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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刘敬平在“花园”微信群里呼唤大家聚餐,方若璇紧接着发了一句:
“咱们都挺忙的,不走远了,去艺园二楼好不好?我请客。”
“为什么是你请啊?”刘敬平问道。
方若璇一手捂脸:
“为什么是我,难道你不清楚么?来了再说吧。”
中午,刘敬平把自行车停在艺园食堂的门口,上了二楼。他进了包间才发现,女生联盟的成员们都在,就摸了摸头:
“程嘉树没来吗?”
“他在实验室有事,临时告诉我的。”萧静雪解释说。
“怎么,你想他了?”方若璇调侃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没有,”刘敬平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我才不想他……话说我真的好久没看见他了。”
“这才不到一个星期,怎么就‘好久’了?”凌江笙说。
“哦,度秒如年,懂了!”方若璇玩着手中的筷子,“可是从周二算起,他来这边和静雪一起吃饭至少三次,是你在躲着他吧?”
萧静雪也疑惑地问:
“敬平哥你最近都不去隔壁了么?”
“他不敢去了,”楚云姝沉静地说,“别人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他是近隔壁情怯了吧?”
“我没有,没有!”刘敬平分辩着,“我去隔壁了,他既不在宿舍,也不在实验室,听他的师兄师姐说,他很忙……”
“你都怂到连微信也不敢发的程度了么?更别说打电话发短信了。问别人干什么,直接问他不就得了?”凌江笙戳到了重点。
刘敬平不语,看着手机屏幕上程嘉树发的最后一条微信消息,眼神黯淡了几许。
方若璇余光瞟过去:
“你换手机了?”
“嗯啊,那个被我摔坏了。”
“啧啧,你这脾气……也没谁了,”方若璇忍不住撇嘴,“那么好的手机,心疼。”
“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个啊。”刘敬平想都没想就说。
方若璇连连摇头:
“算了吧,无功不受禄。别闲聊了,咱们点菜吧。”
刘敬平盯着菜单,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程嘉树的时候,我点了几个,程嘉树说不行,女生们肯定不爱吃的。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他就是知道,靠直觉。我还说,直觉不是女生才有的么?……”
楚云姝把菜单从他手里捞过来:
“别看了,触景生情、睹物思人都太折磨人了——你喜欢程嘉树吗?”
其他三名女生齐齐地把目光射向刘敬平,尤其是方若璇,玩味地扬起一边的嘴角。
“云姝,怎么连你都……都这样问?”刘敬平小声哀号,“我到底给你们造成了什么样的错觉?”
“你喜欢程嘉树也不犯法啊,”方若璇莞尔一笑,“现在这么开放,承认自己是个基佬又没人笑话你。”
刘敬平一拍桌子:
“究竟要我强调多少遍,我不是同性恋!”
“你确定?”凌江笙问。
“当然。”
“好的,既然你不喜欢他,我们就不客气了……”凌江笙严肃地说,“你愿意对你黑了网站的行为承担全部责任吗?”
“卧槽,”刘敬平终于琢磨出了一点味道,“你们今天摆的是鸿门宴吗?”
“没那么夸张啦,”萧静雪笑了起来,“这是‘花园法庭’第一次开庭审案子呢。”
刘敬平环顾四周:
“算你们厉害,把这儿当成模拟法庭……按你们的逻辑,如果我说,我喜欢程嘉树,你们就不关心黑不黑网站的事啦?”
“那就是另一种叙述了,”萧静雪一点儿也不严肃,笑个不停,“那会是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黑网站只是促进感情升温的一件小事。”
“你们女生真奇怪,难道只要有了爱,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吗?噢,就我黑网站这个客观事实而言,我们之间有爱情,就是合理的行为;我若不爱他,就属于违法行为了对不?”
“完全正确,”凌江笙赞赏地看看他,“你也不是一窍不通嘛!”
“都像你们这样,还谈什么公正法治啊?”刘敬平埋怨道,“什么花园法庭,散了吧!”
“请正面回答问题。”楚云姝明眸一弯,将茶杯放下。
“是,我喜欢程嘉树,”刘敬平一本正经地说,听到女生们吸气的轻微响动也不理会,“但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之间所有的感情,都是兄弟之情,我很想和他做朋友,一辈子。”
他看了看四名女生,认真地继续说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在国外也交过不少朋友。可能我比较早熟,十二岁那年我开始想到更远的未来,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梦里喊着‘回去吧,回去吧’,我认为那是我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于是我就回国了。在交朋友这方面,我付出过真心,也受到过伤害,但我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寻找一个兄弟,一个知音,一个生死之交。我知道这可能是奢望,却仍然相信这样的人是存在的。每个人,终其一生,遇到了就是莫大的幸运,没遇到也不能强求。谢谢你们让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现在你们可以审判我所有的行为了。”
等了一会儿,萧静雪首先开口:
“敬平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嘉树……他不像你,他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也不是不擅长表达,因为他觉得他的表达不会得到别人的重视,所以很多话都放在心里。你想帮他,还尽力瞒着他,是怕伤他的自尊吧,我都懂。其实他也知道你为他好,但你的做法让他感觉不舒服。他给我看了微信,说他当时太冲动了,发完那句话立刻就后悔了,他还说,要是发出的消息能撤回就好了……”
“他真的这样说?”刘敬平忙问。
“真的!”萧静雪使劲点头,“嘉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朋友。”
“我明白了!”凌江笙突然敲了下桌子,“一言以蔽之,你俩都很在乎对方,结果却变成了互相伤害,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她的话立刻让“庭审“的重心发生了大转移,方若璇建议先点菜,边吃边分析。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融洽了一些,菜上得也很快。
“程嘉树和刘敬平都想和对方做朋友,”楚云姝说,“那么,这一次,影响他们感情的罪魁祸首是什么?
“罪魁祸首是微信,”凌江笙夹了一块鱼肉,“如果没有它,若璇就不会发朋友圈,程嘉树也就永远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小笙开玩笑呢,怪到微信头上?”萧静雪不同意,“微信有什么错?怪若璇守不住秘密,发什么朋友圈啊。”
方若璇咽下一口菜,抹抹嘴,指着刘敬平说:
“怪他!谁叫他吹牛逼,说他有了女朋友,非让我演戏,还要陪他喝酒。姐一醉了就兴奋,就想抒发感情,当然要发朋友圈!不过,忘记屏蔽程嘉树的确是我的错。”
“我没让你喝酒!是你自己要喝的,还把我们一群男生都喝倒了……”刘敬平想到了什么,又一拍桌子,“怪酒!我早就说了嘛,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害我酒后吐真言,把心里的秘密给暴露了。”
“咱们别这么幼稚好吗?”楚云姝放下筷子,“要怪就怪人,怪行动的主体,那些无知无觉的物做错了什么?”
“那就……”方若璇略想了一下,再次指向刘敬平,“怪你爸!”
“我爸怎么了?”他一脸愕然。
“你爸不好好待在总部,去酒店干嘛?如果他不去,那个部门经理就不会被骂,程嘉树就不会因为同情他而加班,他不加班就不会一大早坐地铁,不坐地铁就不会感觉无聊,不无聊就不会看朋友圈,我就可以及时删掉!”方若璇一口气说完,喝了满满一杯茶。
萧静雪刚夹了菜,惊得来不及放到嘴里:
“若璇,你的推理能力好强大……”
“是狡辩能力!”凌江笙笑道。
刘敬平却认真地解释着:
“也不能怪我爸吧,他要谈生意,那家酒店肯定是随机选择的地点,我也没想到会撞上啊。如果我能早点知道,就黑别处的网站啦,这次纯粹是巧合。我爸很随性的,会见谁谁都不一定在总部,我估计他那一瞬间想到了哪儿就定在哪儿吧。他常说他这个特点和我妈正好互补,因为我妈有选择困难症,我爸可以帮她克服。比如说,她想出去旅游了,总有好几个地方都想去,举棋不定,我爸就在选项里扫一眼,选他第一眼看到的,然后跟我妈说,其他的下回再去,这样我妈就不再纠结了——虽然她下次还是会找几个地方挑来挑去……”
女生们都笑起来,除了方若璇,待笑声止住,她轻轻地说:
“想不到你父母那一辈还有这样的爱情。”
“是啊,我爸我妈是从自由恋爱走向婚姻的。他们的爱情就像酿了很多年的酒,醇厚,浓香。”刘敬平回忆着,“我爸有个小毛病,你们知道是什么吗?——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在外面过夜,一定要回家睡觉。开始我也想不通,以为他认床,可他和我讲过,年轻时他和我妈四处奔波,在哪儿都睡过,在候车室的椅子上都能睡得很香,根本不认床,现在呢,他不回家睡觉就一定睡不安稳。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只有我妈妈在他身边,他才会睡得安心。他希望睡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早晨醒来看到的第一眼都是我妈……”
“给我纸,我要哭了!”凌江笙伸手说。
萧静雪递了纸巾,自己也拿了一张。
“你的父母好恩爱啊,”楚云姝微笑着转向刘敬平,“你是不是天天吃狗粮?”
“嗯,”他苦笑道,“在我爸心中,家庭成员的地位排名是这样的:我妈,我,猫、狗,花花草草,我爸。”
“你爸把自己排得这么靠后啊!”萧静雪笑着用纸巾擦眼睛。
“他居然让你排在第二位?”凌江笙吃惊地问。
刘敬平一摊双手:
“没办法啊,我妈是他的最爱,我是他的独生子也比不过。我妈生我的时候,医生说可能会难产,我爸毫不犹豫地说‘保大的’,医生都懵逼了,说只是告知一下情况,还没那么严重呢。你们看,我长大后听到这些事,心理阴影面积该有多大啊!”
“可怜孩子,”凌江笙补刀,“万万没想到,你是他原本打算放弃的孩子啊!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不介意,”刘敬平神气活现地说,“那有什么,我在我妈心里可是第一啊。哼哼,我爸最爱的女人竟然最爱的是我,就这一点而言,我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敬平哥好幸福,”萧静雪歪着头一笑,“唔,我爸爸也很宠我妈妈的,我妈熬夜画图纸时,我爸就陪着她不睡觉,还给她做夜宵。”
“你们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楚云姝淡笑道,“我爸上完课,或者自己没课时,就到我妈上课的教室后边坐着,等下课了两人一起开车回家。”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方若璇说了这么一句,站起身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掩上门出去以后,凌江笙拍了拍桌子:
“各位!各位!花园法庭的庭审怎么变成发狗粮大会啦?跑题了跑题了!”
“跑了也没事啊,”萧静雪说,“小笙也来一个,替父母秀一秀恩爱!”
“不要,”她指了指满桌子的菜,“剩这么多,别浪费了,我都没吃多少。你们继续说父母的爱情故事吧,你们说着我吃着。”
她夹了菜放到碗里,埋了头,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他们又开心地聊了一阵儿,刘敬平就提出要去洗手间。他出来后,径直走到前台付账,却得知已经有人付过了。
他环视了周围,拿出手机,给方若璇发短信:
“你在哪儿?回屋了吗?”
“没有,在外面。你们慢慢吃吧,我很快就回去。”
刘敬平跑到一楼,见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把头圈在胳膊里,胳膊放在膝盖上。
“你还好吗?”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你干吗偏要请客?”
“都怪我发朋友圈没屏蔽程嘉树,害得你和他闹矛盾,我要赔罪嘛。”方若璇闷声闷气地说完,抬起头,眼睛微微红肿。
“你哭了?”刘敬平扳过她的脸审视着,“为什么哭?”
“狗粮的后劲儿太大,”她嫣然一笑,“我被感动哭了。”
“我才不信,你看煽情的电影都不会哭,还说御姐有泪不轻弹……”
“刘敬平,”方若璇又一笑,“你父母的感情那么深厚,我真的有点羡慕嫉妒恨呢!”
“就因为这?不是吧?”刘敬平诧异地说,“你知道我家境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反应——”
“你不懂。”她用这简短的一句截断了他的话。
“女生关注的重点真不一样。”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羡煞人哪。”
刘敬平凑近,轻声说:
“要不,我复制一个给你?”
方若璇的泪飞快地滑落,她的睫毛也沾了细碎发光的小钻石:
“怎么复制啊——Ctrl+C么?”
刘敬平掏出纸巾递过去,她接了,擦掉眼泪,站了起来:
“回去吧,别让她们久等。”
“喂,”他叫住她,“哪天有空开黑呀?这周日行不行?”
“恐怕不行,”她脸色一暗,“我有约。”
“男的女的?”
“男的。”
“啥子?谁呀?你认识他多久啦?”
“他叫高一斌,好像是这个名儿,我不认识他。”
方若璇没容他再问,“噔噔噔”地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