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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个进来的是朱长安,刘姨娘当然不会认不出一起睡过觉的男人。第二个进来的人摘下风帽,却是朱慕贤。刘姨娘还曾经比较过两个人,朱慕贤无论是相貌、才干、前程,脾气,都胜过朱长安——可惜她跟的是老三而不是老四,不然肯定比现在过得好上百倍。
可是这会儿两个人一起出现,刘姨娘只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慌。
若是只有朱长安来,这事就还是二房的事情,她哭一哭求一求,再替自己辨白一番,这事儿说不定就能混得过去。
可是朱慕贤一过来,就说明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了。
这摆明了已经不止是丹菊那一件事了。
再跟进来的还有二太太身边的两个妈妈,都是那种素来皮笑肉不笑,手狠手也辣的人物。
刘姨娘往后缩了缩。
再接着进来的,却是原来伺候丹菊的小丫头青儿。丹菊死了之后,她也受了罚,不知道弄哪儿去干粗活去了。刘姨娘很久不见她,差点认不出来。青儿原来伺候丹菊的时候也不干粗重活计的,养得一身细皮嫩肉,现在却是蓬头垢面,穿的衣裳不但臃肿,还落着补丁。
有人搬了椅子,朱长安和朱慕贤坐了下来,刘姨娘被人抓着两臂象老鹰拎小鸡一样拎了过来,跪在中间。说是跪,其实她又是惊吓,又是饥寒,整个人其实是瘫在那里的。
她在心里筹划着等下该如何应答,怎么替自己脱罪——只有朱长安来,那她手段可多得是。可是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在,她那些huā样儿都无用武之地了。
她尤其有些怵朱慕贤。陈婆子悄没声息就不见了踪影,她既觉得心惊,又隐隐有些得意。陈婆子太蠢,李心莲简直就是个疯子。幸而她一直十分小心,抽身退步也早,才没让她们给带累了。
可是现在这情势,却让刘姨娘心里忐忑难安,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她想好的话一句都没有用上,根本没有让她开口的机会。先是青儿跪下来,一五一十的把当初那件事情又说了一遍。朱长安问:“丹菊当时和刘姨娘关系如何?”
青儿说:“关系一点儿都不好,起先刘姨娘刚来的时候,没少给我们气受。”
刘姨娘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是那两个婆子手快,她只来及说了两个字,嘴就给堵上了。
“丹菊是不是握着刘姨娘什么把柄?”
青儿抿了下嘴唇,小心地说:“奴婢也不懂什么把柄不把柄……就是有一回听菊姨娘说,陈婆子去桃缘居偷东西的事情,八成和刘姨娘脱不了干系。”
刘姨娘眼睛圆睁,嘴里发出咿咿呜呜的声音,只是苦于说不出来话。
“可有什么凭据吗?”
青儿摇摇头:“没有……菊姨娘也没有多说,她就是说,刘姨娘说是在京城举目无亲,可是后角门还有人传话来找过她两句,都说是老家的亲戚。”
再问下去,青儿也不知道更多了。
青儿出去后,再进来的是伺候过刘姨娘的桂芝。
刘姨娘跟朱长安到了京城时,身边是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刘家象征性的给她置办了几身衣裳几件首饰,那就是她的全部行李。桂芝也是到了朱家之后才伺候她的。
刘姨娘眼眯了一下——桂芝的确知道她不少事情,可是她当然不会对桂芝推心置腹。
她应该也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事儿。
她和李心莲见面都是瞒着人的,就算是守角门的婆子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桂芝每次都被她打发去做旁的事,她从来没见着过李心莲的面。
不怕,不用怕……
可是她仍旧在怕。
她怕的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桂芝是个有心眼儿的丫头,刘姨娘几次借故打发她去做这做那,然后自己好去见“亲戚”她非但记得次数,甚至能说出准确的日子。她的说法和看角门的婆子两下里一对照,竟然没甚么出入。
看角门的婆子也年纪不小,有点耳背,小声喊门她都听不见。府里的姨娘想偷偷见见亲戚,这不是什么大事儿。那婆子只在意了来人的男女,既然是女的,那就更不在意了。
刘姨娘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她突然知道自已在怕什么了。
她一心想着他们没有真凭实据,只这些丫鬟婆子们的话,定不了她的罪。
可是她忘了,人家根本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只要认定了她的确做过,那她自己承认不承认根本没有关系。
她一向自负聪明,行事周密,可是那些统统没用。别人只要抬抬小指头就能碾死她。富贵咬手,权势吃人,她现在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朱慕贤起先也曾经怀疑过大太太身边的小雁和黄嫂子,但是小雁最后老老实实交代过,她是收过于表姑娘的好处,也给她传过消息,可是她不认识李心莲,更不要说和她串谋了。黄嫂子则更不用说,她已经几年没有见过李心莲,甚至都已经不太记得这个人了。
刘姨娘想替自己辩解,她可以说那些人全是在诬陷她,都是三少奶奶买通了的人。可是没有人给她这个说话的机会。
朱慕贤看着那个被捆着的女人,一瞬间想起了李心莲。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只剩下了恶毒与疯狂。她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要让旁人同她一样凄惨,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得到了,那她就要把对方毁掉。
刘姨娘和她既相似,又有不同。
她有理智,而且还很聪明。她知道如何替自己辩解脱罪,知道怎样把黑锅丢给旁人去背。可是她的目的却是和李心莲一样的。都见不得旁人好,做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李心莲会杀人,她也一样会。
刘姨娘嘴里堵的布被拿了出来,她咳嗽了好一阵,果然开始急切的哭诉,替自己辩解。她用一双眼哀恳的盯着朱长安看,声泪俱下。
可是朱长安并不动容。
他只觉得他从来没认识过眼前这女人,黑的能说成白的,不止一个人能证实她最后一个进过丹菊的屋子,她还有一百种说辞替自己开脱,仗着死无对证,所以就死不承认。还把所有的罪名扣给韩氏,说韩氏既然能给丹菊下药,肯定也会不吝惜的要了丹菊的命,还说自己是碍了韩氏的眼,韩氏才用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想除掉她。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韩氏没有一点儿关系。
朱长安想,要遣散房里人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意思,可是二太太也好,府里的人也好,还有春荷和刘姨娘,她们都认为这是韩氏容不下人。
还有刘姨娘这件事,韩氏到现在都不知情。她现在怀着孩子,二太太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她知情,不然的话以前的事情都要翻出来一遍不算,还要扯到丹菊小产、甚至还有杀人——这种事情怎么能讲给怀孕的女人听?
刘姨娘的口才当真了得——无论心情如何,这是两个男人此时心中共同的想法。她能从父亲早亡身世飘零开始哭诉,一路滔滔不绝,要是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大概几天几夜言辞都不会重复。纵然心里清楚她是个什么货色,可是思绪却在不知不觉间让她带着跑远了,连一开始的怒火都消磨了大半。
是啊,她自然不笨。
她做过的那些事,笨人还真做不出来。聪明人为恶,更令人防不胜防。
朱长安想,她恨韩氏,恨丹菊,勉强还可以说是为了争风吃醋,为了安身立命。可是弟妹还是她的亲戚,又从来没有什么刻薄她的令她记恨的地方,她为什么要和外人勾结,意欲谋害弟妹和侄儿的性命?
刘姨娘说到动情处,还往蹭了两步,抓住了朱长安的衣摆:“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带我来京城的路上,船家送了两盆huā儿,你折了一枝茉lì替我簪在头上,说一定会对我好……”
她没发觉朱长安被她抓着之后陡然间的僵硬,动情的倾诉:“那会儿没有别人,就咱们两个……”
朱慕贤已经不想再问,他站起身来:“这是三哥的家务事,人也交由三哥处置吧。”
如若不是刘姨娘与妻子扯得上表亲关系,她做的事又牵涉到桃缘居,这事儿当然只是朱长安内院的家务事,是轮不到他这个堂弟来插手的。
朱长安点了点头。
刘姨娘这才有些愕然的发现,她的一番唱念做打全落了空,一点用处都没有。
眼见着朱长安兄弟二人要出门,刘姨娘急了!这和她所料想的完全不一样!朱长安要是这么走了,那等着她的会是什么下场?
朱长安有些厌烦的扯出被她抓着的衣摆,毫不留恋的走出门去。刘姨娘在后面只喊了一声,嘴又被堵了起来。
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当初二太太让她走她不肯走,现在就算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朝上皇帝雷霆大怒发作了刘家余孽,宫中的刘贵妃也一病不起,殁了。
相比这些大的动静,朱府里头没了一个小小的姨娘,连一点水huā都激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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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头抢地,卡结尾卡得要死了。。今天早上四点多了才睡。。写了三回都不满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