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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上并未有什么行人在。
其实, 正是因为这条路较为偏僻平日里没有什么人路过,所以才择了这条路来走。
阿音看看道路两旁未有外人,就不时地撩了车窗帘子往外看。车子行的近了,阿音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青枫不过去一些再去拦她。
眼前之人衣裳有些凌乱,头发也有些散乱。最重要的是, 他的腿上隐隐地渗出了些血迹!
他分明是腿上受了伤!
再看青枫四周, 有个木棍丢在旁边。应当是当做拐杖用过来的。
想崔府和这条街虽然离得不算远,但还是相距不短的一段距离……
阿音有些担忧青枫的状况,示意玉簪扶她下车。只不过玉簪还没来得及答话, 车前的男子就已经跌跌撞撞走了两步朝她靠近了些。
青枫刚走两步,就疼得连连倒抽凉气。
阿音见他的情形比她想象得还厉害, 忙道:“你站着。这样和我说话就成。”
她知道青枫很关心她的身体, 刚才八成是看她想要下车所以意图阻止。她生怕青枫再过来,又道:“我就车上和你说。你莫要再过来了。”
果然,青枫这就点了点头。
阿音很是有心地看着他裤子上又多了点血迹,赶紧问道:“你为何找我?”
青枫低着头, 看着自己脚前的地面,抿了抿干涩到裂开了几道口子的嘴唇,用很低的声音轻声道:“奶奶,我、我想回去。”
阿音觉得自己八成是听错了,下意思道:“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想回去。”第二次说出口, 青枫的语气镇定了许多,目光也愈发坚定。
他一字字认真说完,抬起头来望向阿音, 再次重复道:“小的想跟着奶奶,回去伺候您。”
*
阿音回到宫里后,犹有些无法相信青枫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说实话,倘若青枫之前选择不跟崔怀岚走,一直留在宫里到现在的话,阿音许是还没有那么震惊。
偏偏青枫已经出去过了,还尝到了和亲人团聚的滋味。如今再回来,也不知道为的是什么。
更何况……
阿音朝着青枫屋子的方向看了眼。
更何况,青枫还是被崔怀岚打了一顿后,一瘸一拐地依然坚持着非要回来不可。
想到青枫说起自己伤势来由时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阿音的心里当真是怎么着也转不过弯儿来。
“四姑姑说,我若是走了,就再也别回去。”青枫十分平静地告诉她,“我说我要走。姑姑太伤心了,就打了我。”
说到这儿,青枫甚至笑了一下,“奶奶,您别觉得四姑姑下手狠。其实她当时没有料到自己下手那么狠。棍子断了她才发现我腿上流了血。她自己都哭了。真的。她对我很好。是我不争气,非要回来。”
阿音看着青枫这般的样子,只觉得当年那个文雅的少年好似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
把青枫带回来后,阿音就从景华宫里拨了个刚刚过来伺候的小太监去照顾青枫。
谁知木头听闻青枫回来后,说什么也不让那小太监去照顾青枫,非要自己去。
为此木头还特意过来给阿音磕了个头。
“太子妃请相信小的。”木头急慌慌地说道:“小的一定把景华宫的事情办妥当。小的是用闲暇时间照顾青枫。您就不用派了旁人去了。”
生怕阿音不肯答应,木头还道:“青枫这人有点儿怪,很少和人亲近。除了小的外,他也就和太子妃关系近一些。倘若他被陌生人这样伺候,恐怕那病非但好得不会快,反而要慢上许多。”
阿音听了这话后,原本的伤感倒是冲淡了些,颇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个木头。
怪道原先青枫一直说木头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来,时常说错话很容易得罪贵人们。
如今看来,确实是个说话不太妥当的。而且用词也不知道讲究些。
阿音见木头待青枫是真心实意的好,就也不用他去做旁的事情了,只吩咐他去照顾好青枫。
“青枫的心情好似有些不太妥当。你多留意着些,时常陪他说说话。”阿音吩咐道。
木头听闻后,这便领命而去。
阿音打开窗户朝外去看,便见木头已经撒开腿跑向了青枫的屋子那边。
不过,收回目光的时候,阿音就见另外一人已经进了景华宫的院门,正朝着她的屋子这边行来。
阿音索性把窗户推开敞到了最大,只为了看对方的时候顺畅一些。
冀行箴正缓步朝着正殿走去。行至院子中央的时候,他似有所感,就抬头朝着屋子那边看了看。
谁知就正好看到了阿音坐在屋子里的窗户边上,正静静地朝着他望过来。
冀行箴脚步微微一顿,继而笑了下,这便大跨着步子朝着屋中行去。
看到阿音坐在窗口边,冀行箴就扶了她起身,“怎地在这儿坐着?要等我也到屋里去。免得吹了风着了凉。”
虽然是已经入了夏季,但这个时候的风还有些凉意,算不得热。
阿音就把自己刚才接了青枫回宫、又派了木头去照顾青枫的事儿说了。
阿音百思不得其解,拉了冀行箴问:“你说青枫回来这一趟,为的是什么?”
崔家的人知道了青枫的身世后,根本不肯接纳他。
唯有崔怀岚,一直很认同这个侄儿。不管侄儿现在是甚么状况,她依然想要护着他,让他跟在身边。
对青枫来说,崔怀岚的这个举动代表的意义很多。这样的亲情对他来说尤其重要。
阿音想,这就是青枫当初离开的最大原因罢。
冀行箴扶了阿音去到里面坐着,而后他挨着在她身边坐下,沉吟了下说道:“许是郑惠冉罢。”
因为郑惠冉跟着他做事,所以郑惠冉那边的所有事情,他都了若指掌。
包括青枫和郑惠冉之间的一些举动。
“郑惠冉?”阿音有些不敢置信,“为了她,青枫放弃和亲人在一起,回到宫里来?”
阿音承认,自己现在是反应不如以往的时候快。
但她再怎么样也无法想象,青枫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寻到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好不容易出了宫,却最后又选择了回到宫里,却是为了郑惠冉。
“亲人的陪伴毕竟是不同的。”冀行箴低头给阿音理着有些不平整的衣裳,说道:“相伴一生之人的陪伴更为重要。”
阿音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喃喃道:“相伴一生的人?”她侧首去问冀行箴,“青枫?郑惠冉?”
说实话,阿音明白冀行箴的意思。为了相伴一生的人,有时候可以放弃很多。
就像她。
即便再不喜欢宫里的氛围,即便在不喜欢宫里的生活,但是为了冀行箴,她甘之如饴。
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外,对她最好最关心她疼爱她的,就是冀行箴了。她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冀行箴的相伴,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如果说青枫和郑惠冉间的感情是她们这般,她倒是可以理解。
可是说到郑惠冉和青枫,阿音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冀行箴看她面露不解,就颔首道:“我想,应当是的罢。”
阿音知道,冀行箴不会骗她。他既然这样说,虽然用了“应当”二字,那也是已经有至少六七分的把握了。
就在这个时候,阿音忽地记起来,当初青枫跟了她后在昭远宫外遇到郑惠冉时候他们两个人目光相触的情形。
阿音越是回想,心里的烦闷感就深一分。
……他们两个这可真是,怎么说好呢。
冀行箴看阿音神色中愁绪满布,不由笑了,“你有什么想不通的?是觉得他们两个之间不可能有甚情谊,还是说,你觉得郑惠冉不值得青枫这样做?”
“都不是。”阿音摇头道:“我说不上来。”
冀行箴轻叹着摇头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可是——”
“没什么。你不用替他担心。”冀行箴给阿音终于捋平了衣裳,笑着说道:“我们看郑惠冉,自然觉得她待人不亲近,脾气也不算好。但是,或许她待青枫不一般呢?”
又或者不一定是因为脾性的缘故。而是其他。
冀行箴遥望着天边的某个方向,想起了很久前的某天。
那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好些人的命运也因此而发生转变。
“再说了,郑惠冉对于青枫来说意义不同。”冀行箴道。
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心理和想法。
说实话,在青枫看来,郑惠冉是他的女人。而且是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青枫虽年少,却并非是个担不起事儿的。他心里对郑惠冉终究是存有一份责任心。
相处久了,这份责任心到底有没有变成其他,冀行箴就不知道了。但他明白,郑惠冉一定是青枫在这宫里最后的执念。若有谁是青枫认定了的那个人,非郑惠冉莫属。
“随他去罢。”冀行箴轻抚着阿音的发,说道:“他愿意如此,就随他罢。”
阿音的心里有些难过。
崔先生好不容易把侄儿接到了身边。如今青枫这样回来了,崔先生肯定也很伤心罢。
倘若不伤心,崔先生那么善良那么心软的人,即便是学生功课做不完也舍不得责打,即便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谁,只听闻可以救人一命就肯连续十几日鲜血……
这样好的的人,怎么会舍得下重手去打了自己的侄儿?一定是听闻青枫放弃了自由选择了重新回到宫里来做事,所以才出手的。
下手那么重。也不知道先生当时是伤心成了什么样子!
崔先生是个很好的人。阿音不希望崔先生伤心。
……如果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好了。
阿音默默地努力地这般想着。
*
木头听闻青枫受伤后,根本都没来得及去看青枫一眼,这就求到了太子妃的跟前,因为他生怕自己去的晚了太子妃派了旁人去照顾青枫。
如今到了屋里后,他才知道青枫到底伤得有多么重。
“你怎么搞的!”木头推门进屋的时候,青枫已经褪去了腿上的裤子,在往上面擦药膏。
看着他腿上的斑斑血迹,木头惊得瞪大了眼睛,“谁把你伤成了这样?你不是会功夫的么!”
“没谁。我自己弄伤的。”青枫不甚在意地说着。
药膏是太子妃给他的。他知道,太子妃给他的一定是很好的伤药。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这伤当真基本上就是他自己弄的。因为原本伤势没那么厉害,是他在伤口还新着的时候非要挣扎着跑去拦车子,所以把伤口给挣开得更大了。这才流血流那么多。
瞧着吓人,其实都是皮肉伤。
姑姑根本舍不得把他打得太重。
青枫想到姑姑待他的百般的好,心里难受得紧,低声与木头道:“把门关上。”
木头这才反应自己忘记了关门,赶紧过去给闭合了。
他一回头,这才发现青枫居然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正往床边上挪着,显然是打算下床来穿鞋。
“你这是做什么!”木头骇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你这是还打算出门去?”
“嗯 。”青枫拿过旁边刚才已经准备好的拖把棍子,扶着站了起来。
“我要去见一个人。”他认真地和木头说道:“我得去和她说一声,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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