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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指的道上有钱啊。你这么折腾为什么,难道是为人民服务呀?”韩富虎嘲讽了句,又放缓了口气道,“其实不一定都是死路,如果你干得足够成功,或者挣够足够多的钱,可以有很多路走的,比如移民,比如换个身份……这些都需要钱,就你现在这种挣法,去掉养车养人的费用,一年有个几十万不错了……而我这一次,直接给你一百万怎么样?定金三十万……对于你,一天就能挣够这么多。”
韩富虎又掏出一张银行卡来,带着开户的票据,往余罪面前推着,极尽蛊惑之能事。余罪目光闪烁不定,像动心了,又像怕烫手不敢拿,看得韩富虎暗笑了。他相信钱能使鬼推磨,打动这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这是就一回,还是常干?”余罪突然问,很白痴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韩富虎没明白,这怎么可能告诉他。
“我是说……你要碰一回运气,我还能考虑考虑……要是、要是常干,我那个……绝对不干。”余罪摆摆手,手想去拿那卡,像怕烫手似的,又不好意思地缩回去了。
韩富虎笑了,把卡放到了余罪手里,笑着起身道:“听你的,就一回。明天把车开到港口,等我消息,接货的时间和地点我随后通知你。那……合作愉快,尾款等货运到现付,没问题吧。”
余罪与之握了握手,仍然是一副不怎么情愿的样子。告辞下楼时,连车里等着的沈嘉文也发现了余罪老大不乐意的表情,就像受了点委屈似的。她以为合作又没谈成,等上车驶出几公里,韩富虎微微地笑着,评价了句:“搞定了,索仔一个,呵呵。”
索仔,生瓜、傻瓜的意思。沈嘉文听到了这个没有意外的谈判结果,她笑了。
对于这位索仔韩富虎并不看好,他问道:“嘉文,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疑啊,郑潮刚运完货就做了郑潮,咱们刚想让渔仔探探底,结果渔仔也折了……再说了,总不能有人运气能好到这个程度,接手运输,一点差错也没出过吧?”
问题出来了,连表现优秀也成了疑问,焦涛心里咯噔了一下,生怕自己受到怀疑,插了句嘴道:“对,那天我们明明看到他落荒而逃的,可不知道又从哪儿找来的人……有这么大能量,还真是很可疑。”
“不会是……”韩富虎狐疑地看着沈嘉文,轻声问着,“老傅做的手脚吧?他一直不同意走货,不会是想另立山头吧?要有这个想法,狱友可是铁杆。”
“你考虑得太多了。”沈嘉文笑了笑,纤手抚过他宽阔的肩膀,笑着道,“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的背后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参与进来,我们就多一道屏障,呵呵。”
这么微笑着的解释,似乎更有说服力一般,韩富虎和她相视而笑,不再谈论了。
车越来越远,离去的方向则有一道身影,余罪的脸上也在笑,还真是一副傻瓜似的笑容。他溜达着回到了新华厂区,另一位脸上也是傻瓜似的笑容,神秘道:“余儿,那妞胸器吓人,看样子很深啊。”
一下子被打断思路,余罪像是恍然大悟道:“对呀,如果藏,她说不定就是藏得最深的,不过没凶器呀?”
“我是说胸……乳沟很深啊,绝对极品。”鼠标解释着,在自己的胸前以及下身比划着。余罪愣了,两人说岔了,他还以为鼠标有消息了呢,愣了下,他一抚鼠标脸蛋,兴奋地道:“标哥真是人才啊,隔着手能看牌,隔着衣服能看胸……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两人所想的事不同,可所说的话却是很契合,而且表情如出一辙,都像傻瓜一般,呵呵相对而笑……
本性非奸
车把杜立才和许平秋送至东江省公安厅大门口时,杜立才反倒紧张了,以他一个小小行动组长的身份要见一个厅长级别的人物,明显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十分慌张。
车停的时候,他不确定地回头道:“许处,要不,我别去了,我没给这么大领导汇报过工作。”
“你代表省禁毒局,不去可说不过去。”许平秋笑着道,出了个好办法,“你这样,就当面前领导是个白痴,你跟他讲情况就成。”
“啊?这哪成?”杜立才吓了一跳,把当司机的林宇婧逗笑了。许平秋却是笑着道:“我告诉你,我蒙咱们崔厅长的时候,都不确定侦查方向对不对。没关系,有大案领导都高兴,前提是,战果得有人家一半,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这一半,还是要给的,控制这么大盘面,咱们靠自己可不行。”
好不容易让杜立才找回点信心了,两人下了车,岗哨验过身份,门房已经有厅里的秘书在等了,带着两位外省同行直进了东江省最高公安机关,此番是寻求援助来了,而且是极度保密的状态下。
时间,十九日晚七时一刻。
机要秘书打开日志,听着杜立才的汇报,飞快地记录着摘要,会议室仅有四人,一头银发显得很有气质的李厅长不时地打断汇报,问着更进一步的细节,在听到东江省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大一个完备的贩毒网络时,他眉头皱起来了,似乎很不相信。
不过无法否认的是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证言、证人、证据。长达半年的侦查时间,心力交瘁的杜立才对于每个环节已经是了然于胸,对答如流,这个情况不得不引起重视了,以往类似的犯罪都是外省向本省贩运,甚至通过本省向海外贩运,东江离金三角本来就近,植物类毒品是个重灾区,而数年前又发生一起世界最大的冰毒案,那时候起,警方才认识到这里同样是化学类毒品的重灾区,可没想到通过这个侦查又升级了,还存在境外走私毒品的问题。
“很好,你们辛苦了,我代表东江警方和滨海市民,向你们的辛勤工作表示感谢。”李厅长拿着草案,翻看着拟定的计划,奇怪问道,“许处长、杜组长,贩毒嫌疑人通过普通商品这个走私渠道出货,我姑且相信,可这种内幕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地下走私这个渠道我们打击了可不止一年了,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掌握更确切的消息,不过我知道这个货量是触目惊心的,要是真藏在不起眼的电子垃圾或者其他商品里,还真不好查。”
“我们……”许平秋看了杜立才一眼,用不无得意的口吻说道,“有一个内线打进这里的走私渠道了。”
“呵呵,好,里应外合,犯罪分子不也喜欢用这一招嘛。”李厅长听罢,放声大笑了,在拟定的计划上签上了大名。
这个计划的详细商定还需要时间,包括警力的配置、行动的方式、指挥权属以及各警种的协调,可谓细节繁琐。大门外等待着的林宇婧不时地看着楼上,高耸的玻璃墙看不出在哪儿商议,不过她知道,最后一战的序幕已经悄无声息地拉开了。
这一天,距上一次失误整整一个月,距第一次线人被杀,已经过了整整五个月,每一次从艰难反复的过程走向终点都会给她带来一种紧张的情绪,但这一次,却多了一点别的感悟。她靠着椅背,微闭着眼,在回忆着初见那拨菜鸟的时光。谁能想象,这么短的时间,他们都已经独立执行任务了,谁又能想到,他们居然走到了所有人的前列……
她不再想这些,她在想那个阳光炙热的天气,在想那个坏坏的小子附在她耳边说:你忍着,就当我们为了任务献身。
她笑了,那是一次无法拒绝的非礼,却也是这次枯燥任务中最让她回味的点缀。
为什么呢?那小子一点也不帅,有点坏,却坏得反倒让人挂怀……
“焊条……鼠标,快点。”
孙羿在吼着,鼠标抓了把递过来,孙羿换下了焊头,戴上了眼罩,又继续焊保险杠。
快成形了,外形是一辆老掉牙的城市猎人,不过加上狰狞的保险框显得就像怪兽了,如果懂行看看发动机恐怕会被惊得跳起来,那是国产勇士越野上拆下来的,光传动衔接就搞了一下午,就这还是在经费极度缺乏的情况下完成的。以孙羿的想法,应该开个天窗,加个射击口才叫过瘾。
车间是一个神秘人物帮忙联系的货真价实的地下改装场,你要什么走私配件他们都拿得出来。接到后方安排余罪才发现,许平秋布的眼线恐怕不止自己一个人,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不止对手,还有队友的。
对了,他也发现自己的经验还是不足了点,口头协议达成后,对于运输方几乎要失去自由了,吃饭、溜达甚至上厕所都有人跟着,人他不认识,不过是韩富虎派来的,要和他敲定详细的细节。
“大佬啊,这车太招摇了。”来人发着感慨,好是好,只是招摇得生怕别人不认识这车一样。
“要想万全,只能用这种车,否则万一碰上缉私拦截,你冲不过去怎么办?”余罪道。极力维护着自己的创意。鼠标凑上来说道:“三点六的排量,时速能飙到二百,不管他们拉不倒钉,用车截,还是想别的办法,只要有路,就能闯过来。”
“当然,没有碰到缉查更好。尽量拣一条好走的路。”余罪道。
“只要过了关卡,这辆车就会消失。孙子,这个换乘的时间有多少?”鼠标问道。
正焊接的孙羿回头道:“三到五分钟……你们把接应点想好就行了。”
老办法,车里套车,避开缉私追查,这个办法不可谓不行,估计对方也闻听过这拨“走私”分子的手段。那位观摩的没有什么异议了,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二十一时了,他邀着余罪出去宵夜,余罪安排了下改装的活儿,跟着出去了。
看得是够紧,光车身的扫描就进行了两次,而且这位也是多少懂行的,对孙羿的改装技术直竖大拇指。
人一走,鼠标弯下腰问着孙羿道:“明天怎么干?车上有追踪么?”
“没有,家里怕万一被发现,前功尽弃,所以,电子设备全部不用。”孙羿小声道,他看了眼鼠标,声音更低了,“这可是屎到屁眼上,还不知道茅坑在哪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要没追踪,又不让你开车,怎么办?”鼠标轻声道,不经意间,开始被任务的成败牵动了。
“我改装的车,别人想开走可没那么容易。”孙羿笑了笑,继续干活了。他对自己唯一的这一点长处,还是蛮有信心的。
只要有货,只要同意让这辆车载运,那就没跑了,鼠标想想自己也仍然是个打酱油的身份,索性不去想了。一会儿孙羿也歇下来了,四周无人,两人是被关在工作间里,哥俩无聊地对着抽烟,本来都没烟瘾,却被无聊的环境憋得都会抽了,孙羿吐着烟圈道:“真想不到啊,这就当上警察了。”
“哟,啥感慨,讲讲。”鼠标笑道。
“感慨就是啊,要早知道这么窝囊,被人像个工地小工吆来喝去,老子就不干了。”孙羿道,自己被撵出车管处,在二队也并非如意,调来滨海也是小卒,到哪儿都是俯首听命的角色。鼠标笑着斥道:“怎么?总不能你学员服还穿着,就赏你个队长当当吧?”
“队长也没意思,二队你还不知道?我看楼下法医室那死人,都比看活的顺眼。”孙羿道。鼠标深有同感,不过估计是没有融入到那个集体的缘故,他劝着孙羿道:“其实他们也不错,就是说话冲了点,态度恶劣了点,都那样,职业病,咱们过不了几年,八成也得那样子。”
“我纠结呀,现在改装车,接一单好活儿顶得上一年工资,拼这命有啥意思……我想跟我爸干,可我爸说当警察有出息……哎对了,这拨人干什么的?”孙羿异样地问道。鼠标瞅了瞅四下无人,附耳一句,吓了孙羿一跳,紧张道:“操,这小子胆肥了啊!”
对于鼠标而言,规则在他心里的约束力不限于这些兄弟。他瞅瞅四下无人,附耳和孙羿大致讲着余罪的事,保密的内容没多讲,不过这若干天每天收多少钱得讲讲,听得孙羿世界观开始倾斜了,半晌评价着:“依你说,这小子是当二五仔了?好歹也是狱友,至于把人家出卖了回来挣两三千工资嘛……再说了,还没披上警服,至于去干这卖命活呀?”
鼠标愣了下,回想着数日来大鱼大肉、大把分钱的日子,可这样的日子马上就画上句号了,他好不懊丧地说道:“可不叫你说呢,走私这行,多有前途的职业啊……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这哥俩迷茫地憧憬着,一点也没有已经成为警察的自觉……
在外面宵夜的余罪无从知道改装车间的兄弟,正在经历他已经经历过的挣扎和迷茫,人总是活在一种欲望中,有时候欲望是女人,有时候是权力,有时候是金钱,还有时候是一种你无可名状的控制欲望。比如余罪,杯来盏往时,他似乎看到韩富虎派来的人那一脸假笑,里面肯定包藏着什么祸心,比如他更看出专程赶来的傅国生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很不方便说。
男人的改变有时候只需要一刹那的时间。比如曾经胆小,打过一次架头破血流之后,恐惧感就没有了;比如曾经在女人面前害羞,你扒光一个或几个,也就没羞没臊了。他越来越沉迷这个黑白角逐的原因,也许仅仅那一次失利让他感觉到了智商被侮辱,在这上面他向来很好强。他不止一次想,不管用正的、邪的还是歪的办法,绞尽脑汁也要把这个王八蛋踩在脚下。
可现在,他看到了傅老大红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蜷曲的长发很有派,也很有艺术气质,尽管他是个人渣,但不得不否认,确实是一个很像人的渣。而且,越来越有人的成分。
难道我看错了?
余罪暗自忖着,接着来人的敬酒,那人姓甚名谁他也无从知道,只是看着年纪大叫大哥而已,对于江湖萍水相逢的同道中人,有时候忌讳比警中的保密条例还要严格。又一杯酒敬来时,他谦让着:“大哥,真不行了,明天还得干活,我得回去了。”
“别别……这个你别操心,晚上我们陪着你,好好乐乐,那点小活儿对你来说,太容易了。”来人拦着余罪。余罪笑了笑,干脆一饮而尽,说道:“乐乐可以,不过我这酒性不好,你再让我喝,我明天都敢醒不来。”