御书房,这样的情况之下,圣上必定会大怒,惩罚二人在所难免,再者,马思义一死,孙大海坐实了凶手之名,性命也断然保不住了。
那么,最后这卫所的事,势必会落在七殿下手中。
可是事情反转,赵标和赵骏没事,反倒是赵栋落了个谋逆的罪名,还是穿着龙袍谋逆。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可问题出在哪里?
卢公公又是怎么死的。
“事情老夫知道了,你且回去。”徐立人说完,小內侍应是便去了。
徐立人正打算回去,忽然宫中来了內侍,喊着道:“徐大人,圣上有请,您快点收拾一下去宫里。”又道:“”奴婢还要去请其他几位大人。”就匆匆走了。
徐立人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神色镇定下来,理了理衣袍,负手往宫里去。
御书房的门是关着的,杜公公站在门口,见着他过来,就小声的解释了一句,“皇后娘娘在里面,您稍等片刻。”
“好。”徐立人颔首,案首挺胸的站在门口,也不做多余打听的事,杜公公就看了他一眼,去门口接着守着。
很快其他几位朝臣都到了,十多位重臣立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就看到皇后从里面出来,眼睛红红的,拿着帕子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宫里四处透着一股诡异,徐立人领头,和郑文举一起带着众人进了御书房。
赵之昂看见他们,直截了当的道:“朕将老七贬为庶民,此事你们知道一下。”
“圣上。”郑文举要说话,赵之昂猛然一拍桌子,道:“朕喊你们来,不是问你们的意见,你们只管听着就好了。”
大家就都不敢说话了。
“往后,他就圈禁在宗人府。此事,朕会彻查,你们谁知道的,参与了的早点报来于朕知道。若是让朕查到了,”他目光一扫,点了点一众人,“朕不会饶了你们的。”
他说着拂袖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着众人,大步去了后殿。
徐立人和郑文举对视一眼,又回头看着各位同僚,打了手势,众人鱼贯出去,一个个的心头就好像压了一块石头,感觉到山雨欲来的征兆。
圣上疑心重,而此事又是谋逆的大罪,恰还是他曾经宠爱信赖的儿子,对他的打击不可不大。
徐立人出宫,坐着轿子径直回了家中,徐夫人迎了出来,道:“老爷,妾身怎么听说七殿下被关去了宗人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先回去再说。”徐立人进了房里,徐夫人将门关上,心里咚咚跳着,徐立人脱力的在椅子上坐下来,道:“七殿下在御书房里,被发现了他穿着一件龙袍。”
“什么!”徐夫人失态的跳了起来,简直比听到苏正行活过来还惊讶,“七殿下穿龙袍?”
徐立人无力的点了点头,揉着额头,“此事来的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让他们措手不及。
“老爷,那现在圣上如何说的。”徐夫人在徐立人对面坐下来,神色里露着紧张,“怎么查办七殿下,又打算查办到什么地步。”
如果单单是龙袍,那么徐立人是干净的,可要是顺着赵栋一直往外查,他们就必定摘不干净了。
“先暗中查一查。”徐立人道:“等圣上气顺了一些,我再去求情。”
徐夫人蹙眉,“我们也不用怕,到底没有做什么事。”又道:“不过现在事事都要小心一些才行。”
徐立人点头正要说话,忽然他们卧室的窗户发出噗嗤一声,吓的夫妻两人一跳,就看到一个包着纸条的小石子咕噜噜的滚到脚边。
两人惊愕不定,徐立人走过去将石子捡起来,推开了窗户。
窗户外就是后院,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在做事,并没有谁形迹可疑,徐立人又迅速关了窗户,拆开手里的纸条,看完后脸色巨变,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
“怎么了。”徐夫人过去拿了纸条,看完倒吸了一口气,“老爷,这是有人在警告我们吗,让我们不要管七殿下的事?”
徐立人神色不定的点了点头,看着徐夫人,道:“料想的不错,此事定有人在幕后做推手。”
“会是谁?”徐夫人问道。
徐立人道:“太子心善,就算不容七殿下,也一定会徐徐图之,四殿下和七殿下一向关系不错,五殿下自顾无暇,就算要动手也该是对太子,至于宁王爷,目前看来不像是有野心的。”
徐立人其实想不到是谁,“听说今天在御书房里,你认识的那位宝应绣坊的苏氏在的,说是为了她的姐妹报仇。”
“苏瑾吗。”徐夫人脸色变了几变,“那……那她接近我们,不会是知道我们和七殿下之间的来往吧。”
徐立人摇头,“应该不会,她就是再聪明,也查不到这些事,再说,就是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们没有什么把柄给她握。”又道:“不过,此女确实不简单。”
徐夫人点头应是,徐立人无奈的道:“七殿下的事,只能再等等了,说不定两年后,事情能有转机。”
他是想看时机求情,现在看来,还是保险点好。
这边,七皇子府中,赵标和赵骏两人带着飞鱼卫,将所有下人赶在院子里,一间房一间房的搜,赵标负手站在院子里,赵骏问道:“太子,他后院的塘中间那间亭子,你可去过?”
“后修的那个?”赵标一怔,问道。
赵骏颔首,“他修成我还不曾去过,太子可想去看看?”
赵标颔首和赵骏两人往后院而去,王大海带着人过来,道:“殿下,卢公公的死并未查出不妥,确实是吊死的。”
赵标和赵骏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清楚,吊死确实是吊死的,但是他自己吊的还是别人吊的,就不得而知了。
“将尸体收敛了,府中的人也都一一问清楚。”赵标觉得,在赵栋的院子里,应该是??不到什么东西,他为人谨慎,做兄弟这么多年,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赵栋私底下会做强虏女子的事。
就算是刘三娘亲身说了,他们依旧不敢置信。
兄弟二人去了后院,原本守卫四周的侍卫抓到了六个,据审问这后院明处守卫一共有二十人,暗处的除了赵栋没有人知道。
池塘中间的房子收拾的很干净,干净到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恐怕我们会一无所获。”赵骏四周翻了翻,目露失望,“怎么办。”
这要是什么都搜不到,回宫似乎也不好交差。
“再看看。”赵标心细,走出来站在外面看了一眼外观,喊赵骏,“你也没有觉得这房子外面看着很大,但里面的空间却极小?”
赵骏点头,两人一愣瞬间想到什么,几乎是一起进了门直接走到床边,敲了墙,就听到咚咚的回响,两人将床往一边一推,床很轻易的移开了位置,就看到床帷的后面有道门。
门做的很奇巧,门框正好被床柱挡住,其余的地方和墙丝毫无差。
若不推开床,根本发现不了。
“来人。”赵骏对外喊了一声,随即,进来五六个侍卫,赵骏吩咐道:“将门打开,进去看看。”
门打开,一股靡靡之气扑面而来,进去的侍卫目瞪口呆,赵标问了好几声,他才回禀道:“殿……殿下,里面的东西很古怪。”
“什么东西。”房间里没有窗户,但四面的墙上挂着随珠,光线幽幽暗暗透着一种诡异,赵标进了门,也随之愕然,目瞪口呆。
就看见,里面有三四个架子,架子上或挂着红缎,或拉着铁链,不像是私行用的架子,总之,是他们不曾见过的……不但如此,墙上也钉了很多钉子,或绕着皮鞭,或挂着细细的狼牙棒……
“这是做什么的。”赵标过去,抓着铁链细细看着,又拿了狼牙棒下来,赵骏摇头,道:“都不知道。可要送去宫中呈给父皇?”
赵标想了想,道:“也好。”除了这些他们并未搜到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赵栋这个人太谨慎了。
“王大海。”赵标吩咐道:“将里面的东西都带回去,还有,马文坡先关去刑部,赵栋的事唯有他是最清楚的。”
王大海应是,带着人进去将里面稀奇古怪的东西悉数搬了出来。
稍后,许多人就看到奇观,飞鱼或抬着或扛着一些道不出名字的刑具,搬进了皇宫里。赵之昂和皇后站在乾清宫走廊看着,好一会儿他问道:“老七府里搜出来的?他居然自己私设刑牢?”
“父皇,儿臣看着不像是刑具,因为那间屋子丝毫不血腥,反而有种……”赵标也说不好,“有种怪异。”
赵之昂也愣住了,指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道:“去刑部找人来问问,这些是不是刑具,问清楚了,就记在那小畜生的头上。”
“是。”赵标吩咐人去请刑部的牢头进宫,牢头看过也是一脸的不解,回道:“小吏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解时,司三葆正好路过,看见院子里摆了这一溜儿的东西,脸色微微一变,喊了杜公公来,问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七殿下府中搬来的,不知道作何用途的,圣上正派人查问呢。”杜公公指了指那些东西,“古里古怪的,实在是没有见过。”
司三葆惊愕,快步走到赵之昂身边,压着声音回道:“圣上,这些东西杂家见过。”
“你见过?”赵之昂问道:“是什么?”
司三葆就低声道:“杂家去过一回土匪焦奎的老窝,在他的老窝里就见过这些东西,是用来……用来做那种事情的。”
他的话一落,四周安静下来,皇后的脸色变幻莫测,顿时拂袖道:“荒唐的东西!”
“这个小畜生。”赵之昂大怒,呵斥道:“朕真是长了天大的见识了。”
赵标脸色极其的难堪,他要是知道这是龌蹉东西,说什么也不会搬到宫里来。
“去告诉吴忠君,让他亲自动手,打那小畜生五十鞭。”赵之昂恨不得自己动手,可他现在但凡听到赵栋的名字就觉得恶心,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您消消气,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皇后心里很高兴,赵栋野心勃勃,越早将他除了,将来赵标的皇位就稳当,“臣妾扶您去休息一会儿。”
赵之昂就指着皇后,撒气道:“你看看你,就算不是你生的,你也该管一管,朕现在想起来就气。”
“是,都是臣妾的错。”皇后只得安抚,也清楚这事儿怎么赖也来不到她头上来,赵栋的母妃去世也就这两年,早先战事未平根本没有那么多规矩,谁的儿子谁养,所以养的怎么样,和她这个皇后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些个女人,上不得台面就是如此,不但自己下作,就连养出来的儿子,都令人生厌,肮脏。
赵标挥着手,让人迅速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抬出去,看着那些东西,脸上还依旧火辣辣的。
实在是想不到,平日道貌岸然的赵栋,居然是这样的人。
难怪刘三娘会说那样的话。
此事,赵之昂虽没有再发口谕训斥赵栋,可事情依旧传了出去。
此刻,刘长书来来回回的走着,想了想,就抓了官帽要出门,刘二爷刘钧正好从外面回来,一面放了马鞭,一面的道:“父亲,你可是要去宫中?”
“嗯。”刘长书道:“旁的人不知道,可当日我为了他弹劾过皇长孙,此事定要和圣上解释一番才行。”
刘钧陪着父亲一起出门,边走边道:“和七殿下来往的人又不是您一个,您大可再观望一番。再者,七殿下龙袍的事您确实不知道,若圣上查出俩您和七殿下有来往,您就说因为我和殿下有交情,这才和殿下走动了几回。”
刘长书点了点头,“你这样说没有错,你们少年人又没有功名在身,交友玩乐再正常不过了。”他觉得刘钧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那为父现在就去宫中,解释此事。晚去不如早去,做这第一个,反而显得我更有懊悔之心。”
刘钧点头应是,给父亲打了轿帘子,低声道:“不过,长兴侯那边,您看可要表个态,这次的事情和长兴侯脱不了干系,儿臣甚至怀疑,是不是就是长兴侯在背后做的手脚,以至于七殿下才……”
“休要胡言。”刘长书道:“除非有证据,否则这件事说不清楚。”
龙袍的事难查,毕竟卢公公死了,而马文坡不管怎么问,就是一口咬死了不知道,刘钧倒是觉得马文坡是真的不知道。
此事要真是长兴侯做的,可见他远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直率,这心机手段,他是拍马难追。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刘长书又道:“你去查一查今天殿中的那两位告御状的绣娘,我瞧着,这二人可不简单。尤其是那个苏氏,早先她一副山河图,就让圣上将锦绣坊赏给了她,后来又帮着长兴侯写奏疏,搅的朝堂一个月没有安宁,现在又突然跳出来告七殿下,我越想越觉得古怪,她背后若是没有人指使,那此女就太不简单了。”
“儿子也觉得。如果说有人指使,那可能就是宁王爷了。可宁王爷若真有异心,为何不自己动手,居然找一个女人绕来绕去的折腾,这也太奇怪了。”刘钧道。
刘长书也觉得是,“先查一查,旁的事回头再说。”等他从宫里出来,若没有被降罪降职罚贬,那么他还有资格说这件事,如果被撸了官职,那说这些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刘钧应是而去。
此刻,苏婉如正在劝刘三娘,“你就算要推一把,也不至于削发为尼,你就待在燕京,自梳了头好了,这样你好歹还能过的热闹一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阿瑾。”刘三娘苦笑,道:“当年那个孩子死了以后,我就在菩萨跟前发过誓,若有一天让我报了大仇,我就削发为尼,此生都伺候佛祖,现在大仇得报,我不能食言。”
“三娘。”苏婉如不知道说什么了,红了眼睛,道:“为了这样一个人,你毁了自己一生,这是何苦呢。”
刘三娘握着苏婉如的手,笑着道:“我留在庵庙里,也会过的很好。”
“那你做居士好了。”苏婉如退而求次之,“燕京城外的尼姑庵怕恐怕也并非你想的那么干净,你要真想伺候佛祖,方法多的很。”
刘三娘脸色变了变,抿着唇道:“我先过渡一段时间,确信他不会被放出来,我就回应天去,应天的梅花庵我常去,那里的主持师父我很熟悉。”
苏婉如叹气,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晚上,杨氏听到刘三娘要出家的消息,就愠怒道:“你这个孩子,人生起起伏伏的,有苦也有甜。你要是怕菩萨怪责你,你就虔诚的给菩萨绣上几本经文放佛前供着去,至于出家为尼的事,想都不要想了,为了别人苦自己,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长兴侯也点了点头,蹙眉道:“我方才使人去打听过,太子从七殿下府中搜了一堆东西搬到宫里去,随即圣上就让吴忠君亲自打了七殿下五十鞭。”
“这五十鞭下去,如果不给他医治,他难熬过这个夏天。”长兴侯道:“所以就像是夫人说的,你既没有必要用出家的方式表志,也不用特意去伺候佛祖。”
“是啊。”杨氏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重新开始。你还年轻,重新找个好人,成亲过日子,你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刘三娘心头叹了口气,点头应是,没有再辩驳,但心里的却已经定了。
她怕这件事会连累苏婉如,若是她出家了,别人就会更加信她们的话了,赵之昂也不会额外再罚她们。
“听侯爷和夫人的。”苏婉如道:“不要想我的安危。这一次我们顶多被关上几天,别的事不会有的。”
刘三娘抿唇没有说话。
“侯爷。”门外婆子隔着帘子,道:“宁王爷来了,人已经在外院了。”
赵衍突然来了?长兴侯蹙眉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吗。”他说着人已经起来了。
苏婉如也愣了一下。
婆子回道:“王爷说,他是特意来找苏姑娘的,说请苏姑娘去外院说几句话。”
“我去看看。”苏婉如和长兴侯道:“估计和赵栋的事有关。”
长兴侯就没有拦她,苏婉如去了外院,赵衍正负手站在外院的树下,看见她走了几步,问道:“禁足的事你不要让长兴侯去求情,安心在这里住上十天,十天后我保你无事。”
“王爷来,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的吗。”苏婉如惊讶的看着他,赵衍颔首,道:“虽说此事你说的句句在理,每一句话都立的住脚,可到底和你的身份冲突,父皇罚你是正常的。你只要安心受罚,待太子他们禁足期满,你定然也会没事。”
苏婉如刚才还在想,她会被关到什么时候,现在听赵衍一说顿时松了口气,道:“行,那我就老实在这里待着好了,索性我做绣活,也不是到处乱走动的。”
赵衍颔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些许的担忧和审视,“你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我七哥报仇?”
他以为她是为了给刘三娘报仇,所以才上蹿下跳的折腾?苏婉如摇头道:“一半是为了这件事。还有长兴侯和朱世子的事,我既遇到若能帮上忙,当然是乐意的。”
赵衍颔首,没有再对今天的事发表任何意见,他道:“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不要惊慌,不会有事的。”就算父皇真要杀她泄愤,不还有他在吗。
他会带着的她去封地,他从未求过什么事,若是开口父皇不会拒绝他的。
“多谢。”今天偏殿的那杯茶就是他的吧,他来了却谨慎的没有立刻进去,应该是觉得事情还没有到他进去的地步,是啊,他若是去了事情一定更加复杂,结果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了。
赵衍从角门出去,他的马停在门外,翻身上马他垂眸看着苏婉如,道:“回去吧。”
苏婉如应是,目送他走远!
赵衍并未回家,而是策马悠悠的去了德庆侯府,前几日开始德庆侯就一直生病,直到今天还没有痊愈。
“宁王爷?”守门的婆子很惊讶,宁王也没有送名帖,也没有让家里人来知会一声,竟是突然登门了,婆子一边让人去内院回禀,一面请赵衍进去。
德庆侯府所有人都知道,赵衍即将是他们府的姑爷了。
如今,只差圣上的一道圣旨。
赵衍由婆子领着,手里提了礼,眉目如春风般和煦温暖,看的德庆侯府的丫鬟门都呆了,痴了。
难怪她们小姐会不管不顾偏要做宁王妃,哪怕不知道将来去哪个苦寒之地。
原来,宁王是这样的容貌啊,可真是好看。
赵衍到正院时,李夫人已经迎了出来,赵衍略说了几句,就进了卧室,德庆侯方才正在和李夫人说赵栋的事,却没有想到赵衍居然来了。
他们夫妻着实惊了一跳。
“侯爷。”赵衍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道:“您躺着就好,我来只是想要和您说说话罢了。”
德庆侯就没有勉强,他本来就一条腿,如今又病了好几日,人确实没什么力气,“王爷快请坐,如今身体不中用,实在是怠慢了。”
“无妨的,侯爷和我客气什么。”赵衍说着,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来,婆子进来奉茶,赵衍接过摆在一边。
德庆侯看着他,心里就在猜赵衍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以前他没有来过,为何今天突然来了。
难道是因为七殿下的事吗。
德庆侯心里七上八下的,赵衍却是突然开口问道:“侯爷认为,我若寻封地,应挑哪里好。”
“王爷问微臣?”德庆侯惊讶不已,赵衍居然来问他,是因为知道了他和圣上求赐婚的事吧。
他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啊,怕他思念女儿,担忧女儿,所以封地的事就来问他的意见。
“是。”赵衍点头,“侯爷可以与我明说。”
德庆侯就不客气了,道:“湖广几处太过扎眼,势必是不行的,福建等沿海一带又太过偏远,且穷山刁民,实在是不宜居住。若是让微臣挑选,自然是江西,地大物博民风也好,最重要的是离京中近。”
赵衍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的道:“那就听侯爷的,这几日我便去宫中和父皇说此事。早些将此事办妥当了,免得再生变故。”
“王爷可是有什么难处。”德庆侯心头一跳,要是以前他或许不会多想,可刚刚发生了赵栋的事,他不得不多想一点,“若是有难处可与微臣说一说,若是能帮微臣一定帮。”
他觉得赵衍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赵衍端着茶盅手一顿,看了眼德庆侯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即摇头道:“没事,侯爷想多了。”
这还叫没事,德庆侯心里砰砰跳着,一直以为宁王性子温和,可现在想想,他好像并不了解对方,知道的也就是偶尔见过这一两次的印象。
德庆侯心里没了底。
赵衍没有久坐,又陪着说了几句就告辞而去,他一走德庆侯就吩咐了李夫人,“使唤个婆子悄悄跟去看看,切记不要让王爷知道了。”
李夫人应是,指派了婆子出去,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婆子才回来,回禀道:“侯爷,宁王爷从这里离开后绕道去了一趟七皇子府,不过没有进去,只在外面站了一刻钟,随后才打回了自己王府。”
德庆侯目瞪口呆。
“王爷这么急着走,莫不是真的和七殿下有关?”德庆侯看着李夫人,李夫人神色也变了变,“不……不会吧,没听说他和七殿下有来往啊。”
德庆侯坐了起来,神色莫测,李夫人道:“侯爷,是不是要再细细的查一查?”这可是她们女儿的终生大事,而且还关乎她们德庆侯府的将来。
她们不求荣华富贵世代荫恩,可也至少要确保这一代人平安生死吧。
“是要查。”德庆侯点了头,别的事都好说,无论赵衍又浑又无能都没事,有他在京中,可以确保他们夫妻无事,可若是赵衍也动那皇位的心思,那……就不好说了。
“还有一件事。”李夫人道:“当年他受封是立了大功的,到底是什么功,可能查得到。”
德庆侯摇头,“此事,连皇后和太子殿下都不知道。怕也只有圣上和宁王知晓,我们外人无从查起。”
李夫人露出唏嘘的样子,“那……那怎么办。”
“先不急,五殿下还没有成亲,等到咱们女儿,至少也要到明年。”德庆侯说完,李夫人随即又道:“那要是圣旨下来了呢。”
德庆侯迟疑了一下,犹豫的道:“你先别急,我再想想。”
“父亲,母亲。”李珺从门外进来,一脸喜气的问道:“宁王爷来过了?”
李珺很高兴,这还是赵衍第一次来他们家,难道他对她也有心思吗,和她一样期待圣上赐婚的圣旨吗。
“走了。”李夫人皱眉,他们夫妻两个心里都发慌,她这闺女还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着实让她无奈。
赵栋的事后期的结果,出乎很多人意料,朝堂之上,但凡和赵栋有来往的,不是降职就是被训斥,就连和赵栋关系的几位勋贵公子,都被喊道御书房中一顿训斥。
而徐立人和刘长书等人,则是头衔降了半级,罚俸一年。
赵栋府中所有的內侍一律杖毙,幕僚七人,三人斩首,五人被罚充军,而剩下的婢女和婆子,则一律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短短十日,昔日的七皇子府城了一座空扶,门头上的牌匾摘了,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而出征的事,赵之昂则压了下来,派人去查曹恩清,待查明了结果,再行定夺。
而此刻宗人府中,赵栋趴在床上,后背上的鞭痕上药后结了痂,倒不是吴忠君心疼他,仅仅是因为不想赵栋这么早死在宗人府。
免得赵之昂哪天后悔了,想这个儿子,拿他吴忠君出气。
赵栋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吴忠君正坐在他房里喝茶,他嗤笑一声,道:“舅舅是来看看我死没死吗。”
“有舅舅在,你不会死的。”吴忠君笑呵呵的道:“不过,舅舅也只能做这些了。”
赵栋不屑的冷哼一声,强撑着坐起来,扯的后背的伤撕的疼,“不如舅舅好人做到底,告诉我现在外面是个什么光景。”
“你府被抄没了。”吴忠君就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东西做的还真是奇巧啊,你舅舅我浸淫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你手段老道。”
赵栋面色变了变,换过目光,道:“那个妖女苏氏,父皇是如何处置的?”
吴忠君白了他一眼,放了茶盅,道:“殿下好好歇着吧,要吃吃,要喝喝。”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来,挑眉道:“这里的猪油拌饭很不错,殿下可要尝尝?”
“滚!”赵栋大怒,吴忠君拂袖出去,冷哼道:“你当你还是皇子,你现在连苏世元都不如。”
吴忠君哼着小曲儿出了门,周生在门口等着他,低声道:“主子,苏氏被圣上传去宫里了。”
“怎么又传去了,她一个小丫头,都比我要忙了。”吴忠君想了想,道:“你去宫门外蹲着,听听什么情况。”
周生点头应是而去。
宋桥站在一边神色莫测,吴忠君边走边咕哝道:“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来历,越想越觉得诡异啊。”一个小丫头,在御书房说的头头是道,纵然吴忠君一向知道她聪明,可这一回还是被她惊到了。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到底是怎么个内情,他却无从而知。
“主子。”宋桥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您觉得,圣上会罚苏姑姑吗。”
吴忠君摆着手,“说不好。就看苏氏如何化解圣上心里的疑虑了。”
宋桥眉头动了动,垂着头没有再问。
苏婉如从宫中出来了,而且还是和赵标一起,她躬身行礼,道:“多谢殿下替民女说话!”
“我也是怜惜人才,你虽是女子,可能力却不比男子差。”赵标颔首,看着她道:“听说你打算在京中办女学?”
苏婉如如实回了,道:“算不得女学,只是想教一些喜欢针线的女子刺绣罢了。闲暇之余认字读书反倒是打发时间的。”
“你有这个想法,实在是难能可贵。”赵标颔首,道:“你放开手脚做事,若将来有难处你就来找我。有的事宁王反倒不如我方便。”
苏婉如一愣看着赵标。
“你猜的没错。”赵标回道:“确实是宁王来找我的。他不去求父皇是有道理的,因为事情已经扯上了我们兄弟三人,若他也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苏婉如应是,“多谢殿下。”
赵标颔首,上了马车徐徐而去。
苏婉如站在宫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停着的马车,马车边站着查荣生,她笑了笑过去,行礼道:“王爷。”
“王爷不在。”查荣生道:“只让奴婢来送您回去。”
苏婉如哦了一声,上了车,查荣生又道:“王爷提了封地的事,想要定在江西,所以明日会动身去一趟江西,月余才能回来。”
此事她不知道。
“姑娘不用送,王爷说您照顾好自己,有事就给他写信,或者去找太子,他已经说过了,太子定然会对你额外照拂。”
苏婉如掀了帘子看着查荣生,笑了笑,道:“劳烦公公替我传达谢意。”
查荣生笑着应是。
第二日赵衍出了门,苏婉如依旧来来回回在绣坊忙着,徐家没有请刘三娘去府中教学,她们也没有再问,转眼过了四月进了五月……赵骏和永嘉伯的蔡大小姐成亲那天,京中非常热闹,绣坊里好些人去街头看。
周娴回来绘声绘色的道:“说是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大府里成亲可真让人羡慕啊。”
“你也想成亲了吗。”苏婉如拉着周娴,笑着道:“梅大夫好几天没来了,我都想他了。”
周娴脸一红,嗔怒道:“不和你说话了。”话落,就扭扭捏捏的走了。
苏婉如轻笑,将徐家孙子的斗篷烫好折起来,她得寻一个良机,将斗篷送过去才行。
“阿瑾。”朱珣一路跑进来,二狗子也跟在她后面,苏婉如听着一愣,问道:“怎么了?”
朱珣蹙眉,回道:“方才辽东传来战报,说八哥在两天前,把李家给灭了。”
“李家?”苏婉如目瞪口呆,“他为什么突然灭李家。”
这太奇怪了,沈湛走前他们两个就说好了,和李茂安要好好说话,慢慢周旋,让李茂安成为赵之昂的掣肘,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啊,沈湛怎么会……
难道是遇到了不得不动手的难事?
“八哥没给你来信说吗。”朱珣奇怪的看着她,苏婉如摇了摇头,“没有给我来信,不但如此,我给他去的信和送的鞋袜以及去辽东找他的人,都没有任何消息。”
青柳,随一和随二,甚至于周奉都不知道。
“那他可能太忙了。”朱珣道:“总之圣上特别高兴是,说八哥立了大功。”
是啊,李家是一根钉在赵之昂心头的钉子,赵之昂疼了好些年,现在沈湛单枪匹马的,把钉子连根拔了。
他能不高兴吗。
“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苏婉如不是不相信沈湛,而是觉得,他可能出了什么事,逼不得已如此做。
总之,她很想见到他,越快越好。
“李家满门被扣押了,月底就会往京城来,估计走走停停,六月中旬就能到。”朱珣道:“你是不是很担心,要不然我给你跑一趟。”
苏婉如摇了摇头,道:“等他回来再说吧。”
“那你和我一起去。”朱珣道。
“算了,后院的宅子到六月底也差不多了,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反正李家已经没有了,有什么问题,等他回来我自然也就知道了。”苏婉如蹲下来摸了摸二狗子的头。
虽神色平静,可却气的不轻,她咬牙咕哝道:“最好回来能说清楚,说不清楚,你就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