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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之间
虽说军人耿直,但军人再耿直也是朝臣,既是朝臣,就不可能不去关注朝政的动向,既然是朝臣,就不可能没有那些趋炎附势的嘴脸。
所以今天,又在轮到潘云豹去打饭的时候,就有些人故意当着他的面说些风言风语,“听说没,以后咱们军里可又多了一位庞大帅了。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又年轻又有本事,怕是能带领咱们干出更大一番轰轰烈烈的业绩呢”
“就是就是听说庞大帅为人谦和,最是礼贤下士的。”
“那当然呀,人家是出身?要是不好,他妹子能选去当太子妃?那就是未来的国母,家教肯定是极好的,可从来没出过纨绔膏梁之辈”
……
潘云豹听不下去了,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不分明是在指责他爹没把他教好?
“你们这是干嘛呢?打了饭不赶紧吃,还有工夫在这儿闲磕牙?”蓦地,沈大海吼了一嗓子,闲话当中有几个人是他营中的小兵,他倒也管得着。
敢说这话的,都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几人面服心不服的撇撇嘴,暂且走开了。
沈大海也不知安慰潘云豹,只能跟他说一句,“这些人就这样,你不要往心里去。”
潘云豹明白,在军营里磨炼了这些时,他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并不再象从前似的,一言不和就跟人动拳头。勉强笑笑谢过,嘴上说没事,继续干活了。
只是听了这话,心里着实有些憋屈,怄得连午饭也吃不下,午休时候独自一人跑到营房后头去劈柴。
劈柴似乎成了他们伙头营一种发泄多余精力的最好运动了,只要有人打架闹事,拌嘴斗气的,风九如一律发配人来劈柴。有时,有些新兵心里郁闷,也这边劈几根柴出气。
潘云豹真是不明白,为这些人会这么现实。他爹不还在前线么?还是立了功的大功臣,又不是打了败仗受了罚,不就是因为皇上一纸调令,弄得好象要变天似的,等不及的就跳出来想要看他们潘家的落魄样了。
缺德,真他祖母的缺德带冒烟小豹子用力的劈着柴,象是在劈着那些可恶的嘴脸。热热的汗从每个毛孔里渗出来,似乎也渐渐把他的怨气带出来了一些,可是不够,还远远不够。若是笑话他,他无话可说,可为要笑话他爹?
小豹子虽然打小就怕他爹,但从心眼里,还是对父亲有着无比的崇敬与尊重。他就是再不好,家里不还有个能干的大哥么?你们这些人的眼睛都长到哪儿去了,不看看好的,光盯着我?
再说,我有那么差劲么?我不是一直在改么?小豹子的心里憋着太多的委屈,岂是几根木头就能消融的?他还要劈,还要劈
“够了”一只手从后头冷不丁的伸出,握住他高高举起,又要落下的胳膊。胡浩然在他身边坐下,“还要操练,你不省着点力气,全用到这上头,是想挨骂么?”
这连发个脾气都发不痛快潘云豹悻悻的想着,却是放下了斧头,胡浩然帮他把劈好的柴归拢,收到柴禾垛里,往旁边已经成荫的杨柳下一努嘴,“走,。”
潘云豹跟着了,无精打彩的歪在一棵老树上,随手拔了一棵狗尾巴草起来,一下一下的揪着。
胡浩然瞅着他这略带孩子气的举动,很是想笑,“?听人家几句风凉话就受不住了?”
“才不是呢”小豹子口是心非的否认着,下手却更加狠了,可怜的狗尾巴草被他很快拔得只剩下光杆,幽怨的竖在那儿。
“别不承认了”胡浩然鄙视了他一眼,“潘叔给召,当然有些人会见风转舵,这也是人之常情。”
“还人之常情,分明就是人走茶凉,没义气”小豹子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起来。
胡浩然轻声嗤笑,却是问他,“你知不,我刚到这个军营是感觉?”
潘云豹一愣,你还能有感觉?就是有我也猜不着啊,没心没肺的抢白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肚子里蛔虫”
胡浩然两手抱头,枕在树上,仰望着绿荫上方的明媚天空,语气和缓而低沉,“我刚来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我爹也做了几年的大帅,我想会不会有人因为他而记得我,说不定还对我另眼相待的的?”
小豹子一哽,明白他的意思了。
“很可惜啊,我来军营里这么久了,一直没人提起过,从前在南康国,还有一位威风凛凛的武烈侯。一次也没有,就是说起我爹,也不过感慨一两句他老人家为国捐躯,死得壮烈,如此而已。”胡浩然的语音里没有怨,没有恨,却透着一股深深的失落。
潘云豹听得心中不忍,“浩然……”
“你不用劝我,我已经想明白了。”胡浩然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本来我也跟你似的,心里很不舒服。特别是在你上回打擂台得了个第一之后,每回听到那些人在人前人后使劲的夸你们家,是如何的老子英雄儿好汉,我就更不舒服了。嘿嘿,说实话,那时候,我真挺妒忌你这小子的。”
胡浩然说的是真心话,“云豹,你算是挺有福气的了,虽说打小没了娘,可你还有爹,还有个那么好的大哥一直护着你。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算是享了他们的福了。当然,我也享过我爹的福,甚至现在还在受他的余荫庇护。只是老2,你想过没有,我们难道能靠着父兄的名声过一辈子?”
胡浩然虽是问他,却自问自答,“不能,我们不能永远做谁的,谁的弟弟。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云豹,没有谁的荣誉是天生就落下来的,我们有个好爹,只是让我们的起点高了一点,但要是让世人真正看得起,还得靠我们努力。这世上的人健忘得很,却也现实得很。的功绩他们记不住,但是现在的风水他们却看得比谁都清楚。
潘叔为被召回,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说实话,他年纪大了,也是该时候享享清福了,让年轻人顶上,这道理是不的。要不,你看皇上不把你哥召?当然,旁人的风言风语还要说一阵子,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只要咱们有本事,二回考核的时候,你再拿个第一,往后做一番轰轰烈烈的成就,不就能让他们刮目相看?”
这一番话,潘云豹真正听到心里去了。用力点一点头,只觉心中忽地生起万千豪情,“说得对咱们又不是没本事,干嘛要给人小瞧了去?老大,谢谢你”
“那你还不如谢谢少泉。”忽地,从另一棵树后蹦出二人,正是蒋孝才和郎世明。
二人嬉皮笑脸,勾肩搭背的走上前来,“说你们俩不声不响的跑那儿去,原来在这里互诉衷肠。”
“你们也来了?”
“嘁,就你那张死鱼脸,我一个眼角瞄,就有问题了,再看老大也偷摸跑了出来,就一齐跟了呗。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你们两个傻蛋没有,这要是打仗,可是要出人命的”
“去你的这是打仗的时候么?”潘云豹骂着,心里却是暖融融的。稍有情绪不对,们都能看出来,还这么关心,能有这么些个,就算被人骂作狐朋狗友,他也觉得值了。
蒋孝才用手背痞痞的敲敲胡浩然胸膛,“老大,你就从实招了吧。你憋屈了这么久,会这么容易就想开了?是不是上次,少泉给你谈心的结果?否则,就凭你这个榆木疙瘩的脑袋,还能转过弯来?”
胡浩然脸一沉,“就算是少泉又如何?你不服气啊?啰嗦”
郎世明忍着笑,阴阳怪气的哀叹一声,“看来我也得快点去讨个了,否则哪天心情差了,也没个人开导开导,着实可怜呀”
“你拉倒吧毛都没长齐,还想成亲?”三人不约而同的鄙视了他一眼。
蒋孝才道,“就是要成亲,也该是我先才对。哥几个替我张罗下啊,我要求也不高,最关键是温柔贤淑,品性一定要好。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大方随和,不斤斤计较。当然,要是再长得漂亮一点,就更完美了。嗳嗳……你们别走啊”
“不走,还等着听你发梦话么?”
一行人渐行渐远了,在他们身后,又转出两个人来。
“还警惕性?我们在这儿站了这么半天,没人?”风九如问。
萧森一脸严肃的答,“看来实战演练要加强啊,要不,就从今晚开始?”
风九如点头,却忽地一笑,“真没想到,这几个小子进步不少,肚子里不再是一团草包,还用脑子想问题了,不,不”
萧森瞄瞄左右,才翼翼的问,“可是潘帅的事情……这军中有些人也太不象话了,潘帅还在,他们就如此嚣张,若是潘帅退下来,还不知如何作态呢庞将军为人是不,可是执掌帅印……”
他没有说下去,眼光中却明显有些不信任。
风九如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神情忧虑,叹了口气,“加紧操练吧,说不好这养兵千日,就用在一时了。”
萧森猛地一惊,“你是说……”
风九如摇了摇头,再不肯多说了。
潘茂广被召回的消息传到潘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张蜻蜓不懂时政,可卢月荷却是个明白人,稍加琢磨,便知皇上的本意了。在她看来,这也是一件好事。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潘家根基并不牢固,仅凭公公一人之力爬得这么快,说起来荣耀,但也实在是存在一定风险的。适当的抑制一下并不是坏事,再说了,公公毕竟也是上年纪的人了,老在前线这么冲锋陷阵也不是个事,皇上能让他,驻守京师,应该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张蜻蜓听嫂子一番分析,便也放下了心。要她说,“若是连大哥一起征召才好呢这不更加妥当?”
弟妹这么说也是一番好心,但卢月荷却不能赞同她的说法。皇上主要忌惮的是潘茂广,而潘云龙却只是青年将军,就算是有一定的军功,还远不足让皇上为患的地步。再说了,潘云龙也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必不肯居于人后,这条仕途是他选的,就不会害怕这前方的艰难与险恶。身为他的妻子,卢月荷就必须忍受这一份担忧与煎熬。她弟妹是个直肠子,这些话也就不对她说了,免得张蜻蜓还替她担心。
她们这边按下了心肠,可小谢和潘云祺却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们原算着潘茂广至少要一年半载之后才回,现在这么快就,那让他们办?
待圣旨送到,完成交接从边关,又不用带着千军万马,按照行军的速度,最慢五月也该了。那个时候,兰心最多还是五个月的身孕,未见男女,能令潘茂广展颜一笑?
当然,还有他们密谋潘云露和禇家的婚事,想来也得泡汤了。潘茂广得这么快,到时总得过定下礼的,可能这么长都不出状况?
小谢是忧心忡忡,“云祺,你看如今,这可办?”
潘云祺哪里?他还想到自认为最重要的一点,“皇上这旨意来得突然,就算是忌惮爹爹立了大功,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招他呢?难道说,这是皇上不信任咱们家了?”
小谢听着这话可着实唬了一跳,“有这种可能么?”
潘云祺也是胡思乱想,可是他想了一想,也许有个人会实情,“娘您别慌,待我出去打听打听”
吴德一直就在家里等着潘云祺呢,他精心借势造出这样一个局面,总要落到实处才行。
当潘云祺来的时候,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相迎,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若即若离,让潘云祺总感觉低人一头。
对于吴德来说,在手下跟着赚钱的,就别想他有多抬举。潘云祺心里也,想着人家总是皇亲国戚,谦卑一些也是应当。却殊不知,他这阿谀奉承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是有多么的卑躬屈膝。
“每月的利息,万管事有按数给你么?”吴德命人奉了茶,先扯起闲话。
“有的。”潘云祺点头哈腰的奉承,“多谢五爷指点明路,每月都按数给来的。”
嗯。吴德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说了。
潘云祺却是问起,“五爷,近日朝中之事……您可有听说?”
吴德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我又没有官职在身,怎知朝中大事?再说,全京城的人都,我既是皇亲,又时常到宫中走动,就更不好妄议是非了。”
潘云祺赔笑着道,“五爷谦虚了,您是因为皇后娘娘的遗命,所以不方便出仕,否则就凭五爷您的文韬武略,有官儿是您做不得的?其实我今日前来冒昧打扰,也不为别的,只是想打听件家事……”
吴德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说,先挥了挥手,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爹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这事嘛……”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潘云祺当即就心中一紧,“莫非,是皇上……”
“胡说”吴德声色俱厉的把他的话打断了,“你能这么想皇上呢?皇上是那等猜忌功臣之人么?”
潘云祺惊出一头的冷汗,这才意识到,他当着皇亲国戚的面,揣测皇上的心思是多么不明智的事情。不要以为你跟着人家做点事情就拿不当外人了,还差得远呢
“恕罪恕罪,我只是一时担心家里,所以出言冒犯了”
在潘云祺再三作揖赔不是之后,吴德端足了架子,这才放过了他,却是故作神秘的道,“这事我还真听到一点风声。不过,有些不太好说。”
潘云祺急忙道,“五爷,您但讲无妨”
吴德挑一挑眉,这才开口,“你家老2现在是在军里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是啊”潘云祺心中咯登一下,这跟潘云豹有关系?
吴德摸摸唇边的两绺短须,“听说,他在军营里很威风啊简直是打遍军营无敌手了,真是不。不过你没学你爹的一招半式呢?”
潘云祺一哽,有些不大明白吴德突然把事情扯到潘云豹身上是意思,他先答道,“因为家父从军,我若是再从军,难免有荫袭之嫌,所以才从了文,想挣个前程。”
吴德笑了,“挺有志气的嘛不过有志气好啊,年轻人,就是要志气,你又是个聪明伶俐的,想来走这条路,也难不倒你。只不过嘛……就算是比不上你两个哥哥,也是情有可原的。”
潘云祺听着这话不太对劲了,叫他比不上他两个哥哥?就算他一时是比不上潘云龙,可比潘云豹不会差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为吴德会这么肯定,他连潘云豹也比不上呢?
吴德觑着他的神色,笑眯眯似是要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听宫里说,对你们家老2也挺器重的,想好好培养培养他。你也,你们家老大在前线刚立了大功,现在老2也要出来了,那你爹还在前线做?有这么两个有本事的,他不得乐呵呵的养老了?当然,还有你,你也是很不的。”
只是……到底也比不过两个哥哥是吗?
潘云祺明白吴德的意思了,他是在说,因为潘云豹在军中冒得太快了,所以也间接刺激了皇上,觉得既然你们有这么两个有本事的,你这老将还在前线干嘛?总不能把整个南康国的军队都把持在你们手里吗?所以皇上让潘茂广了。
可是,这样的消息之于潘云祺有意义呢?大哥在前线捷报频传,二哥在军营崭露头角,而呢?难道他的光芒一辈子就要被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掩盖?
潘云祺不服
潘云龙自幼就读书习武,他出成绩,潘云祺还能够理解,可凭,那个打小就不学无术的潘云豹也能得到皇上的赏识?还要提拔重用他?
难道你们都忘了,他从前是怎样的一个京城纨绔么?当在书房里读书写字的时候,他在干?当在严师的指导下习文作赋的时候,他在干?
除了玩,他还会?潘云祺觉得,输给全天下的人都不冤,可要他输给这么一个吃喝玩乐,打架闹事长大的混混,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那他,应该办?
吴德这儿现在还不会给他答案,命人送客了。送了他两盆怒放的名贵牡丹,说是给他养养眼。
看着潘云祺一脸不甘又嫉妒的离去,吴德摸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
有些事,急不得。在宫里浸yin多年的他很是明白,指使人去做一件事,不如推动他去做一件事,这样就算是会引发大火,也烧不到他的身上。
想起张蜻蜓那张美丽倔强,却又设计下套陷害时得意的小脸,吴德心中冷笑,小美人,得罪了五爷,你可别想安生了。总有一天,我要你给你十倍百倍的屈辱,你才五爷的手段呢
当然,还有祝家那个小妞,吴德可也没忘记她
张蜻蜓不有人这么惦记着她,她倒是接到章清芷送来的一篮子喜蛋,原来她于昨日已经平安产下一子,打发人来是要请她明日去吃洗三面的。
这可是好事,张蜻蜓兴冲冲的就开始打听起南康国的规矩,要给小外甥准备礼品。其实跟北安国也差不多,无非是依着亲疏,给孩子送些衣裳鞋袜,还有长命锁之类的就行了。
(谢谢蜜桃宝儿的打赏,周末愉快哦)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