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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倾目光陡然一亮,盯着那人不放。挥了挥手,“把这劳什子屏风撤了,我要好好瞧瞧。”
顾妈妈紧了两步上前,“小姐,如今您是郡主总不好叫人窥了样貌。”
姚倾笑道,“左不过是个同亲王女的郡主,没得那么多迂腐规矩。撤了吧,妈妈。若不然叫我怎么能仔细瞧瞧这些人。”
姚倾声音柔和妩媚,竟听的堂内众人皆是心中涟漪微荡。
早有耳闻,姚七小姐貌若天下。众人不论存了什么心思的,皆都想瞧一瞧这时间难寻的一张脸。
王牙婆抻长了脖子,半天听不见顾妈妈说话。竟按耐不住帮腔,“郡主说的极是,这些丫头们少不得有近身伺候的,自然是要挑两个郡主称心的才是。”
顾妈妈心里是不喜王牙婆的,她闪钻营,好八卦,一张嘴一张一合竟不知要说出多少故事来。
为难的看了姚倾一眼,见她目露祈求。一颗心倒也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叫一旁的两个婆子将那屏风撤了。
一时间屋内众人皆都抬起头来,有胆子大的目光直视,有胆子小的闪闪躲躲,可每个人几乎都将目光投向姚倾。
对于这样的好奇目光,姚倾已经习以为常。
抿唇一笑,和蔼道。“劳烦王牙婆一一介绍一下众位姑娘来历,脾气秉性,能耐本是。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也好免了我许多麻烦。”
那王牙婆正在为姚倾那张脸啧啧称奇,此时听了忙一脸堆笑应声。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往左面一排移动过去,伸手拉了为首穿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出列。
那小姑娘微微索索藏在王牙婆身后,颤颤巍巍给姚倾叩了头。又叫王牙婆拉了起来,“这丫头叫翠儿,大南面逃荒来的。一家老小死的死。散的散。她三岁的弟弟生了病,没钱医,她爹就将她买到了牙行。翠儿今年八岁,口齿伶俐,为人本分。打扫做饭、女工刺绣一概拿手的。”
王牙婆自卖自夸,可一旁的小姑娘却是由于紧张不停颤抖。
胆子太小,姚倾摇了摇头。掠过不要。
王牙婆又一一列出小姑娘们,说这个是王家的女儿,那个是李家的姑娘,这个葬爹要钱。那个弟弟读书等前。横竖都是些清白出身,好来利的。姚倾一一看了,但凡是举止大方得体。样貌周正,口齿清晰的就都留下了。也少了牙婆子一顿的夸卖。
最后六十多个人里头,只叫姚倾留下了二十个。里面包括那个一直瞧着十分别扭的傻大个儿。
姚倾又叫识字的和不识字的分成两排,果见那傻大个儿站在了识字的一排。微微笑着,起了身。“这二十个我买下来了。王牙婆且去账房领钱吧。”
王牙婆千恩万谢的领着因落选而沮丧的小姑娘们走了出去,徒留了那些因为能进入永宁侯府当下人享福的小姑娘们站在厅内。
姚倾走后,流萤留在屋内。
站在台上,朗声道,“先恭喜各位能够进入永宁侯府。我是七小姐屋里的婢女,流萤。年岁上比大家稍长一二岁。托大委屈大家叫一声姐姐。今日海选,因众位举止得体方得了七小姐抬爱,暂且有机会留在府内。差事如何分配。是留在府上还是下去庄子,还要待接下来三日的选拔结束后再行定夺。”
小姑娘里有胆子大的兀自开口,“敢问流萤姐姐,三日里都考些什么。”
流萤循声望去,却见队伍里一个穿了杏红色短袄的小姑娘。一张红扑扑的俏脸,双眼渴望的看着流萤。
“女红、厨艺、诗书。”流萤回答的言简意赅。“三日后七小姐会根据大家各自长项分配差事。到时候月例、住处自有安排。今日就请众位同孔妈妈一起,于西侧院内安置吧。”
说完,往后饶了一步,便见一个穿了连青色对襟长褂的三旬妇人上前,客气的给流萤欠了欠身。
流萤对她点头,“劳烦孔妈妈安置众位姑娘们,我先走了。”
孔妈妈毕恭毕敬的送了流萤出去,继而又回到了屋内。方才的低声下气全然不见,反倒是趾高气扬起来。
“众位姑娘,你们虽进了永宁侯府,但日后得领什么差事还未可知。咱们永宁侯府家规森严,首要一条就是要恪守本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碰的不碰,不该拿的不拿。倘若犯了规矩,自然是有家法伺候。”孔妈妈面色严肃,声音森然。
听训的姑娘们皆出身贫寒,又因着温饱不知受了多少哭,瞧了多少白眼。今日听得孔妈妈这般严厉说辞,一时都吓的不敢吭声。
唯独姚倾瞧见的那个高个子,还算镇定自若。
孔妈妈眼尖,自然是瞧见她的特殊。可姚倾既然留下她来,自己个儿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便叫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待人去了西侧院,分房间。
西侧院中间一口天井,栽了一棵红梅,此时方才十月初二,枝头不曾绽放红花。这西侧院也因着一株红梅得名为梅香局。东南西北各四间屋,分别叫东琴、南棋、西书、北画。
四面房间布置相似,一进门便是一张八角圆桌,上放了茶盘茶碗皆是上好汝窑,分侍女抚琴、老翁对弈、童子颂书、山水名画四种花纹,同屋子名称相映衬。
往左右两边穿过珠帘,便是两间卧房,里面各自摆放了一张能睡两个人的雕花大床,床上分别垂紫色、蓝色、黄色、杏色四色流苏。八角圆桌正对着的墙上挂着分别挂了琵琶古筝、四方棋盘、四书五经、山水国画,下面则摆着一条长长桌案,上面放置了盆景、花瓶等摆设,每一间房内都与名字相衬。。往左侧开一小门,皆垂着湖蓝色五福临门门帘,挑了门帘进去,便见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屋子,里头靠墙摆着一张四方小桌,围着四把梨木小椅子,东墙处摆了一张梨木小床,屋子虽不及前两个宽敞,但却胜在精巧。
这四间房每间分配五人居住,二十人正好注满。
分配好房间,孔妈妈便带着随行的两个丫头自行休息暂且不提。
姚倾回到房中,则拿了二十个人的花名册来回翻看。却在里头挑出一个极为特别的名字。
“萝一?”姚倾低声道,“好特别的名字。”
“人才特别嘞,”流苏端了一盆热水进来,顾自将帕子浸入水中,投洗起来。“个子高挑,长的还挺俊的,可人说话时却是奇奇怪怪。总好像嗓子里藏着什么东西,尽说不清呢。”
“我倒是觉得像染了风寒,声音有些哑,照寻常女子声音粗了许多。”流萤一面点亮屋内烛火,一面说着。
“也有女子生来嗓音就比寻常姑娘粗重。”姚倾合上了花名册。
萝一、萝一,难不成原本姓罗?在和京城的高门大户里头搜索,最后竟是恍然大悟。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姚倾一拍手,惊叫出声。
来递热帕子的流苏被吓了一跳,随后见姚倾一脸喜色,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小姐,您想到了什么?”
姚倾心情极好,接了帕子在脸上一擦,复而又扔给流苏。自己起身解开了外衫。
流萤见状,忙上前帮衬宽衣。给一旁想要刨根问底的流苏使了一记眼色,叫她知趣退下。
“小姐自然是想到了高兴事儿,你再去打一盆热水,叫小姐泡泡脚,除除乏。”
流苏瞧了一眼姚倾,有些失望的转身。
“往后我再告诉你,是件什么稀罕事儿。现下还不能讲呢。”姚倾对着流苏的背影喊道。
那丫头此时应该是笑逐颜开了。姚倾是最看不得身边的人不高兴的。
明明自己十分信任他们,何必让这点小事儿就破坏了感情。
宽衣过后,姚倾钻进被子里头。突然就开始期待起来明日的筛选比赛。
第二日辰时一过,宜华院的正厅里就挤满了人。姚倾在花厅当间搬了一把椅子坐着。身后站着流萤和流苏,身侧则站着躬身谦卑的孔妈妈。
昨日新入府的二十个小姑娘则一流排开站在五间打开的房门之外。
“今儿要考校的是学问,只请识字的六个姑娘上前进厅,其余的要么散了,要么就站一旁瞧着,莫要大声喧哗。”流萤受了姚倾吩咐,朗声开口。
六个穿了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一起抬腿跨过门槛,脚步轻盈的进了内厅。
流苏手托乌木描金托盘,大红色绒布上面放了六个牛皮纸信封一字排开。
“这六个信封里面各放了与《诗》、《书》、《礼》、《乐》、《易》、《春秋》相关的题目,请六位姑娘自行选取。阅读题目之后依次作答。准备时间为一刻钟。”流苏将手上托盘往前一推。
六个人神色都微微有些迟钝,第一个先伸手拿题的就是萝一。
显见的她是胸有成竹的。
姚倾瞧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忽而唇边带孝。抿了一口茶。对一旁流萤招了招手。
流萤会意,微微附下身子,以耳贴近姚倾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