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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一切美好、不美好的事就像一场梦,梦醒之后所有人都好像越来越远,只会越来越远。
时间就是一栋摩天大楼,把每个人装进不同的格子里,有时你会从别人的格子经过,有时别人会从你的格子经过,但都只是过客,你始终只存在于你的格子间,你有你的事要做,有你的任务要完成。
你的格子间,就是你的世界。
大三结束,乔静惠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苦读的三年大学生活,同时她也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参军。
她决定暂休学去参军一年,然后再复学读大四。
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虽说这样不仅有补助还有一定的学分上的政策,但是乔静惠完全不是冲着那些东西去的:“我就是觉得呆在学校里成天做同样的事没兴趣了,没了学习的心思,所以就想出去静一静,参军正好还可以锻炼身体。”
“你想出去静静,放暑假的时候那么长时间还静不下来?”
小棋对肃陵摇摇头,虽然她也很想让乔静惠留下来跟她们一起度过大四、一起毕业,但是既然她有自己的选择,而且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那就随她去吧,何况她现在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在部队里面历练历练也好。
骅雯站在一边没说话,乔静惠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所以努力想要活跃气氛:“没事啦!等我回来我就是身怀武功、身强体壮的真正女汉子了,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你们,就算是你们男朋友都不行!”
小棋笑了笑,说:“那你要不要考虑从部队里面找一个男朋友啊?”
“不要,一不小心就是个潜藏的暴力狂啊,万一给我施家暴怎么办?而且那里面龙蛇混杂,我恐怕识人不清啊。”
“少来,你不过就是各种找借口不找男朋友!”肃陵吐槽。
乔静惠反击:“还说我,你自己不也还没男朋友呢吗?”
“我条件差啊!你条件这么好干嘛不找?”自从乔静惠留起了长发,穿上了一般女生的衣服,风采就盖过了寝室除骅雯外的两人。
乔静惠:“到底谁才是我们寝室条件最好的啊……”
三人齐齐把视线转到骅雯身上,不过骅雯好像正在忙什么事,没空理会她们的调侃。
肃陵又说:“进部队你那头发就又要剪了,可不可惜啊?”
“还好吧,人家说的是前不过眉,后不过肩,侧露耳朵,也剪不到多少,又不会比我之前的短发更短了。”
“那人家对视力也是有要求的啊!”
“我很快就要去做视力手术了,只要视力在100度左右就没问题。”
“你干嘛把自己弄到那种条件的地方去啊,整整一年都见不到你,等你回来了我们都毕业了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说着,肃陵就有些哽咽,别说小棋不一定留在四川了,就算大家都留在四川也不一定随时相见就能见得到,毕竟四川还是这么大。
乔静惠明白,就像她跟程洋,自从上大学以来虽然两个人都在成都,却不常见面,两个人一个在成都这头,一个在成都那头,连坐车回家都不一起——离得近的交通工具不同。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别过脸不说话了。
寝室里好长一阵沉默,还是由小棋来打破了这令人难过的寂静:“我们一起出去吃顿火锅吧,叫上学娟和晓棠。”
肃陵一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伤感情绪一边说道:“对,反正她们两个最近都没什么事,我过去问问。”于是逃离了“是非之地”。
骅雯说:“我来订座吧,你们想吃哪一家?”
乔静惠没什么意见,小棋说:“就我们大家第一次吃的地方吧,这可能也是我们大学生涯里面最后一次六个人在同一家火锅店吃火锅了。”
想起第一次那时候大家言笑晏晏、开开心心,到现在好像不过一眨眼却有人要暂时离场了,而等她回场的时候原先的人早已不在,正所谓物是人非便是如此了吧。
肃陵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骅雯发现她眼睛是通红的,心知她是过去哭了一场,这次却什么话也没说,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怎么样?座位已经订好了,就是我们六个人第一次去的那家火锅店。”
肃陵点头,简洁地回答:“她们说有空。”
“订的是今天晚上的是吧?正好现在考试全都结束了,不用复习了。”小棋试图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到吃饭这件事上面。
骅雯点头,肃陵说:“我等下就在qq上告诉她们,我去洗个头,你们也快收拾吧,现在都4点过了。”
“惠,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反正我们6点才出门,你眼圈已经很重了。”不知道为什么,大二开始乔静惠就开始努力学习,每天都挤出很多时间来学习每一门课,晚上睡觉时间快赶上小棋了,却不是打游戏,而是看书,这种学习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昨晚都还看散文看到半夜。
乔静惠朝骅雯笑笑:“我先去图书馆一趟,还书,快到期了。”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几本书,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关上门,乔静惠无力地靠在肮脏的墙壁上,垂下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门内是小棋和骅雯长长短短的叹气声和肃陵洗头的流水声。从此,这一切都要变了吧。
几秒之后,乔静惠抬起头,眼神坚定,稳步前行。
晚上大家如约到了火锅店,像往常一样夹了菜之后坐到桌子边,除了晓棠失恋那次她们出来吃火锅的时候是从来不喝酒的,这次肃陵一来就问服务员要了一整件啤酒,摆在脚边看着煞是吓人。
好不容易油煮起来了,乔静惠才把毛肚和肥牛放下去肃陵就开始手法熟练地开啤酒瓶子,骅雯坐在她身边还帮她递起子,坐在她另一边的学娟帮着递杯子。
瞧这架势,一看就是要把她灌醉的意思啊!
“我……不喝行吗?”乔静惠弱弱地举手。
“不行!”其余五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以往每次都饶过她了的,但是这一次绝对不行!醉了有什么关系,反正来了这里三年认识的人也不是没有,到时候打一个电话自然就有人会来接的。
抗议无效,乔静惠只好小心翼翼地接过酒快要溢出来的酒杯,每个人的杯子都斟得满满的,代表着所有人不醉不归的决心。
肃陵首先举起酒杯:“再过几天大家都准备回家了,再见面就是一个月后了,但是有一个人就要一年以后才能回学校了。”大家默默地低下了头,“说实话,我真的舍不得,但是我留不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何况依她的性子她要走谁都拦不住,晓棠说:“唉,早晚都是要有这么一天的,只不过静惠早一点罢了,我们就当她是去体验生活了嘛。”
学娟点头:“干吧。”
六只酒杯齐齐举到一起,碰撞出的酒花正好洒在锅里,却没人管溅起的油是否烫到自己,这种在时间的磨练中积累起来的友谊虽然在时间长河里并不算什么,但是它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们每个人身上,所以即便时光忘记了,她们也不会忘记彼此。
每个人都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这份感情可以不是爱情,可以不是亲情,但一定要有一份友情,因为在你的友情里没有谁对谁的责任,有的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信任、依赖、关爱、承担。
就像有这么一段对话:
a:“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b:“没关系,朋友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朋友之间的互相利用是不带恶意、不求回报、不怕牺牲的,乔静惠很庆幸她能够拥有这么一群朋友。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醉醺醺了,乔静惠连干了三杯之后无力招架,只好恳求大家允许她每次喝一小口,反正都是要醉的,要是一来就醉倒了谁还陪她们喝?于是大家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锅里的菜只吃了一半的时候晓棠和骅雯就已经醉倒了,只能勉强保持坐立状态,连夹菜都做不到了,肃陵和学娟还在倒酒,小棋猛夹菜吃,心想多吃点东西垫肚子,才不会醉得那么快,乔静惠头昏脑胀,不得不问服务员要了个冰激凌清醒清醒。
酒已倒好,人已微醺,学娟举着酒杯向着乔静惠:“静惠,这三年来我们其他的交流不多,我让你帮忙点到倒是常有的事,晓棠胆子小不行,你胆子大,而且还可以点了你自己的名字之后又捏着嗓子用女生的声音帮我答到。”
乔静惠笑,谁叫她嗓子粗、声线低呢?每次答她自己的到的时候都是浑厚的一声“到”,所以再拔尖了声音帮学娟答到是很自然的,反正点到的人又不会看声音的来源位置。
“之前吧,我确实是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哎,这女的怎么打扮得跟个男的似的,第二印象就是,嗯,还不错,有点帅气的样子。”学娟“嘿嘿”笑着,“不过啊,其实你长头发最好看了,你看你现在多好,又漂亮又有身段,你知道咱们班上有多少暗恋你的吗?”
乔静惠一手握着冰激凌一手支着头,笑着说:“你说我帅我同意,你要说有人暗恋我这种事我可不想听啊。”
肃陵说道:“怎么就不想听呢?你不想听我想听,学娟,你说,咱班上到底是谁喜欢她?”
学娟抿着嘴掰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儿说:“嗯……我猜有三个。”
“我问是谁,不是问有几个,喝糊涂了吧?”
肃陵一拍学娟,学娟无力地打了个酒嗝,然后说:“哎呀不就是那几个吗?每次班群里面聊天也就那么几个经常搭话的了,除去有女朋友的不就是那仨吗?”
小棋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不过,那三个身高都一般。”
“倒也是。”
“但是当兵的身高一定都矮不到哪里去吧,静惠你可以考虑在那里找一个回来哦。”
乔静惠无语地啃着冰激凌:“小棋你要是像我一样高的话,你还会选择汪晓锡吗?”
“会啊!”
乔静惠耸肩:“看吧,只要对你好,然后你又喜欢的话,身高都不是问题。”
小棋无言以对,学娟说:“所以你是喜欢其中一个?”
乔静惠:“……我想我还是很在意我孩子的未来的。”
肃陵打断了她们无厘头的对话:“话题跑偏了啊……”
“好吧,她们休息也该休息够了,起来再干一杯!”学娟努力拍醒晓棠和骅雯,小棋解决了锅里剩的大半菜品,擦了擦嘴也举起再次满上了的酒杯。
于是在再次连着喝了几杯之后,好不容易被“打”得清醒过来的晓棠和骅雯再次昏了过去,并且此次连坐姿都无法保持,学娟则是真的醉过去了,口里还像说梦话一样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小棋再也吃不下饭于是强撑着陪肃陵,乔静惠也是醉过去了,头仰在椅子上不愿动弹。
肃陵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往都是不喝酒的静惠陪我醒着,这回倒是你留下来了。”
小棋艰难地蹦出一个字:“嗯。”
肃陵惆怅着又跟小棋干了一杯,小棋干了这杯之后倒是再也支持不住了,挣扎着倒了下去,肃陵看着一桌子的“躺尸”,缓缓摇了摇头,酒量太好也是一种寂寞啊……心声刚落,乔静惠就突然“挺尸”,直起身子来说了句:“你在哪里?”
肃陵一惊,说谁呢这是?结果乔静惠猛地又倒了下去,砸下去“嘭——”地一声她也毫无反应,自然之后起来的时候肯定额头红了一片,不过肃陵无语的是,她这原来是“诈尸”啊!
除了她所有人都醉了,肃陵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于是掏出手机给汪晓锡打电话:“喂,汪晓锡啊,你女朋友已经醉了,起不来了,快叫你认识的男生过来接一下我们,对现在就来,华联川渝一号,我们已经吃完了。”看了一眼骅雯,她又说道,“嗯,顺便叫一下五只啊,跟他说骅雯也喝醉了,你懂的。”
说完,肃陵开始自斟自酌,长这么大她还没醉过,真是寂寞啊……
十分钟后,五个大男生浩浩荡荡地齐聚川渝一号,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搬人的,等到那五个人把学娟、晓棠、小棋、骅雯、乔静惠给扶起来时候肃陵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坚强地率先出了火锅店,结果刚出门就忍不住扶着墙站了。
抬眼就看见有一男一女从视野里经过,男的背影很眼熟,定睛一看竟然是玡,那么他旁边的女生是谁?不过即便喝多了脑子不好使肃陵也能猜得到,要么就是前女友,要么就是现女友呗!而且俩人一看就是刚从楼上看电影下来的。
肃陵只瞟了一眼就看向火锅店里面,喊道:“快点能行吗汉子们?”
“身材矮小”的五只倒是最先出来的那个,一边艰难前行一边说道:“来了来了,别催,我都多少年没背过这么重的东西了?急什么!”
肃陵笑:“骅雯是东西啊?”
“不不不,不是东西。”
“骅雯不是东西?”
“……”五只斜睨肃陵,“你故意的。”
肃陵转身开路,结果差点撞到突然站到面前的人,腿一软就要往后倒,却意外被面前的人一伸手给拉住了,五只也是一惊,但是背上还背着骅雯他腾不开手帮忙。
“你来干嘛?”肃陵瞥了一眼玡,拂开了他放在她背上的手,玡识趣地松开了另一只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时其他几个男生都相继出来了,玡看了一眼他们,说道:“你们在一起聚餐?”
“不,他们只是来搬人的,聚餐的是我们班上的女生,不过她们现在都喝醉了,所以我才叫班上的男生来帮忙。”
玡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多一个人来扶肃陵,问道:“那你呢?你自己走路都不稳了。”
肃陵看了一眼远处正不耐地看着这边的女生,说道:“不关你事,你女朋友在等你。”
玡也看了一眼那边,解释道:“前女友。”
前女友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跟人家走在一起,还不过去是什么意思,还站在这里干嘛?
玡忽略了肃陵犀利的眼神,问道:“你们现在是要回寝室吗?”
不回寝室还能去干嘛?难道去k歌啊?她们全都昏睡不醒了难道要我一个人唱通宵?还是说我们要去看个电影?你以为我们都是vip随时想看什么就能有票啊?知不知道现在是电影上映的旺季啊,你抢到票你不得了啊,你情侣座你不得了啊?哼!
“我送你回去吧。”玡说。
肃陵没理他,她一想起大一的时候她看到的他的空间里面那些东西就难以接受他,而且他现在还是跟前女友在一起看过电影的啊!然后又跑过来说要扶她,不能忍!
于是肃陵跟随着大部队的脚步往电梯方向迅速走过去。而被来来往往班上好多认识的人问一遍“在这里干嘛”的玡终于感觉到了尴尬,于是也迅速走向他的前女友。
肃陵和其他人搭乘了直行电梯直接下到1楼,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华联,肃陵一边跟在后面一边回头张望,而她的身后空空荡荡,除了极少的从超市shopping回来的人没有任何能够让她停顿的事物,几次之后肃陵不再往后看,因为她要过马路了。
现实就是这样,你告诉那个人你的路在前方你必须往前走,你以为那个人会追上来,但其实他不会,你甚至愿意在原地等等他,可他就是始终都没有追上来,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不会变。然后你的路还是要走完,所以你必须继续前行,而那个人只会被你甩在身后,有的遗憾就是这样,你们不得不朝着两个方向越走越远。
从前,那个人就从来没有来追过她,她说走他就让她走了,其实她在原地不知等了多么久却什么都没等到。
现在她仍旧没有遇到一个懂得来追她的人,难道他们都以为她是真的不在乎、是真的说走就走、是真的什么都可以自我治愈的吗?
她不是女强人,她不过是个女孩子,需要关心、解释、追求的啊!
乔静惠回家的车票已经订好了,寝室其余三个人都去车站送她,四个人一起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到达车站,在进站口外面惺惺惜别。
乔静惠是裹得最厚的那个,黑色的男式羽绒服很酷炫,但是完全显不出身材,肃陵说:“希望你一年之后可以把身体锻炼得好一点,以后冬天就不用那么早就穿羽绒服了。”
小棋说:“你打球的样子很帅的,在那边记得要多参加活动啊!什么歌唱比赛、绘画比赛,管它什么项目都去试试,反正军营里面大家水平都差不多,谈不上什么丢不丢脸的。”
骅雯说:“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在这边你不用担心,但是记得打电话回来啊!”
乔静惠微笑:“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快把我妈比下去了,等我回家了我妈肯定准备了还有更多的话来唠叨我,在我进去之前还有那么长一段时间足够她说得我耳朵起茧子了。我们寝室的麦霸明明是肃陵好不好,那个校园歌手大赛你才应该去,反正再过一年就要毕业了,就去参加一次吧。绘画我可是一点也不会,骅雯是学过的,可以继续学下去啊,以后在搞技术的同时还能炫耀一下自己还是个艺术家,多好!至于小棋嘛,你要是决定把打游戏进行到底的话,我祝你以后能成职业选手,你知道现在专业打游戏的人收入也是很高的,前途无量啊少女!”
说完之后,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其实一切尽在不言中,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用碎碎念的方式来缓解沉默的尴尬。
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再过二十分钟就该上车了,按理说现在正该是检票时间,乔静惠必须得进站了,三人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进站、过安检、最后消失在视野里面。
人生可能就是你目送别人离开你的视野,然后你再离开别人的视野的过程,而我们无法撬动历史的车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