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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凤和穆婉秋,这一对调香界双骄,一个被抓入狱,一个亡命天涯,曾经轰动了整个大周,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听了这话,众人又转过头去看墙上的昭告。
矮胖男人偷偷擦了擦汗,抬腿想溜,余光瞧见人群中似有几道目光还盯着自己,眼珠转了转,又一步上前挤在人堆里盯着昭告看,嘴里朝先前那位书生大声喊道“……这上面都写了些啥,你念念咱听听?”
众人也跟着附和。
那书生当真念了起来。
见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矮胖男人悄悄地退出人群,在货摊前买了一只烤鸭,二十几个包子匆匆往镇子东头走去。
在一个胡同口停住,左右瞧瞧没人跟着,那矮胖男人一猫腰钻进了胡同,转了几个弯,在一座农家小院前站住,抬手咚咚咚敲了三下门,隔了一会儿,又咚咚咚咚敲了四下。
吱溜一声,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农妇装扮的人探出头来。
竟是柳凤的大丫鬟珍珠,瞧见矮胖男人,眼前一亮“季叔回来了。”一把将矮胖男人拽进门,又左右瞧了瞧,随手将门关好从里面插上。
原来,柳伍德父女就逃到了这个镇子上,这矮胖男人便是他的亲信,叫季安,之前一直就住在这里,替柳伍德收集边境的情报,外人很少知道他是柳家人,柳伍德父女藏匿在此,便是他来回给打听消息。
关好门,见季安已走到门口,珍珠小跑着追上去“……听说外面又来了官府的人,怎么回事?”声音带着丝明显的不安。
柳凤被官府画影图形捉拿,她们逃亡的这一路上可谓过街老鼠一般,哪怕瞧见官府的一条狗,珍珠心都会跳上半天。
没回答。季安问道“老爷呢。”
“在后屋呢……”
听到声音,柳伍德已经走了出来“季安回来了。今日怎样?”
“老爷……”季安弯腰给柳伍德施了一礼“边境风声很紧,这一去七八十里,十里一岗,盘查的甚严,老爷和小姐想要越过边境去突厥,近期内怕是不易。”说着话。几人弯腰进了后屋。
柳伍德早年就是靠往突厥贩卖兵器发家,眼见被黎君阮钰追的无处藏身,便想起了去突厥避难。
“……又没有战争,怎么突然就严了起来?”柳凤正在炕边绣huā,听了这话,腾地站起来。
三个月的逃亡生活,她晒黑了,人也更加憔悴了。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因为风吹雨淋,她眼角竟隐隐生出几道细纹。配上一身农妇的妆扮,标准的一个农妇,哪还有昔日的风采?
“都是太子的人……”季安说道,他看了柳凤一眼“小姐的画像就被贴在关卡上,想是黎君知道老爷是靠和突厥边贸发的家,怕您逃往突厥,才让太子加了防范……”叹了口气,季安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又是这个该死的黎君!”听了这话,柳凤把个银牙咬的咯咯直响。
一路上吃尽了苦头。想起曾经风光无限的日子,她狠毒了黎君和穆婉秋。
眼见柳凤眼底泛起一层红雾,季安忙转了话题“……老爷,小姐饿了吧,先用饭吧。”把买回的烤鸭和包子摊放到桌子上。
“又是包子!”一见这个。柳凤就想呕。
藏身在这里快半个月了,几乎天天都是这些东西。
“小姐就将就些吧……”珍珠已经摆上了筷子,嘴里安慰道“我们都不会做饭,季叔又不好天天去酒楼买,会被人起疑的。”
这小镇不大,住的大都是穷苦人,偶尔买只烤鸭都是新鲜,别说上酒楼了,能去的起酒楼的都是名人,季安去那儿买菜,不出三天就会被人盯上。
哪怕嗅到一丝异味,黎家的影子都会如蛇跗骨般缠上来。
斗了两年,柳伍德是彻底领教了黎君的手段。
见柳凤脸抽成一团,季安有些不忍,搓着手商量道“……要不,奴才就去请个厨娘来?”自己做些汤水,总比每天嚼这干巴巴的包子强。
“不行!”柳伍德果断地摇摇头。
当年他独自行商,辗转南北,比这还苦的日子都有过。
“父亲……”柳凤紧抿着唇。
对于穷苦人家,这包子已经是难得的美食了,可从小锦衣玉食,这干巴巴的包子让柳风实在难以下咽。
“凤儿再忍忍……”对上女儿憔悴的脸,柳伍德也是一阵心疼,他语气缓了下来“挨过这阵子,等我们到突厥就好了。”
也知父亲说的对,柳风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拿起个包子一小块一小块地撕着往嘴里塞。
屋子异常的沉寂。
用过饭,珍珠端上茶水,喝了一口,季安想起什么,道“安康来了昭告,穆相的案子被平反了,那白秋就是穆相的小女儿,已经被万岁认做义妹,赐号皓月公主……”
“今儿外面谣传来了官差就是这个?”珍珠错愕地睁大了眼。
柳风却腾地跳起来“什么?她竟被赐封为公主了!”妒恨的眼睛都冒了火,她回头看着柳伍德“……父亲在安康不是还有密碟吗,就把她抓了卖到妓院,看她还张狂不!”
同为御赐调香师,寻常压自己一头也就罢了,如今自己过着过街老鼠般的生活,她却成了公主,这怎么行?
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柳风面容几近扭曲。
听了这个消息,柳伍德腮边的肌肉也跟着颤了颤,可是,毕竟老谋深算,只一瞬间,他便恢复了镇静,形势不如人,现在的穆婉秋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凤儿……”他低叫了一声。
“父亲!”柳凤尖叫“……豁出命,凤儿也要亲眼看着她死!”又道“不是她缕出奇香救了黎家,父亲何至于有今天!不是黎君救走谷琴,我们又何至于逃亡天涯?”嘴唇咬出了血“……她不是黎君的心头肉吗,凤儿就让黎君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一直以来的隐忍终于爆发,柳凤早忘了她是个逃犯,只凄厉地叫住。
“小姐……”珍珠吓得死死地抱着她“您冷静些,仔细让外人听到。”
一番话,也令柳伍德想起自己曾几次把黎家逼入绝境,就是穆婉秋一次一次化解,翻手间便是另一番光景,一瞬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手里的茶杯顷刻间化为齑粉,茶水顺着柳伍德手掌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好!”他咬牙说道“左右我们也越不过边境,我就成全了凤儿的心愿。”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所有的声音顿时一空。
柳凤不可置信地看像柳伍德,轻声问道“父亲答应凤儿了,父亲不再隐忍,肯出手了?”
冷静下来,柳伍德身子一震“是的”两字在舌边打了几个旋,却迟迟说不出口。
可黎君斗了两年,他陪上了全部家当,落得个亡命天涯的地步。
再要出手,闹不好他就会陪上身家性命。
看看柳风,又看看柳伍德,季安突然嘿嘿笑起来,开口道“老爷这个主意也不错!”
柳伍德眨眨眼。
“奴才也听说那黎君用计毫无破绽,算无遗策,他唯一的弱点便是白秋……英王殿下也对白秋恨之入骨,老爷正可联络了殿下在安康的旧部一举将那白秋擒了。”他吐出一口气, “……用她做人质,想那黎君一定会乖乖地出钱出力送我们出境。”
“好策。”柳伍德连连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就这么办!”
说着话,吩咐珍珠上了壶茶,去门外守着,柳伍德和季安坐在桌前密议起来。
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人的谈话,柳凤眼底闪过一丝狠色:只抓了她来做人质?
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既抓了来,她就要叫她下半辈子生不如死!
……
进宫谢了恩,穆婉秋在公公的带领下走出宫门口,远远瞧见黎君等在马车边,就快步迎了上去。
“阿秋……”黎君已经走过来“怎么样,皇后娘娘没难为你吧?”把她斗篷上的帽子给戴上“秋天风大,仔细吹着。”
皇后原本就因英王逃逸和南帝失和,现在又因穆婉秋为父申冤把英王当年的旧事翻出来,直让南帝下了狠心处置英王,已经下明旨昭告天下,撤销了他的王位贬为庶民,黎君好担心皇后会因此记恨穆婉秋。
“没有,皇后娘娘还赏了我一副羊脂白玉手镯呢……”穆婉秋抬手给黎君看, “……皇兄收了我做义妹,就绝不会再杀我,黎大哥真的不用担心,不用再这等我。”又指指身后跟出来的十个侍卫“皇兄还给了我十个侍卫呢。”责备的语气中带着股甜丝丝味道,她在宫里逗留了两个多时辰,他就在宫外等了两个时辰,让她心有不忍,却甜甜的。
毕竟,他不是一个闲人,有大把的时间。
圣心难测,谁知道南帝什么时候会翻脸无情?他又怎么敢保证她进宫去不会一时冲动又捅出什么大篓子?
总之,伴君如伴虎,她在里面一刻,他的心就悬着一刻,直看到她平安出来,他才放心,听了穆婉秋的话,黎君摇摇头没言语。
他可不敢说是担心她又在里面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