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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骏躺在床上,头上包着纱布,很是郁闷。
昨晚他在车里打着盹儿,就只听到醉汉骂骂咧咧的说着话,谁有心去辨别真假,正好又大半夜响起鞭炮声……
换作谁都是要避一避的。
谁能想得到,还真有人在墙上写大字骂圣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做这种没用的蠢事。
他气的闭上眼睛,怕火上浇油,他连一个茶盅都不敢丢。
就闭着眼睛生闷气。
几个兄弟避嫌,没有人敢来看望他,就连太医院的太医给他包扎好了,也都找着借口出去了。
刘公公被打了三十板子送府里养着去了,他身边连个说话诉苦的人都没有。
心头想着,凤梧宫的裴公公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盅燕窝,笑盈盈的摆在桌子上,行了礼,“奴婢叩见殿下。”
“裴公公快请起。”赵骏撑着坐起来,头晕乎乎的,裴公公上前去扶着他,“殿下快躺着,这头上的伤可马虎不得,得仔细养养。”
赵骏不敢躺,裴公公来就代表了皇后,他问道:“您来,可是母后有吩咐?”
“皇后娘娘担心您。听说您被砸的不轻,特意让奴婢送吃的来,叮嘱您好好养着,不要胡思乱想。”裴公公小声道:“圣上也是乍一听到气着了,当着头火气没地儿出,您这正好撞在刀口上了。”
赵骏点头,道:“让母后担心了,是孩儿的不孝。”
裴公公笑,显然很满意赵骏此刻的态度,将燕窝端过来,“您靠着,奴婢喂您吃。”
“不敢。”赵骏还是坐了起来,端着燕窝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放了下来,感激的道:“还请公公代我和母后说一声,等我这头不晕了,就去给母后请安,这会儿晕的厉害,怕去了给母后添麻烦。”
裴公公笑着颔首,“奴婢这就回去和娘娘说,您快歇着,奴婢就不叨扰您休息了。”说着,端着燕窝盅又走了。
赵骏躺了下来,闭着眼睛笑了笑。
他生母陈贵妃虽年老色衰不再得宠,可和圣上也是共患难过来的,在宫中谁也都得给面子,所以,他不怕皇后!
心里想着,门又被推开,陈贵妃眼睛红红的进来,“我的儿,你怎么样了。”
陈贵妃四十几岁的样子,早年东奔西走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就更谈不上保养了,所以现在穿金戴银抹了粉也遮不住年轻时受过苦累的痕迹,她心疼的握这赵骏的手,“他丢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让让,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
“母妃。我哪敢让,当时您没有看到父皇的样子。”赵骏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这些话正是他心头的刺,也不知什么人写的。”
句句都扎在赵之昂的心头上。
“我看,就是那些人做的。要不然你当还有谁。这事是冲着你来的,借刀杀人!”陈贵妃低声道:“裴公公方才来过了?”
赵骏也是聪明人,他母亲一说他就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坐起来,冷声道:“您是说吴忠君?”
“嘘!”陈贵妃指了指隔壁,压低了声音,“他内务府的差事没弄到,就一心惦记着你宗人府。除了他我可想不到别人。”
赵骏想想也对,除了吴忠君还真是想不到谁。
几位兄弟里就他一人由着母妃的周旋得了宗人府的差事,先不说在朝堂有多少的分量,单这一份恩宠和与众不同,就足够叫人嫉妒眼红的了。
“想要我的差事,他想都别想。”赵骏说着就坐了起来,“上一回他收了司三葆的信,帮着收拾江阴侯府的事,圣上可不知道。还有定国公的老二,小心我写信告诉他们,有人拿他们当冤大头,将别人不要的破鞋往他们家里塞。”
江阴侯府里的人他不认识,可也知道当下应天那边的状况,从后宋转到大周来,他们想活是有可能的,但是想升官发财,那就是痴人做梦。
定国公也蠢,别人赐婚他就收,也不想想着其中的猫腻。
“也好。”陈贵妃道:“这口恶气我们当下找不到时机,那就让定国公帮着出了。就算咬不死她,也恶心人。”
赵骏颔首,决定今晚就写信。
“儿臣回宗人府了。”赵骏决定不养伤了,“得亏母妃您来一趟,不然儿臣还想不到这些,他们既然盯着我的位子,那我就更要坐稳了。父皇恼我,可却没有说要革我的职,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阴狠的法子!”
陈贵妃颔首,摸了摸儿子的头,“现在的日子可不如以前自在了,我的儿,你在外面母妃也帮不了你,你一定要事事小心啊。”
“儿臣知道了。”赵骏整理好衣冠,大步出了门。
朱珣跟在苏婉如后面,莫名其妙的就到了亲恩伯府,他一头雾水的看着她,问道:“你要我办事,来这里做什么。”
“和国舅爷有关啊。”苏婉如拉着进了个小巷子,“你认识国舅爷吗。”
朱珣点点头,“有点交情。”准确的说,他和京中所有人说的上号的人都有交情,这是他的本事,连沈湛都比不上。
“真厉害。”苏婉如朝他竖起个大拇指,“侯爷都不行吧,你怎么和谁都能玩呢。”
朱珣的脸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点头道:“那是,我是谁啊。无论是谁只要和我来往几次,就一定会被我折服。”
“那你喜欢吴忠君啊吗。”苏婉如指了指对面高大阔气的门脸,“是同道中人,还是不齿来往又不得不应付?”
谁能和吴忠君是同道中人,就算是也不能承认啊,朱珣立刻摇头,“后者!”他说着一顿,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到底带我来做什么。”
“我也很讨厌他。”苏婉如说着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江阴侯府的韩世子吧,他被吴忠君摆了一道,据说等孝期一过就要上京成亲,尚公主。”
朱珣蹙眉,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是司三葆暗中做的鬼,为此他还愤愤不平很久。
若非他父亲拦着,他早就和圣上提了。
韩江毅可是江阴侯府的世子,让他来尚公主,还为此逼死了韩老夫人。
实在太可恨了。
“当然知道。”朱珣怒道:“你好好提这件事做什么,扫兴!”
就是要扫你的兴啊,你要是不和韩江毅关系好,我还就不提这件事了,她心里想着面上道:“我记得你们是好友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刚刚还说能为朋友赴汤蹈火,难不成你和韩世子也是酒肉朋友,敷衍来往的。可他和我说,你们是过命的交情,关系极为要好啊。”
朱珣皱眉,他什么时候说过为朋友赴汤蹈火了,顿了顿,他道:“你不懂我们男人的交情,不要胡乱的说。再说,这事牵扯到朝政,是义气能解决问题的吗。”
还不傻!苏婉如就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当初我和韩大小姐关系不大好,可是韩世子为人却颇让我欣赏,一想到他的将来,我就觉得心气不顺。”
朱珣露出狐疑的样子,“直接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戏弄一番国舅爷。”苏婉如掩面一笑,道:“替韩世子出口气。”
“这难度很高啊。”朱珣一点都不反对戏弄吴忠君,他早就看此人不顺眼,唯利是图,毫无下限,还好色,他手里不知道害死多少女人的命了,“你打算怎么做。”
苏婉如就凑着他,低声说了几句,朱珣听着一愣,“为什么要去宗人府?”
“五皇子现在肯定很失落,也让他看看笑话,乐呵乐呵。”苏婉如想不到什么好理由,决定敷衍了事,“你是不是害怕得罪国舅?”
“呸!”朱珣道:“我会怕他。他不就靠着皇后娘娘,要是有一天……”说着摆了摆手,“算了,不提这事,你再和我说说。”
两个人就站在对面的巷子里,你来我往的讨论起来。
朱珣很惊讶,觉得找到了同道中人,哈哈笑着,道:“不错啊。你这阴损的点子还真多。”
你才阴损!苏婉如撇嘴,“我们是为韩世子出口气,阴损是他们。”
“也对。”朱珣立刻就答应了,起身就道:“你在外面等我。”
苏婉如点着头,“去吧,去吧,我去对面成衣铺子买身小厮的衣服。”
“还有件事。”朱珣回头看着她,“你怎么确定五皇子现在在宗人府,要不要我先让人去看看。”
苏婉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低声解释道:“你放心,五皇子这么负责的人,不可能因为一点伤就回家休养的。再说,圣上正生气呢,他不得好好表现?”
赵骏昨晚遇到那样的事,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去想这件事其中的蹊跷……好好的怎么会有鞭炮,怎么就叫他碰上了。
定然是有人害自己。
他现在除了宗人府的差事,也没有什么事是能让别人惦记的,如果他稍微聪明点,这个时候就一定是带着伤去衙门里坐镇,既摆出姿态来给赵之昂看,也叫居心叵测的人看知道,这差事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有道理。”朱珣点头,大步去了对面。
苏婉如就迅速去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从荷包里摸了点粉将自己的脸抹的灰扑扑的。
照着镜子一看,是又瘦又小还不起眼。
她满意极了,就大摇大摆的去亲恩伯府门口拢着手候着,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侧门打开,里面出来一辆马车,随侍六个护卫,车里有人说话,她就听到朱珣道:“我这不是一个人去尴尬吗,正好路过你门口,一想您指定在家里,就拉着您一起去了。”
“五皇子可是受伤了,您和他有矛盾京中人人都知道。现在这时候您若是去看看他,显得您多宽厚大气是不是。”
苏婉如忍着笑,装作朱珣的常随跟在马车后面。
“我才懒得去看他。不过宗人府我还真没去过,趁着这次机会去看看,也是不错的。”吴忠君的声音有些飘,苏婉如感觉他是应该是喝了酒,醉醺醺的。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朱珣拍了拍吴忠君的肩膀,“大家都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有矛盾当然就要化解了,更何况,你们还是一家人,他见着你还得喊一声舅舅呢。”
吴忠君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珣忽然想起来苏婉如,掀了帘子朝外面一看,就看到苏婉如换了个小厮的衣服,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低着头跟着马车跑。
想起被她欺负好几次,他顿时高兴起来,乐呵呵的道:“二狗,你跑快点啊。”
呸,你全家都是二狗!苏婉如心头骂他,可当着吴忠君的面,这个亏她只能咽了,“是,主子!”说着,递了个东西过来。
“嘿嘿。”朱珣接过,得意的朝她投去一眼,放了车帘子,又和吴忠君说话,“听说您又找了个绝世美人,您别藏着啊,也叫我们开开眼界。”
吴忠君就喜欢聊这事儿,“行。明晚,明晚我设宴,你一定得到!”又嘿嘿笑着,“也让你小子开开荤。”
朱珣恶心不已,摆着手,“别!要是被我爹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你爹就是太无趣了。”吴忠君一脸的嫌弃,靠在车壁上打盹儿,“到了喊我。我这酒都没喝完就被你小子拖出来了,一会儿回去接着喝。”
宗人府在江米巷,离这边很远,苏婉如跑的气喘吁吁,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再接着跑,吴忠君带出来的六个侍卫看着一脸的鄙夷,忍着笑。
她垂着头也不敢说话,等看到宗人府的大门时,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她今天来,并没有指望能见到苏季,宗人府内层层把守,苏季又是要犯,只怕是朱珣也并不容易进去……可是,就算这样,她也想亲自来走一遭,站在外面就仿佛能感受到苏季,心里踏实。
递了名帖,马车直接从侧门进去,过了影壁停下来,因为是衙门,所以一溜排的都是办公的房间,内院一直退到后面,老远才看到如意门,她站在车边就朝如意里面看去。
里面都有人把守,进去后里面似乎是个花园,两边都是独立的院子,再往里面就看不清了,但是依稀能辨别,两边的围墙都要比普通的院子高,来往巡视的侍卫也非常的多。
她叹了口气。
“走啊。”朱珣拍了她的头,“傻乎乎的,愣着作甚!”说着,朝她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苏婉如忍气吞声应了一声是,老实的跟在他后面。
朱珣更加满意了,觉得今天这事儿做的实在是太好了,既能帮韩江毅出口恶气,还将苏婉如的势头给压住了,报了前晚的大仇。
“走啊。”吴忠君负手停在了台阶上,苏婉如这才发现他,约莫四十几岁的样子,虚胖,黄脸,面颊酡红,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
和她想象中没什么差别。
“来了。”朱珣和吴忠君并肩而走,吴忠君问道:“五皇子在哪一间?”
朱珣就轻车熟路的指了最大的一间,向南,门口立着內侍,他一走进两个內侍互相看了一眼,又发现了吴忠君,忙行礼敲门进去回禀。
少顷,赵骏开了门,头上包着布。
“叩见殿下。”吴忠君行礼,赵骏忙虚扶了他,道:“不知道舅舅来了,快请房里坐。”又埋怨朱珣,“我舅舅要来,你也该提前派个人告诉我一声,我好出门迎。”
“迎接什么,你这不是受伤了吗。”吴忠君语气还算好,场面上的事谁都会,“怎么样,大夫怎么说,没有什么问题吧。”
赵骏就点头,道:“没有。父皇砸的也不重,养几日就好了。”他说着,看了一眼朱珣。
吴忠君来是看他死没死吧,这个阴损的人,背地里害他不成,居然还有脸来这耀武扬武。
这口恶气他势必要出。
“那就好。你这孩子也是倒霉,那条路我常走,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你难得走一趟就叫你碰上这种事了。”吴忠君无奈的叹气,“也罢了,等找到罪魁祸首,定不能轻饶了。”
不能轻饶?对!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舅舅难得来一趟,你看我这样也不方便出门,不如去我府中吧,中午我陪舅舅您喝一盅。”赵骏不露痕迹的换了话题。
吴忠君心里呸了一声,面上却是笑着道:“得了,你好好歇着,瞧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
“那……”赵骏看向朱珣,“正言帮我招待好舅舅,改日我再谢你。”
朱珣嘿嘿笑着,摆着手道:“你放心,你就是什么都不吩咐,我也得照顾好国舅爷啊。”说着一顿,又道看着吴忠君:“您还想去里面走走看看吗?”
吴忠君一愣,他只是随口一提罢了,这里是宗人府又不是名川名寺,他去走动不合适,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正要开口,朱珣已经站了起来,拉着赵骏,“走,我们陪国舅爷去逛逛。”
来这里逛?我看是你是想熟悉环境,好蓄谋取而代之吧,赵骏气的不行,面上笑着道:“舅舅想逛,我当然是要陪同在侧的。走!”
吴忠君到嘴的话就收了回来,反正来都来了,看就看了,他可是什么都没提。
三个人就前后脚出了门,苏婉如就跟在朱珣身后,一行人往如意门里去,苏婉如拢着手低着头,两只手的手心里都是汗……
她很紧张,从来没有过的紧张。
“二狗。”朱珣过来搭着苏婉如的肩膀,“你主子我累了,扶我一会儿。”
苏婉如笑着应是,扶着他的胳膊使劲一掐,朱珣疼的嘴角直抖,忍着在她耳边道:“你给小爷等着。”
苏婉如道:“等你死。”
朱珣哼了一声,将她推开跟着赵骏往里面走,苏婉如余光四周看着,耳朵里听着赵骏的介绍,“这两边都是库房,再往前就是铁栅门了,舅舅可想去看看。”
铁栅门自然是指圈禁用的院子,门是铁做的,围墙特别的高,四周都守着人,就是一只苍蝇飞进去,也会被人打下来。
“去看看。”吴忠君也想到了苏季,问道:“那位关哪边?”
赵骏就随手一指,前面左边的一间,“倒是不闹腾,吃吃喝喝睡觉,人可是胖了不少。”
“是吗。”吴忠君道:“我可是记得他以前瘦高个儿,看来还是圣上仁厚啊,居然还能长胖,可见也是个心宽的。”
苏婉如脸色煞白,头低的越发厉害。
“就那么大的院子,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吗。”朱珣哈哈一笑,道:“这里比刑部大牢可舒服多了。”
赵骏颔首,回道:“这是自然,一日三餐,一顿都不少。”又道:“厨房里送去的猪油拌饭,养人!”
这哪是养人,分明就是养猪啊。朱珣唾弃,可他和苏季没什么交集,这想法在脑海里一过就没了,“伙食真好,刑部大牢里的那些人不知道多羡慕呢。”
苏婉如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住。
赵之昂实在太龌蹉了,他一定是想将苏季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在明年三月祭天时,让天下人看到,曾经后宋的二皇子,闻名天下的苏季是一副呆头呆脑的令人作呕的蠢样。
他想用这样的手段,彻底消除天下人对后宋的惦念。
他想用这样的手段来羞辱他们,羞辱苏氏。
赵之昂!
苏婉如抬头看了一眼天,眼泪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迅速的又退了下去,她恍然一笑,“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啊。”
活着,就是希望!
她目光顿了顿,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朱珣嘿了一声,笑着道:“你这小子,不会是吓的腿软了吧。”
大家就都看着苏婉如。
“是!”她沉着声音,点了点头,不敢多说话。
朱珣就回头看着赵骏和吴忠君,“我这小厮年纪小,肯定是觉得这里太过威严,吓的走不动了路了。”又和苏婉如道:“你先出去等我吧。”
苏婉如低头应是,看了一眼那边的院子,记住,转身朝如意门走去。
二哥你保重啊,等我来,救你出去。
吴忠君的马车停在原处,苏婉如就过去站在马车边候着,赶车的车夫看了她一眼,靠在车壁上打着盹儿,她迅速放了封在垫子底下,又即可退在了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赵骏陪着吴忠君从里面出来,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赵骏送吴忠君到马车这边来,拱手道:“……今日怠慢了舅舅,改日定当设宴,给舅舅赔罪。”
“客气了,客气了。”吴忠君笑摆着手,看着朱珣,“你是要和我一起走,还是留这里?”
朱珣道:“国舅爷您不是还有事吗,我明日再登门叨扰。”说着,眨了眨眼睛。
吴忠君就点了头,他来的时候酒才喝了一半美人也在等着他,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和朱珣再说话,就告辞上了马车,朱珣和赵骏退让在一边。
吴忠君进了车,刚一坐下来就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什么东西!”他跳起来,头撞在车顶上,捂着头不得不往车外跑,惊慌失措的掉在车下。
车是停在青石板路上,他就一头栽在青石板上,额头顿时摔的头破血流,疼的他呜哇乱喊,骂骂咧咧。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弄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蜂拥的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吴忠君狼狈的坐在地上,指着马车道:“里面有东西咬我。”
大家面面相觑,侍卫掀开车帘去查看。
“怎么会有东西咬人。”赵骏忍着笑,扶着吴忠君起来,“舅舅在这里歇会儿,我让人去请太医来。”
吴忠君的脸擦着灰脸上流着血,身上的衣服也划破了一块,样子狼狈不堪,他敷衍的点着头,回头去看马车,喝道:“找到没有,没用的蠢东西。”
“找到了,找到了。”侍卫猛然掀开帘子,道:“主子,不是什么东西咬您,而是这个……”侍卫摊开手,手心里有两枚纳鞋底的粗针,大家一愣,吴忠君的脸色就变了。
“就扎在您坐的虎皮垫子上。”侍卫将针递给吴忠君,他接过来看了看,冷着脸很直白的扫了一眼赵骏。
他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去的时候垫子上就有针了,很明显就是宗人府里有人捣鬼!
就是不想他来吧!
“舅舅,您先去歇会儿,大夫一会儿就来。”赵骏话说了一半,就看到了吴忠君的眼神,心头徒然一冷,拂袖喝道:“来人,方才都有谁接触过马车!”
想要诬赖他害他,简直是笑话,他就是想动手,也不会用这种无聊的手法。
“回殿下,方才马车附近只有赶车的车夫,还有国舅爷的两个侍卫,除此以为没有别人。”宗人府的侍卫上来回禀。
赵骏就看着吴忠君,道:“舅舅,此针怕还是出自您身边的人,您回去再仔细查问。现在先去歇着吧。”
“不用了。”吴忠君拂袖,喝道:“拆了车,骑马走。”
车夫就拆了车,套上马鞍,吴忠君跨上马后,对朱珣道:“正言,身体不适我先走一步!”他说着,也没有和赵骏打招呼,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人跟着一窝蜂的离开,只留了马车的车厢在原地。
四周的气氛尴尬不已,朱珣挠着头道:“这……怎么回事,车里怎么还插了针,来的时候没有啊。”又看着赵骏,走过来低声道:“不是你插的?”
赵骏不悦,蹙眉道:“我如何能这般儿戏。”
“也对。”朱珣一脸不解的样子,又忍着笑,“不过国舅爷的样子……”
赵骏也觉得心里舒坦,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今日怎么会和他一起来的,你去他府中喊他的?”
“我喊他做什么,我晓得你们不对付。”朱珣挤眉弄眼的,“听说他弄了个绝色美人,我就想去看看。然后就聊起你来了,他提出要来宗人府看你,我们就来了。”
朱珣的性格赵骏很了解,他只有一些小聪明,绝没有大智!
看来,吴忠君来看他,就是示威的,来看看他到底有多倒霉,顺便在宗人府里上演苦肉计,他敢肯定,他一会儿就会去凤梧宫里哭诉,皇后又会和圣上提……
看来,他是太好欺负了,以让人觉得,他是随意可以欺负拿捏的。
可恨。
“那我也走了啊。”朱珣一脸扫兴的样子,指着留下来的车厢,“快丢了,看着头疼。”
赵骏点了点头,“慢走,过两日我去找你。”他目送朱珣带着小厮离开,才回头扫了一眼马车,走了过去。
吴忠君一回到家里,一屋子的女人就围了上来,又是心疼又是哭的,他脑子吵的嗡嗡的疼,摔了一个茶盅,喝道:“都给我滚出去。”
房间才安静下来。
他的幕僚杨引带着大夫进来,给他上了药膏,关了门就急忙问道:“东家,这针哪里来的,去的时候明明没有。”
“你看看。”吴忠君将针拿出来,杨引一看就蹙眉道:“这好像是纳鞋的针吧,寻常的绣花针要比这细小很多。”
吴忠君眯着眼睛,道:“在他的宗人府里,一定是他做的。”又看着杨引,道:“你可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
杨引摇头,吴忠君就拍了桌子喝道:“外面有人在传,昨天晚上的事是我害的五皇子。我害他是因为我想要宗人府的差事。”
他是看中了宗人府没错,可就算动手,也不可能用这种歪路子!
赵骏,你给我等着!
吴忠君摸了摸头上的伤,拂袍起身道:“派个人去宫里,告诉皇后娘娘一声,就说我受伤了,明天不能去宫里给他请安。”
“是!”杨引应是。
朱珣昂着头带着“小厮”出了宗人府,两人晃悠着上街,他还买了包栗子,边走边吃,将手里的壳丢给苏婉如,道:“给小爷捧好了。”
苏婉如扫了他一眼,低头应是,恭敬的捧着栗子。
走了一会儿,两个人就拐进了一条巷子,朱珣推开一间院门,左右看看,拉着苏婉如进去。
一关门,他就看着苏婉如,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到没有,吴忠君掉下来的时候那个样子。”他忍了好久了,当时就差点笑出声音来,“像个肉块,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太有意思了。”
苏婉如就冷眼看着他,忽然将栗子都丢在他身上,道:“朱世子,你今天够威风的啊。”
“哈哈。”朱珣笑的越发开心,一想到这趾高气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绣娘跟着他做小厮,他就身心愉悦,“是你自己说要做我的小厮的,我不装的像一点,岂不是要露陷。”
今天实在太高兴了。
苏婉如心情不太好,所以决定忍了,“今天的事做完了,我要回去了。”
“等下。”朱珣拦着门,好奇的看着她,“就这样结束了吗,就戏弄一次没什么意思,要不……再来点有意思的。”他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对戏弄别人有了浓厚的兴趣。
“你明天记得去国舅府吃酒,不要忘记了。”苏婉如揉着额头,“我现在好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她和她二哥,就隔着十几步一道墙的距离,可她进不去,他也出不来。
她觉得自己特别没有,她恨不得肋生双翼飞进去。
她恨的不得了,也焦躁的不得了。
可是无济于事,她不得一点一点筹谋,一点点的谋划,像是没有腿的虫子,不断的,爬行着以一种极其艰难缓慢的速度,去接近她的目标。
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让朱珣好奇,“你一开始兴冲冲的,怎么事成了反而不高兴了。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累了。”苏婉如朝他笑笑,“今天很有意思,咱们合作愉快。”
朱珣眼睛一亮,很得意。
苏婉如点头出了门,接下来就要看看吴忠君和赵骏各自的动作了,如果两个人都忍了,她只能再作打算……实在是太难了,她没有身份,没有立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借助别人的手。
这种感觉非常的力不从心。
她一个人出去,慢腾腾的回了绣坊,和霍姑姑打了招呼去了夹道,段震和刘长文在等她,“公主,您进了宗人府,见到二殿下了吗。”
“没有。守卫太森严了,我无法靠近。”苏婉如将情况和两人说了,朝两人笑笑,“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我看到了宗人府里的格局,稍后我画个图出来,让大家都熟悉熟悉。”
段震和刘长文对视一眼,刘长文道:“公主不要气馁,我们现在已经有收获了。今天一闹腾,吴忠君肯定会和赵骏正面对上,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行。”
赵骏和吴忠君。赵骏是斗不过吴忠君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有教养有顾忌,而另外一个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你们回去吧。”苏婉如道:“我去歇会儿。”
她回院子里,刚推开门周娴就跳着出来,指着隔壁的房间,“看到没有,你的房间,我们今天请人来修了屋顶,还熏了香,铺了床,可累死我了。”
苏婉如愣了一下,推开小房间的门,里面焕然一新,她感动的看着周娴,道:“谢谢!”
“这是怎么了。”周娴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弄的不好,回头嘲讽我几句,你这一谢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你了。”
苏婉如笑笑,抱了抱周娴,道:“你和姑姑说,我再休息一晚上,明天和她一起商量合并绣坊的事。”
今天的事让她意识到,她不能没有身份,要想留在京城,她就得有一个正大光明,让人能正视并尊敬的身份!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方便的做事情。
“那你歇着吧。”周娴拍了拍她给她提了热水来,关好门离开。
苏婉如洗漱了一番,扑在热烘烘的炕上,拱在里面看着屋顶,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窗户吱呀一响,有人身子姿灵活的翻了进来,她回身朝走到床边的人看去,声音沙哑的道:“你又爬窗!”
“怎么了。”沈湛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摸了她的头,“生病了?”
苏婉如没动,嘟着嘴眼睛迅速红了,忽然就拉着他手臂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别……别哭。”沈湛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躬身抱着她怀里,“是不是朱正言欺负你了,你告诉爷,爷立刻把他给卸了。”
苏婉如只觉得委屈,莫名的委屈。
她知道此刻的哭显得她没用,显得矫情,国没了家没了已经是事实了,她就是哭瞎了眼睛也解决了不了任何问题。
可她就是想哭。
原本还能忍得住,只觉得心里空,可一看到沈湛,这种情绪立刻像是开闸的洪水,猛然泄了出来。
“你说话啊。”沈湛又心疼又着急,“光哭顶什么用。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爷给你办去。”
苏婉如不想说话,靠着他胸口,无声的落着泪。
沈湛只觉得头皮都麻掉了,半跪在脚踏上抱着她,轻拍着,好一会儿她才抽抽噎噎的停下来,他松了口气,拿帕子给她小心翼翼的擦着眼泪,柔声道:“今天做什么了,这么委屈。”
他都知道,朱珣和苏婉如一分开就去找他了。
“去宗人府了。”苏婉如道:“我想……”
她的话说了一半,沈湛的心一下子提在了嗓子眼,目光中不由自主的露出期待来。
她说不说,救苏季的事他都会办,可是她说了,就表示她信他了,愿意将身家性命交给他。
沈湛抿唇,有些紧张。
“没什么。”苏婉如抿唇笑笑,道:“就是好奇宗人府里什么样子,顺便戏弄一下吴忠君。”
不能说,苏婉如暗暗摇头,庆幸自己没有意气用事,做了蠢事。
沈湛心头无奈,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想去和爷说,爷带你去。”
“你怎么进去?里面都是有人把守的。”苏婉如坐起来,拉着他起来,“笨死了,那边不是有椅子吗,跪着腿不疼啊。”
沈湛笑了起来,凑过去啪叽亲了一下,道:“我媳妇儿心疼我。”说着,就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苏婉如翻了个白眼。
“爷有办法进去啊。”沈湛装作不知道,“你等着,过几日爷带你去游览宗人府,想去哪里都成。”
苏婉如就坐起来看着他,“你确定?赵之昂不会说你没有轻重?”
“事情都是人办的。”沈湛敲了她的头,“就这么不信爷。”
苏婉如抿唇,笑了起来。
“苏瑾。”周娴推了推门,发现锁了,就喊道:“你醒的吗。”
苏婉如捂着沈湛的嘴,冲着外面回道:“我躺着了,有什么事?”
“宁王爷来了。”周娴道:“你快起来去前面,别让王爷久等了。”
苏婉如脸色一变,手已经被沈湛咬住,他怒目圆瞪的样子,让她不禁失笑,回周娴道:“你和他说我睡了,明天去王府拜见他。”
“你还真行啊。人家可是王爷,亲自来找你签契约,你居然一句睡了就不去了。”周娴稀奇的不得了,“这话我可不敢说。”
苏婉如手被咬红了一块,忍着疼回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来。”她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
周娴就嘀嘀咕咕的走了。
“你是狗吗。”苏婉如抽出手来,“疼死了。”
沈湛就板着脸,怒道:“他简直就是狗皮膏药!”
“人是狗皮膏药?”苏婉如啐他,“你才是狗皮膏药。”
沈湛顿时扑了过来,道:“小白眼狼,想作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