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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人既然到了,陆府很快就办了入殓仪式。.黄土的倾将棺木的全貌渐渐遮掩,相较平静,苏瑾妍反觉得心底烦躁。故而不等结束,便轻扯了旁边罗氏的衣袖,低声道:“母亲,女儿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罗氏见礼仪完成地差不多,不过只余些诵经超度等琐事,抬首望了眼阴沉的天际,颔首道:“也好,过几日就该启程回府,你先回去歇着吧。”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又添道:“等明日,母亲带你去城里转转。”
如此处境下,母亲竟是还念及自己是否会烦闷,苏瑾妍心窝甚暖,乖巧应道:“好。”
“你近侍的人都没跟着,我让你姨遣几个护卫跟着,路上切忌小心。”罗氏拍了拍女儿的胳膊,转身往陆太太那走去。
到了丘城,自京中苏府带来的部分仆妇皆因水土不服而卧病,便是连茉莉和金铃都恹恹没有精神。
由两个护卫护送,苏瑾妍上了马车,后靠着碎花软枕,闭目养神。回想重生后近一年的岁月,在苏府里挣扎努力的点点滴滴,她只觉得胜得侥幸。然而这种处处提防警惕的生活,却是真真的累心。
真难想象,前世里苏瑾妤是如何能筹谋算计那般久······
盯着远去的素色帷幕马车,枯黄草丛堆前立着的青灰道服女子目光紧凛,心头的急迫促使肢体行动。
但脚下步子才提起,便被人自身后一扯·转身见到满目警告的苏瑾妤,慌乱的音中夹着几分着急,推着她的手就道:“琳儿,你别拉我,我要去问问她,到底将孩子藏哪了?!”
纵使麻布素裳,纵使青布遮面,但仍旧掩不住苏瑾妤苍白的面色,微皱的眉头更是闪着痛色。她虚弱无力却坚定的回道:“去了她也不会告诉你!”目光担忧地撇向远处那座属于自己身后归宿坟前的众“可孩子还在她手上!”
望着如此无措的妙-仁·苏瑾妤眼底的不耐一闪而过,没好气地冷道:“你若想他遭毒手,尽管去找她!”松开对方的手,毫不迟疑地踏上隐蔽处的小径。
妙-仁迟疑片刻,忙跟了上去,口中还嘀咕道:“琳儿,陆家的人还在找你,你怎么能出来?”等不到前方人的回答,复又解释道:“我买了药,突然思及今儿是入土的日子·便想着看能不能见到七姑娘,绝对不会乱来的。”
殊不知,两句话早将她心底的希冀和期盼表露了出来。/非常文学/
面朝前方的苏瑾妤心底涌现失望,暗自庆幸自己一早猜准了她的心思。
回到残破的农屋,扯下青布的苏瑾妤面上还余留着红色的掌印。妙-仁替她伤了膏药,又让她将衣裳脱下,原本洁白无瑕的后背和胳膊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烫伤烛印,新旧参差,重叠不一,前胸淤血红印触目惊心。
妙-仁每在一处伤口抹开膏药·面对残壁的苏瑾妤便咬唇两分,但饶是再疼,她都没有落泪。听到后面的唉声叹气·她忍痛咬牙道:“我都没死,有什么好哭的?现在我离开了陆府,今后的日子还长着,你担心啥?!”
“琳儿,我这是心疼你……”身后人声音哽咽。
“心疼?”苏瑾妤的声中含着讽刺,暗嘲道:“你若是还如从前般疼我,会在最紧要的时候出卖我?这些年我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全都被你毁了。甄万碧·你可知道·我有今日,全是因为你!”
不顾背后还抹着药的手指·苏瑾妤起身转过,目光直射地眼前人低头·“你的心里就只有你儿子,从来没有过甄家,没有过我!”话到气愤处,不顾半搭在肩上的衣裳,狠骂道:“你说愧疚、说要帮我,可我提醒了你多少次,不准去找苏瑾妍,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我、我只是担心他……”
“担心?连个男人都留不住,最后反要将她寄养在母亲身下,要甄家替你收拾残局。
你若担心他,怎么不尽一个母亲的义务,连面对都不敢?你若关心他,为何不替他争个名分,替甄家争一份荣耀?!”
苏瑾妤语气咄咄,似是埋藏了几世的怨愤,“当初该争的你不争,一走了之,让甄家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被曹家看不起,会受辱而亡?今生的种种悲剧,又怎么会在我甄琳儿身上发生?!”
到底因为体虚,没说几句,她额头冒出汗水,往后退了步子复又坐下。
“琳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甄家,对不起你······若是当年我替甄家争了光,你一定可以风光嫁进平阳侯府,甄家也不会如此······”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苏瑾妤斜眼打断她,斥声道:“你若不是我亲姑姑,我怎么都不会原谅你!”
妙-仁将头埋地更低,话都不敢反驳一句。握着膏药的手犹豫半晌,终是轻声开口,“琳儿,我继续替你上药吧?”触目的伤口残忍狰狞,不禁又惋惜道:“这儿剿底比不得京城,也不知这些药有没有用,若是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留下了又如何?”苏瑾妤话音不屑,勾唇反道:“留下了,我才能记得今日的屈辱都是拜谁所赐。留下了,我才能记住这份仇恨。”
“但女儿家······”妙-仁目光微暗,摇头道:“终是可惜。”
“别以为疤痕就只能让人觉得丑陋……”苏瑾妤淡淡说着,目光落在纸窗外的院边的笆篱上,语气安抚道:“你不去找苏瑾妍,孩子就不会有事。”
对上妙-仁不放心的眼眸,苏瑾妤又道:“放心,和她做了几年姐妹性子总是能摸透几分的。”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儿到处都是陆家的势力,便是官府都是他家亲戚,咱们早晚会被发现的。”妙-仁无措的面上透着着急,夹着慌乱。
“气馁什么,道姑当久了,你便忘了原先自己是谁?!”苏瑾妤说的意味不明,含笑的眼眸中竟是闪着晶亮,“你可是替那人生下了儿子,母凭子贵!”
妙-仁自是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目光黯淡地垂下,“那里面的人不会放过我的。”
“她们不放过你,你就不会反击回去?早前你修佛,为的是什么?将妙仁庵发扬光大,最后不还是要接近那个当初害你的人?”苏瑾妤沉声目头狠绝,“当年她那般逼你,这仇你就真的不报了?”
经她一说,妙-仁眼中放出希望,决绝道:“自是要让她不得好下场!”语毕,复又丧气道:“但孩子已经丢了我还能如何?”
苏瑾妤反倒是笑了出来,“那孩子不是在我的好妹妹手里吗?方回京总是阻难颇多,权当她替你照顾孩子罢了。这么早要回来,你就有那个本事保护好他?”
“回京,现在连怎么出丘城都不知道呢~”
“这自是简单,他来丘城了……”苏瑾妤喃喃叮嘱道:“这次回京,我自有部署,你不准再自作主张。”说着将衣裳拉上,抿唇笑颜道:“放心,那些欠了欺了我们的一定能要回来!”
妙-仁虽然被说的很有信心,但总是心存不安,“我们就这般回去吗?”
一个是早前未婚先育受唾骂的女子一个已经是众人眼中的死人,如何还能行走于人前?
“如何不能?我们不止要回去,还要光明正大的回去、风风光光的回去。”苏瑾妤说着接过对方手里的膏药,眯笑道:“不过就一个身份罢了,当年你不还是京中闻名的妙-仁师太吗?”
闻她如此言语,妙-仁才真正定下心,满是信任的目光投在对方身上,郑重道:“琳儿我不会再轻举妄动一切都听你的。”
“姑姑······”苏瑾妤喊出二人重逢后的第一声前世称谓。
妙-仁心底的亲情被唤醒,极为心疼地望着对方。视线下移无比轻柔道:“你腿间的鞭伤还没……”
“我自己来。”
“好,那我先出去。”妙-仁往门口走了几步复又忍不住转身,“等回了京城,一定能将身子养好的。”
苏瑾妤没有应声,望着那映在泥地上的闪过的光晕,目光越发阴周身疼痛,那段非人不耻的生活,深深烙在她的记忆中,永远都无法抹去。心底的恨意接踵而来,如泉水般奔流不息、越发凶猛,不教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双拳握紧,她已不敢低首看自己的身子,曾经无比光润、洁白如玉的身子,现今已经残破不堪。
苏瑾妍,你终是会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方行完山路的马车突然突遭颠簸,靠着小憩的苏瑾妍猛地睁开眼,伸手抚额才发现竟是满头汗水。她的面色有些泛白,喘息着平复心绪。就这么一会,就一会,她怎得又做了噩梦?
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复又出现在眼前,比曾经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实,梦里的无助、愤怒···…源源不绝,然自己却只能成为俎上鱼肉。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拍打着车壁。她挑起车帘看向外面,仍旧还在郊外的道上,只是早前忽晴忽阴的天空突然飘下雨水,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感受着雨滴触面的清凉,她才掩下情绪,马车右侧却猛地往下一陷。
苏瑾妍的手忙抓住车帷上的绸条,几乎同时,外面传来似曾相识的音调,“苏姑娘,可需载你一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