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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死?!
周围异常宁静,墓园中青草的味道,掉落的松针在丰厚的土壤中腐烂,还有,白色的玫瑰在这一片阴影中,寂寂无声的盛开着。我能听见树枝上几声鸟鸣,也可以看见我眼前的枪口收起来,甚至,我可以感知到勋世奉的呼吸声音。
这里的一切都在薄透的空气中显示出真实的味道,似乎,我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这是,活着的感觉。
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我依旧可以站在这里,而不是如同冯伽利略曾经警告我那样,一旦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会灰飞烟灭?
勋世奉向我走过来。
他伸手,拽住我的手腕,扯进怀中,向车子那边推着我。
“走!”
除去这样一道声音,这里安静的没有一丝活气,死寂的如同百年金丝楠木棺。
直到,——
“四哥,放开她。”
墓园尽头,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无视周围那些人对准他的枪口,慢慢走近。
“如果,您还想在涉嫌了□□之后被免予起诉,并且让你这些木偶们活着离开苏黎世。”
勋暮生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闪现出来,他背后是另外一些枪|手,幽灵一般散开,端着枪,正对着这边。
他笑了一声,带着讽刺的味道,“不要忘记,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勋家在瑞士的势力,超乎您的想象呢!”
勋世奉似乎没有听见,他推着我走到那三辆车子前面,而此时,墓园外的路灯起了作用,那些冰凉如同的溪水一般的光芒照在我的脸庞上,勋暮生震惊的似乎以为自己在梦境中。
“,你怎么在这里?”他看了看周围,“别人呢?”
勋世奉冷淡的回答他,“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不是。”勋暮生有些茫然,同时有些疑惑,“我知道苏离今天下午在苏黎世银行,我知道你过来就是为了找到她,我知道你,……”
勋暮生直接走到勋世奉面前,“为什么这里只有和你,只有你们两个人,我是来找苏离的,她在哪里?”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勋世奉重复。
“你,同,到这里来,……,你们两个……”
勋世奉沉静的告诉他,“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勋暮生似乎从这非同寻常的三句话中,感知到了什么,这三句话是一模一样的,完全没有必要的重复,但是,勋世奉却重复了三次。勋暮生转而看着我,他脸上的茫然与疑惑逐渐淡去,眼神有些恍惚不定,他看着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反复看着我。
“,你,……,阿苏?”
迟疑的口气,试探的言语。
“是我。”
“你,怎么会是?”
我无法开口,我无法解释,死去的人,是如何重返人间。
勋暮生又问,“剑桥的校训是什么?”
……
“阿苏,如果你是阿苏,如果这不是一个诡异的玩笑,你告诉我,剑桥的校训是什么?”
“ulasacra(拉丁文,此地乃启蒙之所和智慧之源)。”
“我们当时在剑桥住在哪里?”
“egg,那是你哥哥要求搬过去的,那里有虹膜测控系统,是最安全的宿舍,面对乔桑大教堂,每天可以听见他们敲钟的声音。”
“当时我们搬家,你不愿意,我哥哥说给你一件礼物,结果你同意搬家了,那件礼物是什么?”
“极瘦的一双水蓝色的靴子,我饿了三个星期,每天只吃一顿饭,最终才穿进去。”
……
每问一句,就是一分坦白,也是一分笃定,同时,似乎也是一分绝望。
最后,勋暮生看着我的眼神不再疑惑,也没有欣喜,也剩下深沉的痛苦与挣扎,“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第一次到伦敦见我哥哥的时候,你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
他,“,即使你全部调查了苏离的一切,这句话你也是绝对不可能在任何材料上看到过。告诉我,你见到arthur的时候,说过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看着他,同时也看着勋世奉。
此时,他身上散发着冰冷沉寂的味道,眼睛毫无情感,像爬行动物,而他本人侧好像从冰封的河流中一步一步走向水的最深处,那里深不可测。
我记得那一天,异常鲜明。
复活节前的伦敦,美的如同赞美诗篇。
繁花似锦。
春天的眼光很清透,像轻柔的丝一样,透过窗子,一丝一丝的撒在地毯上。我们透过这样的光,看着外面的海德公园显得郁郁葱葱的,那里很热闹,有人在跑,有人在笑,还有一些身穿白裤红衣黑帽的骑手在骑马,那个时候,蓝天可以笼罩所有的一切!
呼吸都是清透绵薄的。
仆人为我们推开门,我跟着勋暮生走进去,他口中的哥哥坐在一把黑色的天鹅绒椅子上,正在看书。
他有一张让人看过一眼,就无法忘记的脸。
可是,当时的阳光太刺目,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整张脸显得异常模糊,好像笼罩上了一层雾气,可是,他的眼睛却在这片雾气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是那种人。
那种有着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他区别于别人的不仅仅是他的俊美,更是他的眼睛。
蓝钻一般。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勋暮生口中的传奇。
那一年,他只有25岁。
我看着他,如同当年我看着他一样。
墓园边,我告诉勋暮生,“四哥,我是小暮的室友,我叫苏离。”
……
勋世奉撇开勋暮生,将我带回我们居住的地方,宝宝早已经让保姆安抚的睡觉了。
夜间开始下雨。
落地窗打开,露台外面是湖水,远处是阿尔卑斯山。即使在这样注定不宁静的夜晚,湖水依旧干净如昔,似乎可以把人的灵魂净化。
勋世奉站在露台外面抽烟,手中的香烟燃烧着,发出萦绕他的烟雾。他身边是一个白色玛瑙盘子,里面是清水和白沙石,正是熄灭香烟用的。他不说话,只是吸烟,一根接着一根,不到子夜,白玛瑙的盘子中的烟蒂已经装满,气氛连同阴雨中散不开的尼古丁味道一般,压抑到极点。
我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胡桃木茶几上放着一叠资料,这里有很多东西,甚至还有一封我留下的遗嘱。
勋世奉终于吸完了所有的烟草,他散了烟味走进来,“我看见那封遗嘱,如果你出了意外,那么你名下一切财产归于我同daniel,那里还有你的签名,不能说完全没有法律效果,但是如果有律师的佐证,似乎分量更足一些。”
我低头,“就算没有律师的佐证,不,就算没有任何遗嘱材料,这种资料在你手中份量也是一样的。”
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果然,勋世奉听懂,他冷笑一声,径自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
我们中间间隔着一整条胡桃木茶几,上面的资料如山如海。
max的效果高的如同机器人一般,冷人震惊,他们从我在北京的旧寓所中把我收藏的所有字画,那些小秘密,还有各种原本不为人知的材料全部摆放在上面,甚至,还有我那个手机。那个曾经被勋世奉查看过,又被安装了屏蔽软件,我说怎么最近连一个小伙伴都不与我聊天了,我还以为我自己的人缘越来越烂了。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看到这些。”勋世奉的眼神扫了一下眼前这些东西,“我还以为你精神分裂了。”
我没有说话。
他,“或者说,我以为我自己精神分裂了。你现在是在告诉我,我两任妻子其实都是同一个女人?——这该死的活见鬼!”
半晌,我才说,“我不知道,几年前我醒过来就是这个样子,当时我还丧失了部分记忆,我全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成了另外一个人,当时我还欠了银行5块钱。还有,我不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曾经嫁给过你,四哥。”
勋世奉呼吸一窒,然后才开口,“我不是你四哥。”
我不开口,他也是。
勋世奉坐在那里,忽然抬手按住额头,用力揉了两下,原本苍白的皮肤上显出红色,显示他过于用力,继而,我听见他喃喃自语的声音,“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他看着我,好像看着一个扭曲怪诞的梦境。
我,“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唯物主义论者,我也秉承科学的精神,但是我本人却是这个世界最莫名其妙的存在。”
勋世奉不再看我,他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开始摸烟,但是这里的所有烟草,不管是雪茄还是什么的全部被他用干净了,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了两下。我听见他问我,“你告诉过我,你曾经有一个做医生的男友,却早已经死去,那个人就是萧商?”
我,“他不是我男友,他是我未婚夫。”
我们的面前,还摆放着一副荷花图,就是萧商为我画的水墨。
“果然。”勋世奉虽然表情同刚才一样,冷冰冰的,但是他的额角似乎有一些突起的筋脉,好一会儿,那张脸才真正恢复了与方才一样了,他说,“我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印记,但是……,你的确是……”
我打断他,“勋先生,我同未婚夫的私事,不想与你细谈。”
勋世奉眼睛微微眯起,继而睁开,“,你现在是我的合法妻子。”
我低头,“马上就不是了。”
他看着我,手指轻微略过下巴,“为什么?”
我,“我们这个样子,还可以继续下去吗?arthur,如果你还记得当时我去你办公室,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当时我找你要三爷的罪证,你不给,我无可奈何,我相信,今天我想要找到关于你对苏家做过的事情的证据,一样难于登天。也许,你一生都不会为你对苏家做过的事情受到任何法律上的惩罚,但是我不能再陪同你一起过这种虚假的幸福婚姻生活。”
“虚——假——的,幸——福——婚——姻,吗?”勋世奉一字一句的重复,他嘴边忽然扯起一抹微笑,“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我,“……”
勋世奉坐直身体,他靠在沙发上,冷淡的看着我,“,看样子你的记忆力很强,这样不错。不过,既然所有的事情你都记的这么清晰,那么,你应该也记得我说过的话。整个曼哈顿你找不到一个律师愿意代理你的离婚官司,一个都没有。”
一模一样的!
勋世奉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强硬与冷酷同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我问他,“我们这样的婚姻,这样的国王,这样的关系,到了今天这种地步,还勉强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谁知道呢?”
勋世奉忽然转头,看着露台,外面暴雨骤下。
“也许我们第一段婚姻的开始与结束都显得过于苍白,我珍惜现在这段婚姻是因为想要弥补那些遗憾。
不过,谁知道呢?
,如果你愿意告诉别人你是苏离,那个早已经离开人世的女人,你尽可以自由的去做这件事情。不过,鉴于我们还是维持着这种’虚假幸福的婚姻’关系,作为你的丈夫,我善意提醒你,如果你说出所谓的真相,很容易被康斯坦丁的律师拿到证据证明你精神分裂。
这样,我作为你的合法丈夫,就会成为你的监护人,唯一的监护人。”
这是一个忠告。
同时,这也是一个警告。
如果,我在医学上被判定为精神分裂症,我终身只能在家人的监护下生活,那么,在我目前的生活中,勋世奉的确是成为我监护人最好的人选,并且,是唯一的人选。
我,“你会那样做吗?”
他没有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