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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如抬手一挡,眯着眼似笑非笑道:“我在宫里,虽身份有别,可也轮不到你一个嬷嬷来教训我。”
“你!好大的胆子。”嬷嬷没想到苏婉如会挡她的手,顿时恼羞成怒,“来人,将这来路不明的贱婢,给我狠狠的掌嘴。”
方才还没有人的院子,一下子就出现了七八个女官,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苏婉如就朝内殿看了一眼。
她就算身份低,可也是赵奕玉请来的客,穿着的是宫外的衣服,进了殿内没有赵奕玉的授意,这些向来有眼色,做事谨小慎微的嬷嬷和女官,会上来为难她?
赵奕玉带她来,根本就不是定什么劳什子挂屏的,而分明就是想为难她,让她知晓彼此身份的差距。
“嬷嬷脾气真大。我倒是不知道,我站在这里冲撞了谁,你便如此对我。”她扫了一眼众人,冷笑道:“前儿司公公教我宫里的规矩时,可没有和告诉我,和一个嬷嬷说话也要下跪行礼,毕恭毕敬。”
“牙尖嘴利。”嬷嬷道:“你少拿司公公来压我,我今儿就瞧你不顺眼了。你生的奴婢样,帮我们公主做点事,那是你天大的福分,你推辞着,就是不敬我们公主,我如何不能教训你。”
“我便就不服了。我今儿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去乾清宫里找圣上评个理。”苏婉如说着,就将嬷嬷推开,道:“我要问问圣上,我受公主邀请进宫来办事,是不是见着人就要下跪,若是嬷嬷身份了不得,我冒犯冲撞了,圣上训了我,我就来给你磕头认错。”
她说着,拂开拦着她的女官就要走。
“拦着她。”嬷嬷冷笑着,道:“你本事倒是不小,三两句话提了司公公倒也罢了,居然将圣上也抬出来了。”
苏婉如冷笑,道:“嬷嬷拦着我作甚,这是心虚了?”她盯着嬷嬷,那嬷嬷目光便缩了缩,没有想到踢了块石头,正犹豫着不怎么办,就听后面有人道:“闹腾什么。”
终于,赵奕玉由人扶着从内殿走了出来,不耐烦的道:“我休息都不成,闹哄哄的,当这里是外头的集市呢。”
这个丫头还真是厉害,难得来宫里一趟,不但不打怵,居然还能和她的嬷嬷吵起来。
还敢拿规矩,拿父皇压人。
一行人七七八八的都跪了下来,嬷嬷就解释道:“公主,这绣娘太目中无人了,还说要去圣上跟前告状,她当宫里是她家里呢,来去自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又道:“就是欠教训。”
“嬷嬷既然觉得自己有礼,那你还怕什么。”苏婉如转头看着赵奕玉,道:“公主,都说宫里规矩大,我今儿实不知好好的站在门口,哪里惹了嬷嬷的不高兴,若是我有错我便认了,若是没有还请公主让我去求圣上做主去。”
“行了。”赵奕玉当然不会让她去找赵之昂,这种事就算闹不到乾清宫,闹出去了也是玉兰殿没脸。本来只是想震住这丫头,给她点难堪让她怕了她,没想到胆子还真是不小。
赵奕玉便怒看着嬷嬷,道:“多事的东西,自己去后殿领罚去。”
嬷嬷面色一怔,余光看了一眼苏婉如,垂头应是出去。
苏婉如就没有打算再追着这件事不放,她在这人微言轻,要见好就收,没吃亏就行,所以就福了福,道:“公主可还要定挂屏,若是不定我就不再这里碍事了,这就告退。”
赵奕玉眉梢一挑,道:“我倒是将这件事忘记了,进来吧。”说着,自己在主位上坐下来,随后一指后面的墙,“就这面墙上,你瞧瞧添两个挂屏,怎么样。”
她就轻而易举的将方才的事揭过去了。
苏婉如就很平静的进了门,道:“公主好眼光,这里要是挂上挂屏想必是很清雅的。不知道公主喜欢什么样的图案,是花鸟山水,还是人物字帖。”
“夸我清雅?如此说我倒是入了你的眼了?”赵奕玉冷笑一声,看着她,话锋一转,道:“听说你和我十哥常有来往?”
苏婉如垂眸,回道:“不敢说和王爷有来往,只是凑巧,王爷府中的绣品由宝应接了。”
“正巧,我让人去请他了。”赵奕玉道:“我十哥是我诸位哥哥中最擅这些风月事的,稍后也请他给我参谋参谋。”
赵奕玉和赵衍没有来往,寻常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她突然去请当然请不动赵衍的。
所以,她今天就要试试,赵衍知道苏瑾在这里,是来还是不来。
至于沈湛,她已经试过了,让苏瑾进了亲恩伯府后,她就让人赶着马车出了城,沈湛没有出现,但是她派去跟着的人看到了赵衍的常随卢成了。
虽只在附近转了一圈并未露面,可她已经确定,韩正英说的没有错。
年三十那夜去庙里的女人,以及在沈湛厨房里的女人,就是苏瑾。
否则以沈湛的为人,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属下去做盯梢的事。
苏婉如想到赵衍,叹了口气,她朝赵奕玉笑了笑,没说话。
“你今年多大了。”赵奕玉问道。
苏婉如回道:“十六。”
“比我大点。”赵奕玉笑了笑,“家是平江府的。平江府和燕京相比,哪个好?”
当然是平江府好了,燕京如何能和富庶的平江府相比。苏婉如心里腹诽,面上已道:“平江府清幽典雅,燕京大气恢弘,各有各的妙处。”
“还真是伶牙俐齿。”赵奕玉喝着茶,“你的绣技也是在平江府学的?听说我父皇明天要穿的龙袍你也参与了?”
苏婉如应了,也认真答了。
“我瞧着你真是投缘。”赵奕玉道:“你想不想进宫里来,宫里的月钱可比外面要好很多,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比你在宝应绣坊抛头露面不知强了多少倍。”
“等你到了年纪出宫,依旧还能做你的姑姑,但身价却要高出很多。”
你敢请我来,我就敢进!苏婉如回道:“民女野惯了,实不敢进宫来。”
“规矩都是教出来的,怕什么。”赵奕玉说着一顿,就听到外面有女官回道:“公主,宁王爷到了。”
赵奕玉捧着茶盅的手一顿,眼底划过惊讶之色,打量着苏婉如忽然就轻轻就笑了起来,“还真是意外……”她放了茶盅,提着裙子就迎了出去,内殿内一直躲着的吴悠也快走了出来,与苏婉如擦肩而过,看着她脚步顿了顿,蹙眉道:“你别硬呛,她性子不好。”话落就走了。
苏婉如扬眉看着吴悠,忽然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赵衍步伐轻盈的从院门跨了进来,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都极好看,赵奕玉带着吴悠迎在了门口,笑着喊道:“十哥光临,我这玉兰殿一下子就蓬荜生辉了。”
“臣女叩见王爷。”吴悠随后行礼。
苏婉如不得不迎了过来,跟在后面朝赵衍福了福,低声道:“叩见王爷。”
“小妹。”赵衍微微颔首,又看向吴悠,点了点头,视线便落在苏婉如的脸上,抬脚绕过两人径直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她,道:“阿瑾,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苏婉如愕然,她没有想到赵衍会当着自己妹妹和表妹的面,当着一殿嬷嬷女官的面,就这么直接的和她说话。
在外面闹腾,只是谣传,在宫里如此,那就是坐实了。
他可是还没有成亲呢。
如他这样的皇子,姻亲对于他们来说,甚至于比封地还要重要,娶一个高门的王妃,有一个得力的外家,再得圣上宠爱一二,几十年内只要不出意外,他的前程就无忧了。
可现在他这样,对他的名声影响将很大,那些高门的夫人小姐们自然会多一分犹豫。
会不会自家女儿还没进门,府里头就多了个侧妃庶子,更甚至将来府中三宫四院夜夜不得安宁。
“怎么了?”赵衍担忧的看着她,压着只有他们听到的声音,问道:“被欺负了吗?”
苏婉如抿着唇,笑了笑,道:“没有。就是路走的多了,有点累。”
“那就好,一会儿和我一起走,我用车送你回去。”他说完这才转头过来,赵奕玉和吴悠已经目瞪口呆。
听归听,看归看,两个感觉不同。
赵奕玉从没有想到赵衍会这么直接,一点都不遮掩,好半天她咳嗽了一声,道:“十哥,进……进殿内坐吧。”
“不用了。”赵衍道:“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若是没有,我就带阿瑾先出宫了。”
赵奕玉忍不住看了一眼苏婉如,摇了摇头,“没有了。我找她来就是为了看看挂屏的。”又对苏婉如道:“两个挂屏你看着办吧。”
苏婉如道:“是!”
“那走吧。”赵衍和赵奕玉颔首,柔声和苏婉如道:“我带你从外面走,那边有一缸睡莲已经开了。”
苏婉如哦了一声,跟着赵衍出去了。
院内赵奕玉和吴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吴悠道:“没想到王爷用情这般的深。”
赵奕玉冷笑了一下,“果然是个妖精啊。”
吴悠没说话,想到了李珺,决定一会儿出宫去找李珺。
赵奕玉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去都督府去,那边衙门建好后我都没去过。”
吴悠不想去,“我既来了宫里,还是去和我姑母请安吧,免得她又说我不孝顺。”
“去吧。”赵奕玉不耐烦,“我去找我父皇,等会儿就去都督府。”
吴悠去了凤梧宫,皇后正放了头发准备歇午觉,嬷嬷通禀后吴悠直接进了内殿,皇后靠在床上看着她行礼,问道:“和芝兰一起进宫的?”
“是!”吴悠点了点头,道:“我就来给您请安,这就出宫回去。”
皇后颔首,又看着她,问道:“芝兰将那位苏绣娘领宫里做什么?”
“她想要绣两副挂屏。”吴悠含糊其辞的说了一遍,皇后蹙眉,道:“芝兰要绣挂屏?她自小就不喜欢这些东西,为何现在转性了?你不要和我藏头缩尾的,我要查什么查不到。”
“公主是为了镇南侯。”吴悠就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皇后听着就坐了起来,惊奇的道:“你是说,镇南侯和宁王喜欢一个女人?”
吴悠其实还是不确定,赵奕玉说的斩钉截铁的,她听的有些虚,“公主是这么说的。刚才她还将宁王请到玉兰殿了。宁王是一点没遮掩,亲自送苏瑾出宫去了。”
“呵!”皇后失笑,这太让她觉得意外了,沈湛和赵衍……难道两个人不合,是因为一个女人,她失笑摇着头道:“还真是血气方刚,儿女情意重。”
就连沈湛也不例外啊。
她本来还想收拾司三葆的时候,连着那丫头一起除了,索性就一个绣坊的姑姑,想要她死不过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可不成想,居然她身上还有这样的关系。
那现在看来,她不但不能轻易捏死了,说不定还有别的作用。
吴悠道:“姑母……芝兰她想嫁给沈湛,您帮帮她吧。”
“她?”皇后看着吴悠,就冲着她招了招手,吴悠走了过去,皇后一巴掌就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道:“将你这句话和我这巴掌回去说你爹听,让他好好教你这个蠢货。”
吴悠被打的发懵,眼睛迅速红了,捂着脸就出去了。
“娘娘。”凤梧宫的刘嬷嬷进来,“吴小姐她哭着出去了,要不要追去看看?”
皇后摆了摆手,道:“这丫头太笨了,一点脑子都不用。居然来告诉我芝兰想嫁给沈湛。”
“小姐年纪小。”刘嬷嬷道:“她哪里懂这头弯弯绕绕的事。”
皇后揉了揉额头,看着刘嬷嬷,道:“等明天的事情忙完以后,你派人去宝应绣坊看一眼……”又道:“这个丫头说不定有用。”刘嬷嬷应是。
“去看看赵仲元带着那小丫头在哪里。”皇后扯了扯嘴角,道:“他整日里闷不做声,我当他是老实人,没想到还能在女人身上花心思。”
赵衍虽做了王爷,却不争不抢不出头,圣上最近没提封地的事,他居然也不着急,就安心在宁王府待着。
真能沉得住气啊。
后花园里,苏婉如和赵衍对面立在一口缸前,缸里的睡莲果然开了,虽没什么香气,可颜色却非常的好看,苏婉如很喜欢,仔细看了好一会儿,道:“这是宫里养的吗,我没瞧见四周立火盆,如何现在就开了。”
“隔壁就是茶水房,一年四季火都不断,供着半个宫的热水。”赵衍指了指旁边的院子,“院子里都要比外头热一些,睡莲自然也就开的早了。”
苏婉如点了点头,看着赵衍,道:“看好了,走吧。”
“好。”赵衍陪她走着,道:“芝兰的性子似乎不大好,往后她若是再找你,你就遣人去找我,有我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苏婉如今天确实受了气,可是既然入了京,她也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就算不甘心也改变不了什么,便道:“谈不上欺负,公主身份尊贵,我的委屈也就不是委屈了。”
“是吗。”赵衍停下来看着她,目光温柔隐隐透着情意,打趣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性子何时这么温和了。”
苏婉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摆着手道:“那是王爷不了解我,我性子一直很温和的。”
“是!”赵衍点头,弯腰看着她,“那你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了解你呢?”
苏婉如的顿时头皮发麻,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她鲜少会紧张,更不会和谁说话结巴,唯独和赵衍,每每谈这个话题,她都不知所措,“早点出宫?”
赵衍目光暗了暗,颔首道:“好。”话落,两个人一起走在长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夹道内,他低声道:“我对这里也不熟,这条路今天是第二次走。”
“你回京也有一年了,都不曾走过吗?”苏婉如高兴他换了话题,赵衍笑了一下,笑道:“这里可是后宫。”
苏婉如笑着点头,“到是我忘记了。”
“那天,你有没有被吓着。当日人多我不便开口。”他看着她,忽然凑过来低声道:“龙袍的事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帮你消了这隐患。”
苏婉如惊的后退了一步,他居然知道龙袍是坏的,那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帮她瞒着。
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苏婉如眉头簇了簇,戒备的正要否认,赵衍已经接着开口,“不要忘记了,这件事上我们可是在一条船上啊。若将来东窗事发,父皇问我,你当日是如何当保的,是不是和司三葆还有苏瑾狼狈为奸欺瞒于他,我如何回答。”
“抱歉。”苏婉如道:“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再绣来不及,只能出此下策。不成想到成了被人要挟我们一干人的把柄了。”
赵衍摇了摇头,道:“这没什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做长远打算,本就是聪明之举。更何况,这件事你一直处理的很周到。”
“谢谢。”苏婉如道谢,赵衍轻笑,两个人慢慢走着聊着,一路出了宫,到宫门外就看到一辆马车,卢成驾车候着,苏婉如抱歉的看着赵衍,道:“今天谢谢你解围,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
赵衍看了一眼卢成,原本想问她是不需要我送了吗?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无妨的。”
“好。”赵衍不为难她,“我稍后要启程去天坛,等回来后再去寻你。”
苏婉如颔首,赵衍就上了自己的马车走了,她去了卢成那边,刚要上去车帘已经从里面掀开了,她一愣就看到了沈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只有卢成呢。”
“本想进宫的,可玉兰殿我进不去。”沈湛拉着她上来:“就托了人去了,受委屈没有。”
苏婉如点了点头,气呼呼的将里面的事都告诉他,哼了一声,道:“让我给她倒洗澡的水,我恨不得将水都倒她脸上去。”
沈湛就沉了脸,苏婉如本想说他招蜂引蝶害她受累的,可一见他这样,就立刻道:“没事。你别和一个姑娘家斗来斗去的,你只要不理她就好了,其他的事我慢慢筹谋。”
“你管好你的都督府,还有卫所招兵的事。这些我自己能应付。放心好了,她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还有司公公在后头撑腰呢,”苏婉如笑着道:“司公公让我初五去见他,估计和锦绣坊有关。”
沈湛沉默的将她拉到怀里来抱着,好一会儿低声道:“你去找你二哥吧,我在这里就好了。往后你想做什么给我写信,我帮你做。”
“这只是开始,往后你要是常见这些人,太委屈你了。”沈湛恨的不行,一想到苏婉如被一个嬷嬷逼着吵嘴,他就恨不得冲宫里去,可有的事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他进去救了人,那以后呢。
“乖了乖了,”苏婉如看着他,“习惯就好了,我就气一气出来和你发发牢骚,你要是一起跟着气,那多不值得。”
“更何况,不管我有多不服气,我们后宋就是输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换在哪朝哪代,我磕头请安都是应该的。”苏婉如释然,笑着看他。
沈湛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
车往绣坊的方向走,苏婉如将赵衍要去天坛的事说了一遍,“你不用去吗。”
“他是亲王,负责查验祭祀用品,所以要早些到。”沈湛道:“我明日一早带兵护送圣上过去。你在城中不要去看热闹,人太多容易出乱子。”
苏婉如应是,又和他说了几句下了车,“你晚上什么时候来接我?”
“亥时。”沈湛道:“今天下午赵栋给徐丞相送过信,今晚一定会去徐府,我们就在徐府内巷等着。”
苏婉如点着头,回去就和刘三娘一起找两件暗色的衣服出来,吃过饭两人一起做绣品耗着时间,杜舟来回担心的走着,“您可要担心点,千万别被人发现了,到时候要是来不及逃走就危险了。”
“我知道了,你啰嗦了一个晚上,快回去睡觉去。”苏婉如推着他出去,杜舟咕哝着,抱着狗窝领着二狗子回自己房里。
亥时一到,两个人悄悄的开了角门,沈湛就在门口等她,三个人做贼似的沿着小巷子走,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墙角搭了个梯子,苏婉如和刘三娘顺着梯子爬屋顶上趴着。
“看时辰,快出来了。”沈湛话落,就看到角门开了,苏婉如和刘三娘兴奋的对视一眼。
屋底下就是巷子,苏婉如就看到赵栋带着两个人也是鬼鬼祟祟的从里面出来,角门迅速关上,四周一片漆黑,三个人走路没有声音,沿着偏僻的后巷绕道,刚拐了弯忽然从墙角出来七个人,一句话没有,上去就将赵栋两个侍卫缠住,三两招过后就放倒了。
赵栋被兜头一个麻袋。
苏婉如就听到乒乒乓乓的一阵乱棍,那两个侍卫被摁在地上,瞪眼看着。
没有人说话,就只有赵栋被打的闷哼声,好一会儿黑衣人才放开他们,迅速的消失在巷子里。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殿下,你怎么样。”两个人侍卫脱了困,忙上去拆了赵栋的麻袋,扶着他,赵栋进气少出气多的倒在地上,道:“快,扶我回去,此处不宜久留。”
三个人一刻不敢逗留,迅速离了巷子走了。
苏婉如看着刘三娘,刘三娘轻轻一笑,低声道:“原觉得没什么,可现在瞧着格外的解恨。”
“才开始,还有更解恨的。”苏婉如看着沈湛,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沈湛轻笑,摸了摸她的头,道:“鬼精的丫头。”
刘三娘转头过去,忍不住嘴角抖了抖,没有想到沈湛和苏婉如在一起时是这样的,让人意想不到。
赵栋负伤回去,不敢惊动太医,喊了府医开了方子吃药,都是内伤,似乎胸口的一根骨头还损了,疼的他躺在床上几乎晕了过去。
“殿下。”他的贴身內侍卢公公抹着眼泪,“一定要仔细的查,绝不能白白吃了这个亏。”
赵栋摆手,疼的脸色发白,“明日就是父皇祭天,今晚却有人堵在徐府门口,这其中有什么道理,你想想。”
“啊!”卢公公脸色大变,“殿下的意思,是有人知道您和徐丞相暗中来往的事?”
赵栋点了点头,目光眯了眯,道:“看情形,八九不离十是太子的人。”又道:“赵治庭到京城了没有?”
皇长孙从凤阳回来,路上耽误了半个月的时间,对圣上说是路过一处塌方堵了路,实际他知道,根本就是在路上碰见了个女人,被迷的神魂颠倒的,忘了回来的时间。
“说是明儿一早直接去天坛。”卢公公道:“您觉得是太子做的,可是太子他……”
赵标性子绵软,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赵栋眯了眯眼睛,道:“除了他们父子,我想不出还有谁。”
“会不会是五殿下?”卢公公道:“宁王也……”
赵栋摆了手,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说着便阖上眼睛,疼的一头的汗,卢公公问道:“您伤成这样,明儿还去吗。”
“去。我若不去不知多少人在背后高兴呢。”赵栋又疼的弓了腰。
第二日,燕京几乎成了一个空城,街面上的铺子都关了,近郊刚修好的天坛人山人海,赵之昂在上面行礼叩拜,太子赵标辅佐在侧,一时间只听得到钦天监的人在念着词,满场安静。
赵栋跪在下面,满头冷汗,赵胥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好。是病了?”
“早上起来就觉得头疼。”赵栋垂着头低声道:“没事。”
赵胥点了点头就没有再问。
一场祭祀一直到午时,赵之昂站在高高的天坛叩拜上天后便转身看向大众,一身龙袍金光闪闪,犹如天降神龙,引得底下一阵惊呼,百姓自发跪地叩拜,山呼万岁。
赵之昂极其高兴,抚了抚一身镶嵌着鳞片的龙袍,龙行虎步的下来,几位皇子跟在他身后……
人群走来,赵之昂上了御辇,沈湛带人护驾,余光扫了一眼赵栋,就想起来苏婉如昨晚交代他的话,眼底划过笑意。赵之昂的御辇起驾,后面不知是谁忽然撞了一下赵标,赵标脚下打了个趔趄就撞在赵栋身上。
赵栋有伤,胸口的肋骨疼的他早就站不住了,就凭着一口气撑着等上马车回去,这一撞几乎要了他的命,人不受控制的朝后栽了下去,众人一阵惊呼伸手去接,赵栋已是倒在地上,人随即晕了过去。
一阵混乱,卢公公上来扶着他,几个人抬赵栋上车,赵之昂掀了帘子,阴沉着脸看着几个儿子,呼啦一声摔了帘子,怒道:“废物!”
赵衍脚步略顿跟着上了车,查荣生跟着上来,给赵衍揉着膝盖,低声道:“七皇子这是怎么了,看样子是生病了。”
“不像生病。”赵衍回道:“倒像是受伤了。”
受伤?查荣生惊讶不已,“没听提过这事,他连京城都没有出,怎么会受伤。为何不和圣上提。”话说完,查荣生就明白过来,这不提,大约是不能提!
这里头定然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隔壁车中,赵标和赵治庭同乘一车,他朝前面看了看,奇怪的道:“父亲,七叔怎么撞了一下就倒了,今天也不热,不该是中暑了吧。”
“我看着不像。”赵标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没有在深想,看着儿子问道:“你回来的也太迟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提前启程,稍后就随我去宫里,和圣上解释。”
“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江南那边一直下雨,半道路过一个山,谁知道就塌了堵着路了,我们过不去就只能在原地扎营等,足足等了七八天。”赵治庭无奈的道:“若是知道会这样,我过了年就该启程的。”
“我不怪你,只怕你皇爷爷会生气。龙袍事情后,他性子就有点不同了……”赵标觉得赵之昂可能是年纪的关系,龙袍事情后,就变了,变在哪里他说不出来,但是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
“儿臣知道了。”赵治庭点头应是。
赵标看着儿子,想了想,还是问道:“我问你一句,有人说你在路上认识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可是真的?”
“是认识了一个,但不是来路不明。”赵治庭道:“等晚上回府后我和您细细的说。”
既然不是来路不明,赵标也没什么好训斥他的,儿子大了也要成亲了,有一两个女人也是正常。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皇宫,赵之昂脱了龙袍,吩咐杜公公道:“好好保管,朕要再赏那位……”他想了想,杜公公就笑着道:“苏氏。”
“嗯。”赵之昂颔首,“过几日让司三葆将人带宫里来,朕要当面赏她。”
杜公公应是,将龙袍让人挂好,伺候赵之昂沐浴更衣,又道:“圣上,太医去了七皇子府回来了,说是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风寒,人有些虚。”
“不顶用的东西。”一说起赵栋他就来气了,“知道自己生病就该在家里歇着,跑出来丢人现眼,百姓还以为朕的儿子是纸糊的,跪个半天就顶不住了。”
杜公公劝着道:“七皇子也是想伺候在您左右,您消消气,这事儿谁也没有想到。”
“行了,你别替他说好话了,传话给他,让他今晚不用过来了,好好养病吧。”赵之昂说完,外头候着的朝臣就陆陆续续进来恭贺,一直说话到下午,众人散了,皇后摆驾过来,笑着道:“听说今天百姓们被您威严所慑,自发的参拜,臣妾真恨不得也去看看。”
“是不错。”赵之昂确实很满意,“过几日你带外命妇去皇庙时,也可开了山门,让百姓上山参拜,受万民敬仰,跟着朕,这是你该得的。”
皇后感动不已,点头道:“好,臣妾听您的,开了山门,也叫百姓拜上一拜,沾一沾我们万岁爷的光。”
“哈哈。”赵之昂心情很不错,牵着皇后,道:“走吧。”
皇后应是,两人往前殿去,今晚设国宴,招待各地使臣和朝中重臣,也是赵之昂开朝以来办的最隆重的一次国宴。
夫妻二人进了殿门,小內侍唱喝,两人徐徐进去,下面一片叩拜朝喝之声。
“都平身吧,今日万民同庆,就不用这么拘礼,大家尽情的玩乐吃酒,朕陪大家闹一回。”赵之昂举杯,百十人一同回敬,场面宏大。
赵衍坐下下首,桌上几位兄弟间,只有赵栋没有来,他微微一顿就听到赵骏问道:“老七没有来,身体还没好吗。”
“说是风寒。”赵衍回道。
赵骏就看了一眼赵衍,像是打量,可又什么都看不出,就颔首道:“等宴席散了,喊上诸位兄弟,我们一起去看他。”
“听五哥的。”赵衍应是,赵骏含笑和他又说了几句,就抬头听赵之昂说话。
赵之昂祝词停,众人便推杯换盏的互相敬酒起来,赵衍看向沈湛,只见他四周围了好些人,你来我往的喝酒,他面不改色的喝着。
沈湛在朝中的人缘,还很是好啊。
“他酒量一向很好。”赵骏道:“长兴侯也在,可要过去喝一杯?”
赵衍看向赵骏,摇了摇头,道:“不去了,我酒量浅,稍后若是吃醉了,会失礼。”
“那我去了。”赵骏说着端杯起身走了。
忽然,场面上一静,有位穿着异服的男子出列,行了礼冲着赵之昂道:“圣上!”
“这是暹罗的使节。”杜公公和赵之昂介绍,赵之昂颔首,道:“使节何事。”
暹罗使节便道:“此番我等来朝贺,给圣上您带了礼,可否让人抬上来!”
“好,好,好。”赵之昂很高兴,“使节万里迢迢来我朝已是不易,竟还带了礼,朕自是要欣赏一番。”
暹罗使节应是,命人将礼物抬了上来,一尊极大的珊瑚树,还有一块颜色极鲜亮的红宝石,足足有碗口那么大,打磨的光洁圆润,灯光一照通体透明红润,美不胜收。
“此乃我国特产,也是我王特意挑选的重礼,以贺圣上荣登大宝,一统大周!”
赵之昂亲自走了下来,观看红宝石,连连点头,道:“这宝石确实罕见。”他话落,暹罗使节又道:“除此两样,还有一物,还请圣上稍等片刻。”
赵之昂微楞,随即暹罗使节拍手,就见殿侧两位穿着露腰裹裤的包着头巾的女子,扭着腰肢抬着一样盖着蓝布牌匾似的东西上来,众人一阵惊呼,暹罗使节得意一笑。
“这是……”赵之昂不解,暹罗使节便道:“这是我来前,我国公主殿下亲自所做之物,献给圣上。”
说着,两位美人将蓝布一扯,众人这才看清,是一副刺绣,上面绣着碧海蓝天,水极其清澈能看见水下游动的大雨鱼,天一碧如洗,空中掠过的鸟儿羽毛根根清晰,让人一瞬间神清气爽,宛若站在海边吹着海风,身临其境。
“妙!”赵之昂微微颔首,招手喊皇后下来,“你来看看,这图绣的很是有趣。”
皇后就由刘嬷嬷扶着下来,微微颔首道:“这苏绣的针法不错,染色也极其精妙,是个佳作。”是先绣后染的,确实难得一见。
赵之昂颔首。
暹罗使节就道:“我国公主学刺绣五年,所承的师父亦是贵国去的,如今绣了这样一幅图送给圣上,也算是对贵国的感谢。”又道:“不知贵国可有像我们殿下这样刺绣奇才,能否回赠一幅,也好让殿下交流,切磋一番,彼此增长见闻。”
赵之昂不懂这些,但是堂堂大周,肯定有比这好的绣品,随口就道:“这是小事,你且等个三日,朕便让人送回礼与你,好让你见识见识,我国绣娘的技艺。”
“好。那我等就静待三日。”暹罗使节道,“若比不上我们殿下的刺绣,圣上您可要答应将这幅刺绣,挂在您御书房内,也不枉费我们殿下的一片心意。”
“这东西怎么能挂御书房,简直不成体统。”左丞相徐立人道:“不可。”
暹罗使节就道:“此事乃输赢后定夺,若是我们殿下不及,自然也就不必了。这既是比赛自然就要有奖罚。”
许立人还要再说,赵之昂已经笑着道:“好,就依他了。”他们不可能输。
赵之昂颔首回了上座,等宴会结束,她和皇后一起回了乾清宫,想起此事来,吩咐道:“此事交给你去办,定要选一副上乘佳作,好叫他们这些小国来的开开眼。”
“是。臣妾明日就让锦绣坊的人进宫来,多带一些绣品,请母后一起挑选一番。”皇后回道。
赵之昂听了便就不悦,“你不提朕倒了忘了这茬,那什么掌事死了,朕也就不追究了,可这绣坊朕以后是断断不想留了。还不知被那个掌事管成什么样子。”
皇后脸色微微一变,本想争执一句,可到底忍了,道:“若不去锦绣坊挑选成品,那臣妾就去内库看看,或许也有存品。”
“也好,随你吧。”赵之昂话落,就听杜公公回道:“圣上,芝兰公主求见。”
几个女儿里,赵之昂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幺女,便颔首让她进来。
赵奕玉进门行了礼,开门见山的道:“父皇,我听说要拿绣品震慑那些小国使节是不是?”
“你听说了?”赵之昂坐在椅子上,半真半假的道:“人家公主都能绣出那样一副绣品来,不说惊为天人,也是难得上品,再看看你,就知道成天游手好闲。”
赵奕玉就笑嘻嘻的上去,挽着赵之昂的胳膊,道:“人各有所长,父皇您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女儿威风呢。”
赵之昂忍不住失笑。
“要说绣品,我给您推荐一位啊,她现在很有名,听说绣技也是往万里挑一,人也极聪明。”赵奕玉道:“父皇,您也认识。”
赵之昂就想到了苏瑾,这是最近给他印象最深的绣娘了,“你是说宝应绣坊是那位苏姑姑?”
“就是她。”赵奕玉道:“您就下旨,让她三天内给您绣一副绣品呈交上来,也不要绣别的,就绣……绣我国的河山,让那些使节羡慕崇拜去。”
“好主意。”赵之昂听着就觉得不错,“就听你的。”
皇后在一边听了直皱眉,随即又忍了下去,锦绣坊惹了赵之昂的眼,她也不敢再提,现在那边没有人打理,她连掌事都不敢再定,就怕赵之昂知道了,又要不悦。
龙袍的事已经成了他心头刺。
“皇后,你这就下一道懿旨去,让苏氏三天内绣一副山河图呈上来。”赵之昂很高兴,拍了拍赵奕玉的手,“总算得了一回用。”
赵奕玉笑眯眯的。
三天绣一副绣品,她就是三头六臂也成不了。
到时候输了,看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