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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家的时候,六娘与宁府的姑娘们没有什么接触,大不就是在三太太的葬礼上见过一次罢了,可也看过她们的行事做派,海棠比起来都是不差的,论身份也许比不上,若是论实惠,海棠的背景却是要比一些庶出的姑娘来的好,侯府的庶出女儿未必舍得嫁给一个小官儿,海棠嫁给一个小官儿却是欢天喜地。
这本是好事,若是往日里老太太提出来,想必和赵妈妈的关系能再修复几分,可老太太这种时候提出这个事情,只让赵肖两家齿冷,六娘闻言心里不由得一阵腹诽,便是什么好处也不提,只让海棠办事,也比这么做适得其反来的好。
老太太这是真糊涂了!
早些年的老太太六娘可是听说过的,办事绝不会这样进退失据,如今是年纪大了,又着实生了两场气,这脑子也渐渐不清醒了吧?
六娘张了张嘴,想问海棠的婚事到底她家里打算怎么处理,又作罢了,海棠既然是这么个态度,那就只是在虚应府里的差事,这婚事怕是这一次又要耽搁下来不说,若老太太真的脑子糊涂了,怕是还会怪到赵肖两家头上,她虽能预料到,却也不打算提出来,第一,毕竟此事只是赵肖两家与侯府的恩怨,便不是为了她,日后也会为了别的事儿闹腾;第二,她如今没有丝毫退路可言,遇上强敌,除了狭路相逢勇者胜,那就只有退一步万丈深渊了。
想了想,六娘决定还是要与海棠把话说开,有些事儿说开了省的日后落埋怨“姐姐,你我也不是外人,我便不说那些外道话了。这事儿,一开始我不知道不假…后来却也听说了一些,我那二哥读书读的有些迂腐…是个心比天高的,有意要俄与侯府撇清,我寻思着回到秦州便是不淡也渐渐的淡了…这些事儿也就没挂在心上。可断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这次我受了这样重的伤,在鬼门关上晃悠了一圈啊,我二哥哪里忍的?这事儿便是我也拦不着。”
海棠闻言点头,不说是六娘…便是她也有与侯府疏淡的意思,她顺遂了这么多年,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否则当日也不会如此决绝。
六娘见状继续道…
“不客气的说,我如今走到这一步却是侯府的缘故,我虽卖身与侯府,却也只是三太太的丫头。我这人认死理,便是要忠心,那我也只该对三太太忠心,旁的人对我主子好的,我自然替主子记着他们的情儿,错待了我的主子的…哪里就翻不得脸了?我便是要为主子报仇那也使得!”
海棠闻言皱眉道“如今四少爷且对三太太的事儿无异议了,便是国公府,此次侯府出事儿也出力不少,你这般死心眼儿做什么?”
六娘闻言嗤笑一声道…“我是不是死心眼儿的人,姐姐再清楚不过,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咱们的命在主子眼睛里不如蝼蚁,不自己挣命,哪里还有活路?老太太如今是真有些糊涂了,几桩事情做的实在是让人心冷,我劝姐姐也早做打算呢!”
海棠闻言目光一闪,她之前只是觉得心冷,如今六娘一说,方才回过味儿来,老太太那儿实在是有些靠不住,赵家老太太的意思却是要伺候老太太到故去。
可此次回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如今赵妈妈是六娘的干娘,便是有挣不脱的干系,此事不成,老太太怨上赵妈妈那是有七八层的把握,如此一来,这侯府还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顿了顿想到六娘那句为主子报仇的话,忍不住低声道“你二哥那儿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她一向知道六娘主意大,这不是六娘的主意吧?形势比人强,可有些时候一点儿亏不吃,也不是什么好事,府里虽不太靠得住,可也比在得罪不起的情形下成仇来的好,在她看来,如今韩过和六娘是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两家原可以不必走到这个地步的。
六娘知道海棠是在替她担心,不答反问道“府里是什么打算?”
海棠闻言一滞,事到如今,便是后悔也没用了,韩过所提的要求虽然对宁家来说异常过分,却是六娘唯一的退路,而宁家不能答应,就是因为韩过这个要求不仅伤害了宁家,还让两人可以全身而退!
至于是不是六娘的主意倒是不要紧了,要紧的是,走到这一步,就要有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想了想,低声道“老太爷那边儿应该还有主意,左右皇上的病一日不好,此事怕是还有得磨。”粮又问道“皇上是什么病?怎么拖了这么久?”
这些日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将整件事情翻来覆去的想,又通过小喜和小满提供的蛛丝马迹,倒也分析出此事的关键还是在皇帝身上,宁家的压力来自君权。
如今的皇帝说起来也不过四十出头,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已经当祖父了,可真说起来,四十多岁正当壮年,怎么会病了这么久?这病一开始给了宁家压力,可拖的越久对她和韩过越不利,她相信韩过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可宁家会出什么幺蛾子却是闹不清的。
“端宜公主倒是进了一次宫”海棠道“传过来的消息约莫是皇上中暑以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在宫外能看见太医换了几茬,几位王爷都被招进了宫伺疾就一直没出来,只传了。谕,让张相和郑相打理朝堂上的事儿,便一直没有消息了。此刻东京城内外人心惶惶,那些金甲卫昨儿个还抓了几个细作呢!”
实际上,这个消息没让宁家松半口气,是真病并不比假病来的好,假病宁家墙倒众人推,真病,万一一病不起,谁知道新皇对宁家又是个什么态度?
“中暑怎么会病这么久?”六娘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这得有半个月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端宜公主只是托人带了这么一句话来,旁的倒是没有多说,本来磨了这么久,老太爷都有心应下这一桩了,却是被大老爷给拦了下来,到底,此事是给人添把柄的事儿。如今拖着,却也比盖棺定论来的好,至少,即便上面换了一位,到底是个什么天色也是不知道的。”海棠道。
六娘闻言轰的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低喝道“什么!”
若不是海棠来,她多问了一句,却是不知道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了,外面上上下下竟然都在准备皇帝的后事了!
想来也是,半月不问政事,若不是真起不得身,又怎么会如此?
如今不光是宁家怕皇帝出事儿,六娘也一样害怕啊!
政权交接所带来的社会动荡,六娘估计这世界上每一个身居东京城的人都深深的明白,特别是如今这位皇帝没有立下储君,而下面的一堆王爷皇子都不算脓包的情况下,会发生点儿什么,只有天知道!
当改变带来的是未知的时候,还不如不变来的好,宁家害怕的是不知新皇帝的喜怒,而六娘害怕的是,权力交接的混乱时期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宁家树大根深,即便是新皇登基,也不可能立即使出雷霆手段来收拾他们,那时候皇帝的第一要务是维稳,保证政权的顺利交接,保证社会的安定团结,等他把那把龙椅坐稳了,不会被下面的臣子非议了,才会开始动下面他觉得威胁很大的权贵。
当然,脑子不正常,或者特别厉害的皇帝就不用考虑了,六娘只是考虑到正常人的做法,到时候,韩过这个不安定因素,自然只有被和谐的份儿。
说到这个,六娘再也无心与海棠多说什么,只是匆匆的聊了几句,便送走了海棠,叫来了小喜,交代她去枣儿胡同跑一趟,随后便在屋子里焦急的等待韩过的回来。
六娘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在家里没等到韩过的回来,却是等来了一个女人!
白管事送小喜去枣儿胡同还没回来,屋子里就只有几个老弱妇孺,是白嫂子听见了敲门声,去看了一眼,过来知会六娘的,说是韩过在市集与她买下了一个丫头。
六娘是满心的诧异,家里的活白嫂子几个完全忙的过来,她再歇个半个月,也能干活了,又不是什么大家的姑娘,丫头婆子要一屋子,她哪里缺丫头使唤了?
想到是韩过的好意,却也不好推拒,她又着急问韩过的下落,就走出来瞧了一眼。
六娘瞧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麻烦,而且是个非常大的大麻烦!
这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杏眼粉腮柳叶眉,眼波流转处带着几分妩媚,便是穿着麻布衣裳依旧瞧着娇滴滴的,一双放在小腹前的手,比她的还要细嫩几分,六娘瘪瘪嘴,琢磨着韩过不是给她买了个需要人伺候的小姐回来了吧?
瞥了一眼白嫂子,却是看见白嫂子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